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黄连·厚朴
2021-12-23抒情散文陈元武
黄连·厚朴 □陈元武一、黄连毛茛科黄连属多年生常绿草本。又名川连、味连、鸡爪黄连。以根状茎入药。因其根如连珠而色黄,故名。株高15-25厘米。根状茎黄色,常分枝成簇生状,形如鸡爪。 根状茎用作中药时有泻火解毒,清热燥湿功效……
黄连·厚朴 □陈元武
一、黄连
毛茛科黄连属多年生常绿草本。又名川连、味连、鸡爪黄连。以根状茎入药。因其根如连珠而色黄,故名。株高15-25厘米。根状茎黄色,常分枝成簇生状,形如鸡爪。 根状茎用作中药时有泻火解毒,清热燥湿功效,可治时行热毒、高热烦躁、泄泻痢疾、口疮、痈疽疔毒等症(《国药典/黄连》) 我在家的时候,我指的是我小学至中学这一段时间。家里经常生病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奶奶一个就是我。我奶奶人老多病,是正常现象,而我年小多病,与体弱有关。母亲生我那年,刚好四十岁,老来得子,想着法子吃点补的,听人家说云南白药掺进母鸡汤里煲吃了补血。结果吃多,虚火内炽,脸色潮红,浑身像高烧的一样,胃口很差,就又按土郎中黄三的说法,吃了朱砂、黄连、地黄、当归、甘草五味药,败了虚火,安了神。可是,我遭了罪,先是跟着上火,然后就是泄个不停(吃奶故)。从此落下病根,平时虚火旺炽,胃口差,一着凉就会闹肚子。那时,家里的药罐子经常是满的,炖完奶奶的药汤就轮到我的了。黄三的药铺里多的是黄连,我买的多的药就是黄连和熟地,光吃黄连伤脾胃,加点熟地就好了。黄三大名我不清楚,知道他家是郎中世家,他父亲传给了他,因为他的两个哥哥都不肯学做郎中。黄三就成了江夏堂的继承人,这里需要交待的是,江夏是黄姓宗祠号,药铺起了××堂,是传统的习惯。 阳光照进江夏堂幽暗的铺子里,黄三就坐在柜台后边,戴着眼镜,一边呷着茶一边翻着药书。黄三的脸色和他的姓一样,只是黄中带着点黑,也就是通常农村人说的晦气脸、棺材脸、死人脸色。他烟抽得凶,那时少有烟卷,烟丝是山里货来的,晒干后扎成捆,压实后用刨刀刨成丝,烟瘾小的就用水浸过再烘干了抽,那烟水就是灭虫药,只是浸泡过的烟丝味儿就淡了,老烟枪抽着不过瘾。黄三抽的烟丝就不浸。那烟丝喷香,黄焦焦的,搓在手里有点油腻感。黄连块也是黄的,不过没有烟叶香,闻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熟地是黑的,黑得发亮的是上品。我的肤色也是黄的,胳膊瘦弱,皮包在骨头上,皮是腊黄的,没有血色的皮肤底下是若隐若现的青筋。我想,可能那条毛皮炸炸的狗对我的胳膊一直不怀好意,那条狗是黄三大哥家的,它和我一样瘦,尻底掉光了毛,极难看。它趴在药铺门以幽幽的目光盯着我,我很气愤,就踢了它一脚,它嗷嗷叫着跑开了。此后,它对我的敌意愈加深了,终于,它寻着一个机会下了口,还好,只咬到我的鞋帮。我另一只脚及时地踹在它的脸上,踹得它满嘴鲜血,从此,它看到我就远远跑开。可恶的是黄三竟然在一旁冷眼观看,他的眼皮耷拉下来,只留着极小的一条缝隙,那目光有些毒,我感觉那是另一条狗,我叫那条咬我的狗大黄,他们是一家的,难怪都毒着哩。我天天咽着奇苦的黄连汤,心里想着怎么报复黄三。 机会终于来了,冬至那天,我们这里的习俗要上山为先人的坟扫墓垫土。黄三那天也去了,那条狗没去,它依旧趴在那儿晒太阳。