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未完的话

　　　　　　　　　　　　　未完的话
　　这些年过得飞快，这个五月也是这样。眨眼之间，已成过往．五月过去，六月又至，岁月这样决无停息地更替，如同这落了一地的雨，要么冲走了，要么蓄成积水，但终就，终就会了无痕迹。 　　然而，还是相信，总有一些会留下来，或所知，或不知。如同一些言语，或已说，或还未来得及理清。 　　而又或者，有些话可以用语言表达，有些话，只能适于用文字，一笔一划地勾画。 　　只是这雨一直下着，下得这么大。我隔着窗，看这雨，看着一些事情遥远得如这茫茫的雨，莫名的，我竟有些担心起来，也许多年（这个多年不知为多长的期限，也许是终其一生），当所有的记忆已经褪色，当所有的脚印已经踏遍，却还是有些地方不能到达。而一些事情，会不会如同这下过的雨一样没有踪迹？我这样地问自己，我便真的有些害怕了起来，于是我赶紧提起了笔。 　　事实上，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像这样拿起笔，在纸上写些什么。这些年我的一言一语，我的所思所想，都敲在电脑里，要么保存，要么删除。一切的存在与否只凭指敲键盘的瞬间决定。所以我提起了笔。 　　我想写在纸上会让我感觉比较踏实。 　　但我要如何说起呢，当我这样提起笔，也许我只想知道，这世间之事可有天意，而又或者是我太在意，又或者，我宁愿相信天意。 　　又或者，人生有一知己太不容易，更何况，像我这样任性不善交友之人，虽然你总告诉我，我们会是一生的朋友，但我总担心着，或者有一天你会藏了起来，或者有一天我们会走散，或者会有你认为比我更好的朋友把你抢了去，我总担心着，我是有些傻气了，但你会知道这是因为在意。 　　而这样的在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了天意。 　　我记得2004年的春节，看手相的人说我今年会遇一人，倘是关系处理得好，必当会一生受益。那时我是没有在意。我是严重地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任性，骄横，霸气。我不明白要朋友做什么呢，我忙时对着电脑工作，闲时对着电脑敲字，自得其乐。 　　而我也确实没有想过，我的所遇之人，竟也是于电脑之上。而且，我一直以为，其实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首先是我不喜欢他们，我说过，我任性、骄横、霸气。所以我想自然也不会有人喜欢我。但我又想，这又何尝不好，与自己交朋友最是好命，跌打滚爬总是自己。 　　然我至今仍记得那一日，2004年的2月——28日。我只是无意识地在QQ里面查询，我根本没有想过会查出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个朋友。这世间之事是多么奇妙，所以会有缘份一词吧？ 　　佛说，前生五百次地回眸，才换来今生地擦肩而过。 　　但倘是，要逗留呢，要交谈呢，要成为我这样，从来不喜交友之人的日日惦念的——朋友呢？那可能，所以我想，那可能是前生我什么事情都顾不上做，只是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张望，张望遥远的天际的那一边，朝霞染红了天。 　　这真是奇怪的事情。 　　写到这里，我不能不提及，初相遇时的心情。好感亦是因了佛缘吧，因了你名字中的佛意。想想，我确实是虔诚的、迂腐至极的人。但我的记忆何以如此清晰，除却相遇的时间、地点、原因，我还清楚的记得，我跟你打招呼—— 　　我看你的个人说明，只有一句话，“我想请你吃饭。”这么简单，我笑了，我还是天真的，因了天真我才会毫不掩饰自己的言行举止，我想象和尚会请人家吃些什么呢，清清的几块豆腐、几根白菜？于是我抚桌大笑起来，你若是看见，一定会笑我这样的孩子气，但我确实一直是这样自娱自乐。那日我边笑边敲字：和尚备的斋饭肯定不好吃。却不料你很快回复：小生送礼纸一张。呵，你大概是被我的名字给唬住了——拈花微笑，这样的冠冕富丽，你当然不会知道我的顽劣无知。“沐猴冠衣”，这大概是形容我自己最好的词语了。 　　记忆是这么的清晰，所以我忽然得意地发现，原来我有这么好的记忆力。