[原创] 小村．小院

　　小村•小院 　　小村庄不大 ，可是干旱缺水，小村庄就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婴儿，安安静静地卧在祁连山脚下。村庄的东面躺着一个不小的涝池，像一只温柔而又干涩的眼睛，打量着村庄的每一个行人，又像一个露天剧场，上演者祖祖辈辈生命的历程，更像一个饥饿的嘴巴，沉默里诉说着世世代代不尽的苍凉。那个涝池，是全村人生命的源泉，年年岁岁，雨水丰满着她，雪水滋养着她，她就那样坦坦荡荡安详地晒着太阳。夏天她的怀抱里有浮萍飘荡、蝌蚪游弋、青蛙游泳，上面有蚊蝇飞舞，边上有孩子嬉戏。那里洒下了许多纯粹而又简单的快乐，我的童年也就种在那个涝池里。冬天一场又一场的雪覆盖了那个小村庄也覆盖了那个涝池，故乡人把厚厚的冰层上凿上几个窟窿，又一桶桶地打捞希望，打捞生命，孩子们在冰层上面放飞他们的快乐，用鞭子追打着他们的“牛儿”，追逐他们的笑声。 　　小村庄的人们都像是从那片土地上长出来得一样，身上总是结着泥巴，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人们从不在意什么时候额头有了第一道皱纹，什么时候鬓角添了第一根白发，女人们从未留意过什么时候岁月带走了脸上的潮红，什么时候手掌不再圆润。他们就把自己交给那片土地那段岁月。冰雪消融的季节他们用粗糙的手侍弄着土地粗砺的肌肤，吆着牛，赶着马，在春天里种下所有的希望。 　　夏日的黄昏，他们坐在堤埂上，抽一袋旱烟，看着绿油油的麦田，刚刚出土的土豆秧，地边上那毛茸茸的大豆苗，眼睛里长满了密密匝匝的希望，听堤埂上那单调而执著的芨芨草悄悄拔节，笑容在他们心头荡漾。到了秋天，农人们的腰比麦苗弯的更深沉，收割、打场、挖土豆、犁地、浇水……日子便被忙碌堵的严严实实，日薄西山的时候，疲惫的夕阳驮着沉甸甸的季节回家，袅袅的炊烟牵着轻飘飘的岁月溜走，八月是属于农民的。 　　一场雪，纷纷扬扬就把冬天挂在故乡那些干巴巴的树稍上，一轮贫血的太阳总是守时地笼着那些等待温暖的人群。在天晴的日子里，阳光总是聚集在那些拐角里，男人们在地上画个棋盘，为了走一步争的面红耳赤；女人们纳着鞋底，扯着闲话，东家嫁闺女了，西家娶媳妇了，光阴便被她们一寸寸的拉长；孩子们打着沙包，踢着键子，快乐的叫喊使小村庄都有些拥挤了。在农人眼里的一些所谓的大事都安排在这个季节，娶媳妇嫁女这样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家乡人总喜欢放大快乐，放大的形式就是放炮，大事小事一串鞭炮，笑声便在淡淡的火药味里流散，小村便弥漫着过节的味道…… 　　小村庄不大，真的。一群如泥土一样的人群，一片长庄稼也长野草的土地，一隅下雨少而下雪多的天空，一个养活人也养活牲畜的涝池，小村庄便显得简单而又安静。 　　小院不大，一点也不大。几间破旧而矮小的房屋，一个平整而干旱的菜园，一群简单而粗暴的孩子，两棵开花但不轻易结果的杏树。几间屋子装着孩子们的童年――纯粹的童年。小小的菜园给苍白的日子着上一点点色彩，春天来得时候，我觉得故乡的春天就在那个涝池里，干渴了一个季节的涝池在阳光的吹捧下开始消融一个冬天的记忆，从远处看，微微冒着点热气，似乎春天就从那个涝池里冒出来。我们用冰块温暖灵魂的日子就算结束了。我们抬着水桶，把春天一桶桶抬进我们的家，泼在我们的菜园里，一片种些菠菜，一片种些小白菜，母亲再给孩子们洒些萝卜籽，尽管我们等不到她们长大就收获了，可是依然给我们拔出了许多拖泥带水的快乐。 　　其实春天最先探出头的是小院东面的一小块韭菜，她不需要每年都种，从我懂事起，她刚探出头来就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她单薄而苗条的身材如针似线，柔柔的，嫩嫩的，绿绿的，柔软中有几分刚强，娇嫩中有几分含蓄，碧绿中有几分深沉。母亲喜欢在上面洒写鸡粪、羊粪，在再最上面洒些沙子，韭菜便开始蓬蓬勃勃拔节了，每天小院都弥漫着韭菜那淡淡的清香，是她最先点缀我们清汤寡水的童年，掐了一茬又一茬，几乎每顿饭都能看到她妖娆的身影。我也觉得韭菜就是天低下最纯粹的菜了。等那些白菜、菠菜都能点缀饭的时候，由于干涸，她们及早的抽出了长长的茎，干巴巴的叶子上面爬满了密密的虫子。也许焦渴伤透了她们的心，她们的心里才过早长满了枝枝丫丫。树底下有小鸡刨食，小兔奔跑，枝丫间有麻雀嬉戏，不知名的鸟儿歌唱，小院里处处流淌的都是生命…… 　　一年又一年，老去的是岁月，不老的是那一茬又一茬绿油油的希望，日子一天紧跟着一天，许多时光就从那个小院溜走了，一场雪似乎就是一段岁月的总结，，覆盖了许多生机，又埋下了许多希望，小院清淡了许多。 　　后来，小院把我们一个个都放飞了，小院便显得空寂而冷清，她像一个寂寞的空巢日夜挂在故乡清冷的风里，在我醉酒的夜里她是我灵魂最温暖的家。如今，小村庄用陌生的目光注视着我茫然的眼，我觉得小院在放飞了之后，就向着相反的方向一天天弃我而去了，只能在梦里看到她模糊的容颜！ 　　小院不大，一群人，一个涝池，一片土地。 　　小村也不大，一家人，几间房屋，一片菜园。 　　小院不大，永远依偎在小村的怀抱里。 　　小村也不大，永远清醒在我记忆的疼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