我和四五个同学就下手了,先用一根猪骨头做诱饵,让狗失去防备,然后寻一个机会,一个套子套上脖,就给吊在黄三的门环上,狗挣扎几下就咽了气。黄三回来,就傻了眼,在我们这里,狗吊门环是大不吉的事情,黄三脸上的晦气更重了,他凶巴巴地站在铺前叫骂:×××,是哪个缺德鬼干的?我×他××!。黄三关了铺门,他生病了。那个叫周四的同学个子比我高,也更壮实,狗是他给拴上门环的。周四喜欢打麻雀,他怀里揣着只弹弓,麻雀和他照个面就掉下来了。周四说煨麻雀特别香,他煨了一回,那些半死不活的麻雀让他生生剥了皮,掏净内脏,然后放在火堆里煨,煨得焦黑时再掏出来,就着火味儿扒开吃,能吃的也就一小丁点肉,不过味道确实香。阳雀子特别温热,吃过后,我流了鼻血,然而,我的虚火症却好了。所以,对周四我就崇拜上了,他简直就是神医了。黄三见我好久不来抓药了,就问我:你怎么好了?不用药了?我乜了他一眼:怎么,就你能治好我,别人不行?!黄三讪讪地笑了笑,比哭还难看。后来在县城中医院问大夫,黄连不能一直吃,太寒了,久服伤身体。本来加熟地是合理的,问题是他的熟地多半是假的,也就没有疗效。黄三医术不精,还以假药治人。黄三无后,因为他太阴损了,此是后话。 二、厚朴 落叶乔木,高15米,胸径达35厘米。树皮紫褐色,厚且有辛辣味。椭圆形的叶片大而呈革质。花白色芳香,单生枝顶,与叶同时开放,每花直径15~20厘米,花被片肉质而厚,共9~12片,多的达17片,分三轮排列,外轮长圆状倒卵形,内两轮匙形,雄蕊花丝红色。聚合果长椭圆状卵圆形或圆柱状,顶端有向外弯的喙。种子倒卵圆形,外种皮鲜红色。《神农本草经》:“味苦、温。主治中风、伤寒、头痛、寒热、惊悸、气血痹、死肌、去三虫。” 我无法形容三十几年来我的情形:瘦弱,经常没来由地上火,内火烧得我一点胃口也没有,舌苔厚得像一张发黄的草纸,我的味蕾与食物之间隔着一层毫无知觉的纸,可以想见我对食物的感觉了。我的眼睛经常红肿,布满血丝,像兔子一样。我嘴唇干裂,破损,溃疡,牙龈肿痛,那时候早晨起来,喉咙里堵得慌,像塞了块烧热的炭一样,干呕、刷牙时经常反胃,想呕出点什么,却只能呕出点喉管里黄褐色的痰滞。医生说是内火炽盛,胃脾虚弱,肾水不足引起的体虚火旺之象。医生给我开了一味黄连、淮山、熟地、芡实,黄连每天晚上睡前喝一小杯,压压虚火,淮山、芡实煲粥喝开胃,熟地炖老鸭喝汤吃肉增脾肾功能。我照此方吃了一阵子,果然凑效。可是,过后不久,又回到原来的样子。想起小时候的煨阳雀子,想起周四和黄三,看来这先天落下的病根是很难根治的。 后园有几株厚朴,后园是邻居家的空院子,和我们家只隔着一堵墙。那时不知道那是药材,只知道那是株树,会开花的树。它在春三月开花,花大如白莲,瓣是散的,过午往下垂。花蕊是紫红的,沾着黄药面,香气直冲进我的屋子。周四家的房子是二层楼房,他住楼上,阳台是骑楼的边缘,像一条走廊。周四可以从楼上俯视那株树。后院里平常没有人去,草长得老高。听奶奶说那里头死过一个人,一个孕妇难产死了,在那个院子里停过柩。奶奶说那就是凶宅了,小孩子不能去那儿。那个女人我有点印象,白净皮肤,原来是闽北屏南的一个大户人家女,因为成份高,就远嫁到这里。她嫁的是个走乡的手艺人,做笼屉的,姓黄,是开药铺的黄三的远房亲戚。这个黄篾匠人长得俊,与黄三是天壤之别。黄篾匠走乡过县,就得了这么个老婆。这个屏南女人长得俊俏,可是胯子窄,奶奶说,这女人怕是不能生崽,胯子太窄了,会难产。此言果然应了,只是与黄三有干系。