但确乎，是在前一天，在路上，一个陌生人又拍巴掌又跺脚地呼着我的名字，我诧异极了，我以为他肯定是疯了，真的，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后来，他很丧气地说出他的名字，他读过的院校，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毕业不久我的monitor，写到这里你会明白，我真的是终日恍恍惚惚、乍乍呼呼。 　　但我清楚地记得我们之间的每一个时刻，所以我想那只能解释，因为在意。 　　因为在意，我记得相识至今我们之间的每一个细节，我真的诧异。 　　我诧异我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想一直不停地和你说，不停地说，说我的小时候，说我读书的时候，说我的爸爸妈妈，那么多那么多，难道真的是酒逢知己么，但我分明是不喝酒，所以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生性是爱说话的，只是话不投机，所以憋了这么二十多年，终于如黄河决堤。 　　而其间，调皮、嬉笑、怒骂，都从我口中恣意。我给你讲笑话，你记得吗，我给你讲的第一个笑话，是说我们本地有个官，国语不标准，那日中央领导下来，他为了谄媚，拿了一个最大的芦柑，剥成两半，一半大，一半小，然后对领导说，你吃大便（半），我吃小便（半），不够叫小姐再去拉（拿）。你哈哈地笑着，说，总有这么多的小故事，让你生活增添许多色彩。啊，是呀，是这样的，这些年，我不知给你讲过多少这样的小笑话，我为我的风趣感到惊讶。而当然，这是我高兴的时候，我不高兴的时候，开口便是“猪”、“猪头”……，当然还有更多不雅的话，我不加思索便会脱口而出，要么干脆“呯”地关了电脑，甩手而去。有时候想起来，我怎么会这样无知得不可思议！所以我又想，大概网络是最好的过滤器，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所以优点缺点都会因为距离而美丽。但我必须承认的是，你是温和的，是宽容大度的，你总让我沮丧时安静，让我的勃然大怒春风化雨。 　　所以总让我有许多感动。或者宽容大度是你的天性，但于我确实是有感动。而我也相信这种感动你能感知，我相信默契。这些年我在工作中受挫，我在生活中不如意，我的锐气和信心已慢慢在消失殆尽．但好在，有你的鼓励，有你给我的感动。所以那天我告诉你，我说，在我们的视线之外，在我们眼睛所不能触及的地方，一定还存在另外的时空，人与人凭着一种感念，相识相知。你说，一定有的。这么简单的回复，但我相信那个时候，你脸上是带着笑意的，那种，微微的，也许只是嘴角稍稍地牵动，但那种笑意，让我心生暖意。 　　还有，那天一大早来上班，我就告诉你我走了桃花运。我说我坐在公交车上，车上人真多啊，于是有个女孩子，脸时不时地往我手上蹭，我说，真想伸出两个指头往她脸上小弹两下．你哈哈大笑起来，问我弹了没有，弹了没有，要是你，肯定上下其手。于是我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有朋友这样开玩笑，真的是开心。后来我们谈到张无忌，我说我是张无忌我娶周芷若，只因为芷若是我第一个碰上的人。你说，你是张无忌你肯定要小昭，因为那种蓦然回首的感觉非常的好。是有些差距，我们本身在年龄上就相差了近十年，但这有什么关系，这样的随意地乱侃，不知不觉就过了几年，几年后，我们还在谈论金大侠，谈他的美女和绝世武功，还有权势和宝藏，后来，谈到他的香香公主，香香公主？我坏坏地笑，真想摸摸。于是我们又像当年那样哈哈大笑。 　　还说过什么，确乎是太多太多。但我一直忘了问，北方的三月，树枝是否会嫩绿，倘是太阳出来，遍地又会金黄。那真美，那也许是碎了的金子，是布满了一地的温馨。是的，我一直忘了问，但多想告诉你，南方的三月就是这样的，至少是从那一年开始就是这样，当然，有时还会有微微的雨，这样的微雨三月是无须带伞的，即便是走进戴望舒的《雨巷》，那一路开着丁香花的雨巷，也必定是春燕剪影斜飞，少了忧伤，多了美丽。所以那个三月，我把你当作哥哥，我以哥哥两个字称呼你，但你大概不知道，那时我心中得意的打着小九九。 　　我甜甜地叫你做哥哥，你得意地微笑，你却不知道，我在手舞脚蹈。我诡诡地想，以后，有人欺负我，你要替我打他，我欺负别人，你也要替我打他！