那女人疼了一天一夜,产婆林大嫂就说黄蒸笼(黄篾匠),快送你老婆去医院,怕是生不下来了。黄三却拍胸脯说,不用送县里,我能配药让她顺产!结果给黄三治死了。吃过药,那女人晕死过去,黄篾匠慌忙送她到县医院,已经不行了。孩子是下来了,死了,大人也只剩下一口气,黄篾匠怕死在医院,就接了回来。结果在进院门不久就咽气了。产妇死亡,不能进祖屋,只能停尸院中。黄篾匠怒气冲冲地砸了黄三的铺。黄三躲到外边半月才敢回来。黄三父亲后悔传医给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久也气死了。黄三从此改做劁匠,只敢给畜牲们看病了。 那株厚朴开花有时候,我被它的香气所迷惑,只是不敢走进那个长着荒草的院子。黄篾匠自从老婆孩子双亡后,一直在外,不见回来。三月的天气,时晴时雨,到夜里,就会有萤火虫在院子里飞来飞去,我一直纳闷:那么早就出萤火虫?奶奶说:不许乱看,那是鬼火哩! 我半信半疑:可是,如果是鬼火也挺好看的,像萤火虫!夜空中传来一阵鸟叫,那鸟叫声让人心悚恐惧―――竟像是女人尖声叫着:吊死了、吊死了……从来没有见过这鸟的模样,奶奶说,见不得的,见了这鸟就离死不远了。我想该不会是黄家媳妇的鬼魂在叫吧?奶奶极力想阻止我去看后院,可是她越是这样,我越好奇。那株厚朴花开得盛的时候,花间有许多蝴蝶和不知名的蜂,黑色的,个比普通蜂大,声音嗡嗡嗡,特别响。奶奶喝的药中就有厚朴一味,可是看不出是厚朴树上的那一部位。厚朴治老寒腿,奶奶有头风病,见风就疼,另一味药是杜仲。那药汤有股香气,只是辨不出是不是厚朴花的那种。 我的虚火内炽症依旧,这个病一直折磨着我。奶奶去世十多年了,我现在也服药,不过不是黄连,白萝卜煮水喝,那白萝卜切成片,放在锅里一煮,就透明了,像花瓣。厚朴树应该还在,老家的房子还在,厚朴应该还在的。此后十多年我只见过一次厚朴花,那是我清时回去给奶奶和母亲扫墓,顺便回了趟家,后院墙倒了,不过我父亲和哥哥一家已经不在老屋里住了,搬到新屋里。那厚朴已经长到周四的楼顶高了,宽大的叶子荫了满院。,周四也不在老家,不知何往,那骑楼摇摇欲坠。花瓣掉了一地,不过,我竟意外地看到院里的荒草刚被谁刈过,露出一块地,铺着一张红色的塑料席,上着供品,还有烧过的香烛和纸灰。风吹过时,树叶哗哗地响个不停。一缕纸灰扶摇直上,竟直往屋顶飘去。我想应该是黄篾匠回来吧,不知道他现今咋样了? 黄三也老了,成了药罐子,他是否自己配药方?见天有炖过的药渣子往路中间倒。只是他的肤色不那么黄了,还有点铜色,人家送他劁牲畜的卵子,估计他吃了那玩意吧,不过这只是猜测。 福建省永安市福建纺织化纤集团有限公司102信箱,366016
毛茛科黄连属多年生常绿草本。又名川连、味连、鸡爪黄连。以根状茎入药。因其根如连珠而色黄,故名。株高15-25厘米。根状茎黄色,常分枝成簇生状,形如鸡爪。 根状茎用作中药时有泻火解毒,清热燥湿功效,可治时行热毒、高热烦躁、泄泻痢疾、口疮、痈疽疔毒等症(《国药典/黄连》) 我在家的时候,我指的是我小学至中学这一段时间。家里经常生病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奶奶一个就是我。我奶奶人老多病,是正常现象,而我年小多病,与体弱有关。母亲生我那年,刚好四十岁,老来得子,想着法子吃点补的,听人家说云南白药掺进母鸡汤里煲吃了补血。