啊啊，真的真的，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你看，你看，我就是这样的无知天真。还是初相识的时候，你形容我，狡黠。但你大概是没料到我这样幼稚，有时候我总想，倘是初开始你就知道我这样难缠，你还会认定我就是那个采蘑菇的小姑娘，总让你频频回头望吗？你大概会远远地唯恐避之不及吧？ 　　但是，我才不管呢。自从我叫你做哥哥，我就大事小事公事私事统统拿来问你，我问你跟头吵架了要怎么办，我问你我的头发要留多长。即使是自己主意已定，也一定要征询你的意见，似乎这样我才会心安，错也错得让我心安。而当然，若我肯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是肯定，每件事情，对我都会有百益而无一害，那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我信任你，所以你会是我哥哥，这样这样简单得顺理成章。 　　就是这样的简单中，你让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有多大的改变，我不得不相信潜移默化了。那天我跟你说，车上有个女孩子，拼命地咬着一块大饼，我忍不住为她的吃相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说这样的女孩子嫁得出去，恐怕连鬼都会笑死掉。你说，也许她只是饿了，而这其实也是一道风景。我突然意识到，要客观地看待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是的，你从来都是这样，若是一件事情我做得好，你总是极力夸赞我，但倘是做得不对，你从来不会正面说错了，你都总是这样极其委婉地，换一种方式来表达，而我当然明白，我当然明白，因为你是我哥哥，你自然是处处为了我好，包括生活中这样的一个细小情节。 　　而哥哥，你有没有发现，我在慢慢地长大？虽然我还是那样任性，那样刁蛮，但我会意识到事情的轻重，我懂得了容忍。大概是因为你说，一滴水、一棵草，都会让你感到生机的存在。所以我总想，人要会感恩。 　　又大概是因为这些年来，你教过我外圆内方，也教过我心灵的浩瀚与安祥。其实世间的事情原来都是这样的简单，你说中国人讲究的是中庸，你说锐必伤人。这期间，我慢慢地体会到，有一个哥哥，何止是开开玩笑，何止是可以替我打人呢，这其间的好处，真让我有说不出的好。那天你说这些年看着我一步步地成长，真是满心的甜蜜和欣慰，我突然想起看手相的人说，说我遇见的那个人，我想，那肯定是你了，好在我聪明，我聪明得把你当作哥哥，再也没有比哥哥的关系更亲近了，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有那么多话要跟你说—— 　　那个时候，真的，我真为自己得意了起来。 　　至于来往的人群，至于过往的车辆，那只是奔波着他们的奔波，穿梭着他们的穿梭。我跟你说，我们坐在这里聊天，避开尘世的喧闹，只说自己心底最深的感受。你笑，热闹是他们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是，我们不孤独。 　　那当然，我们当然不孤独，因为我是你的小丫头，长得再大再大，也是天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你屁股后面。那日看一篇文章——《今生，谁是可以做我哥哥的人》，作者说她是如何如何地想要一个哥哥，可以听她说话，可以替她打架，可以教她为人处世，写了很多很多，看着看着，我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原来，每个女孩子心中都和我一样天真烂漫过，但却并不是每个女孩子有我这样幸运，她在文章结尾说，碰不到啊，就是碰不到。然后很多人在后面回复，这样的人当然是碰不到了，大家一致赞同，这样的哥哥当然是没有了。可是，我差点叫了出来，我有啊，我就有一个这样的哥哥！这五月的瓢泼大雨中，我写下这些，我的嘴角也泛起了笑意。 　　只是，错了，错了！怎么是五月呢，五月已经过去，从今天开始，便是六月了，一大早，我坐在车上，还在迷迷糊糊，你发信息给我，你说，节日快乐！ 　　四个字，简简单单，我的确是笑了，我用手背摁着鼻子，傻傻地笑。