结果吃多,虚火内炽,脸色潮红,浑身像高烧的一样,胃口很差,就又按土郎中黄三的说法,吃了朱砂、黄连、地黄、当归、甘草五味药,败了虚火,安了神。可是,我遭了罪,先是跟着上火,然后就是泄个不停(吃奶故)。从此落下病根,平时虚火旺炽,胃口差,一着凉就会闹肚子。那时,家里的药罐子经常是满的,炖完奶奶的药汤就轮到我的了。黄三的药铺里多的是黄连,我买的多的药就是黄连和熟地,光吃黄连伤脾胃,加点熟地就好了。黄三大名我不清楚,知道他家是郎中世家,他父亲传给了他,因为他的两个哥哥都不肯学做郎中。黄三就成了江夏堂的继承人,这里需要交待的是,江夏是黄姓宗祠号,药铺起了××堂,是传统的习惯。 阳光照进江夏堂幽暗的铺子里,黄三就坐在柜台后边,戴着眼镜,一边呷着茶一边翻着药书。黄三的脸色和他的姓一样,只是黄中带着点黑,也就是通常农村人说的晦气脸、棺材脸、死人脸色。他烟抽得凶,那时少有烟卷,烟丝是山里货来的,晒干后扎成捆,压实后用刨刀刨成丝,烟瘾小的就用水浸过再烘干了抽,那烟水就是灭虫药,只是浸泡过的烟丝味儿就淡了,老烟枪抽着不过瘾。黄三抽的烟丝就不浸。那烟丝喷香,黄焦焦的,搓在手里有点油腻感。黄连块也是黄的,不过没有烟叶香,闻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熟地是黑的,黑得发亮的是上品。我的肤色也是黄的,胳膊瘦弱,皮包在骨头上,皮是腊黄的,没有血色的皮肤底下是若隐若现的青筋。我想,可能那条毛皮炸炸的狗对我的胳膊一直不怀好意,那条狗是黄三大哥家的,它和我一样瘦,尻底掉光了毛,极难看。它趴在药铺门以幽幽的目光盯着我,我很气愤,就踢了它一脚,它嗷嗷叫着跑开了。此后,它对我的敌意愈加深了,终于,它寻着一个机会下了口,还好,只咬到我的鞋帮。我另一只脚及时地踹在它的脸上,踹得它满嘴鲜血,从此,它看到我就远远跑开。可恶的是黄三竟然在一旁冷眼观看,他的眼皮耷拉下来,只留着极小的一条缝隙,那目光有些毒,我感觉那是另一条狗,我叫那条咬我的狗大黄,他们是一家的,难怪都毒着哩。我天天咽着奇苦的黄连汤,心里想着怎么报复黄三。 机会终于来了,冬至那天,我们这里的习俗要上山为先人的坟扫墓垫土。黄三那天也去了,那条狗没去,它依旧趴在那儿晒太阳。我和四五个同学就下手了,先用一根猪骨头做诱饵,让狗失去防备,然后寻一个机会,一个套子套上脖,就给吊在黄三的门环上,狗挣扎几下就咽了气。黄三回来,就傻了眼,在我们这里,狗吊门环是大不吉的事情,黄三脸上的晦气更重了,他凶巴巴地站在铺前叫骂:×××,是哪个缺德鬼干的?我×他××!。黄三关了铺门,他生病了。那个叫周四的同学个子比我高,也更壮实,狗是他给拴上门环的。周四喜欢打麻雀,他怀里揣着只弹弓,麻雀和他照个面就掉下来了。周四说煨麻雀特别香,他煨了一回,那些半死不活的麻雀让他生生剥了皮,掏净内脏,然后放在火堆里煨,煨得焦黑时再掏出来,就着火味儿扒开吃,能吃的也就一小丁点肉,不过味道确实香。阳雀子特别温热,吃过后,我流了鼻血,然而,我的虚火症却好了。所以,对周四我就崇拜上了,他简直就是神医了。黄三见我好久不来抓药了,就问我:你怎么好了?不用药了?我乜了他一眼:怎么,就你能治好我,别人不行?!黄三讪讪地笑了笑,比哭还难看。后来在县城中医院问大夫,黄连不能一直吃,太寒了,久服伤身体。本来加熟地是合理的,问题是他的熟地多半是假的,也就没有疗效。黄三医术不精,还以假药治人。黄三无后,因为他太阴损了,此是后话。 二、厚朴 落叶乔木,高15米,胸径达35厘米。