你必然是看得见，这个有雨的日子里，那个采蘑菇的小姑娘，步履虽然还有些摇摇晃晃，但真的，除了无理取闹，她真的也在慢慢地、慢慢地懂得了许多事情。 　　例如待人处世，虽然有一百个不耐烦，也会静下心来把事情处理完。例如做错了事也会道歉。例如跟上司吵完架也不再懊恼个没完，那是因为，牢骚都跟你发尽了吗？啊，是呀是呀，是这样，等我嘟囔完，你总会笑道，别郁闷啦，这是生活和工作中最平常的事情呢。要乐观呀，要进取呀。这样多的开导和鼓励，我的生活没有理由不多彩。而我一旦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写了什么文章，总忍不住就想告诉你—— 　　真的真的，有快乐真想第一个告诉你，与你一起分享。 　　但是，但是，我也会和你的意思背道而弛，只是，这绝然不再是年少时的执意和倔强了，也无关长大，其实骨子里，我们性格太过相像。一个细小的决定，往往就是一条不归路，而且我也知道，我的一个执意，这也许于我，便是一生。但我总想你说的外圆内方，想你说的心灵的浩瀚和安祥，但这其实做起来是非常非常的困难，与你与我，与这世间每一个人。但这些年来这两句话确实是在无时无刻地影响着我。所以，也许你会明白，我想，这世间之事原本无对错，也许有吧，但有什么关系呢，一切的外物其实并不重要，人活在世上，无非是求一个心安。 　　你当然是理解我的所思所想了，所以你说，妹妹长大了，再也不在哥哥背上玩耍了。 　　我也当然知道，你说这句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但也有更多的担心和忧虑。 　　是，她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要走的路。可是，如果可以，我真想这样天天粘着你，再也不要长大了，然而，这些年的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我也要嫁人，要有自己的小家庭，我就要面对这些，我不能不承认，我是真的害怕。而且，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这样充裕的时间，这世事这样的更替，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可以这样言所欲言。这样多的担心，我真的有些忐忑了起来，于是我这样急急地写下来，写这些年我们共同度过的日子，写这些年我未来得及说出的话语，可是，我真傻，这么一篇文章，怎么能表达出我所有想说的话呢？这的确是困难了，这么的一篇文章，怎么能记载得出这些年我们经历的每一个过往呢？ 　　我无能为力。 　　我突然想起我曾跟你说过的张晓风，我说她写散文，真唠叨个没完没了，有时候竟然让人感觉语无伦次。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明白她为什么唠叨，为什么会语无伦次，那只是太在意，那只是太急急地想说出心中的感受。 　　写到这里，我也明白，人生，原来是一个过程，没有经历，谁也不能预期。 　　只是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听我唠叨，还会不会有人逗我开心，还会不会有人替我排除疑难杂症，我灰心丧气时，还会不会有人说，妹妹不要怕，哥哥永远在？ 　　我是担心了起来，外面的雨下得让我忧心忡忡，我这样疑虑着问你，你笑道，你是我永远的妹妹，是我一生的宠爱和牵挂，这跟嫁与不嫁没有任何关系！那样的肯定和斩钉截铁，我想起初相识时你告诉过我，你说这条路我不能替你走完，但是你摔倒了，我一定会很好地扶起你。那口气，其实和现在一样地坚决。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那样地傻，我其实早就应该知道，我何必急着这样在一篇文章里急急地想告诉你什么呢？人生这样的长，这样的长，未完的话可以一直延绵成章，延绵成以后无数的岁月，无论是三月，还是六月，无论是燕子斜飞，还是雨叩窗帘，你一定会站在我的身后，看我经历忧伤和美丽。 　　而其实，我深信，未完的话，无论说出与否，在这个岁月更替地过程中，总有一些会留下来，为你我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