树皮紫褐色,厚且有辛辣味。椭圆形的叶片大而呈革质。花白色芳香,单生枝顶,与叶同时开放,每花直径15~20厘米,花被片肉质而厚,共9~12片,多的达17片,分三轮排列,外轮长圆状倒卵形,内两轮匙形,雄蕊花丝红色。聚合果长椭圆状卵圆形或圆柱状,顶端有向外弯的喙。种子倒卵圆形,外种皮鲜红色。《神农本草经》:“味苦、温。主治中风、伤寒、头痛、寒热、惊悸、气血痹、死肌、去三虫。” 我无法形容三十几年来我的情形:瘦弱,经常没来由地上火,内火烧得我一点胃口也没有,舌苔厚得像一张发黄的草纸,我的味蕾与食物之间隔着一层毫无知觉的纸,可以想见我对食物的感觉了。我的眼睛经常红肿,布满血丝,像兔子一样。我嘴唇干裂,破损,溃疡,牙龈肿痛,那时候早晨起来,喉咙里堵得慌,像塞了块烧热的炭一样,干呕、刷牙时经常反胃,想呕出点什么,却只能呕出点喉管里黄褐色的痰滞。医生说是内火炽盛,胃脾虚弱,肾水不足引起的体虚火旺之象。医生给我开了一味黄连、淮山、熟地、芡实,黄连每天晚上睡前喝一小杯,压压虚火,淮山、芡实煲粥喝开胃,熟地炖老鸭喝汤吃肉增脾肾功能。我照此方吃了一阵子,果然凑效。可是,过后不久,又回到原来的样子。想起小时候的煨阳雀子,想起周四和黄三,看来这先天落下的病根是很难根治的。 后园有几株厚朴,后园是邻居家的空院子,和我们家只隔着一堵墙。那时不知道那是药材,只知道那是株树,会开花的树。它在春三月开花,花大如白莲,瓣是散的,过午往下垂。花蕊是紫红的,沾着黄药面,香气直冲进我的屋子。周四家的房子是二层楼房,他住楼上,阳台是骑楼的边缘,像一条走廊。周四可以从楼上俯视那株树。后院里平常没有人去,草长得老高。听奶奶说那里头死过一个人,一个孕妇难产死了,在那个院子里停过柩。奶奶说那就是凶宅了,小孩子不能去那儿。那个女人我有点印象,白净皮肤,原来是闽北屏南的一个大户人家女,因为成份高,就远嫁到这里。她嫁的是个走乡的手艺人,做笼屉的,姓黄,是开药铺的黄三的远房亲戚。这个黄篾匠人长得俊,与黄三是天壤之别。黄篾匠走乡过县,就得了这么个老婆。这个屏南女人长得俊俏,可是胯子窄,奶奶说,这女人怕是不能生崽,胯子太窄了,会难产。此言果然应了,只是与黄三有干系。那女人疼了一天一夜,产婆林大嫂就说黄蒸笼(黄篾匠),快送你老婆去医院,怕是生不下来了。黄三却拍胸脯说,不用送县里,我能配药让她顺产!结果给黄三治死了。吃过药,那女人晕死过去,黄篾匠慌忙送她到县医院,已经不行了。孩子是下来了,死了,大人也只剩下一口气,黄篾匠怕死在医院,就接了回来。结果在进院门不久就咽气了。产妇死亡,不能进祖屋,只能停尸院中。黄篾匠怒气冲冲地砸了黄三的铺。黄三躲到外边半月才敢回来。黄三父亲后悔传医给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久也气死了。黄三从此改做劁匠,只敢给畜牲们看病了。 那株厚朴开花有时候,我被它的香气所迷惑,只是不敢走进那个长着荒草的院子。黄篾匠自从老婆孩子双亡后,一直在外,不见回来。三月的天气,时晴时雨,到夜里,就会有萤火虫在院子里飞来飞去,我一直纳闷:那么早就出萤火虫?奶奶说:不许乱看,那是鬼火哩! 我半信半疑:可是,如果是鬼火也挺好看的,像萤火虫!夜空中传来一阵鸟叫,那鸟叫声让人心悚恐惧―――竟像是女人尖声叫着:吊死了、吊死了……从来没有见过这鸟的模样,奶奶说,见不得的,见了这鸟就离死不远了。我想该不会是黄家媳妇的鬼魂在叫吧?奶奶极力想阻止我去看后院,可是她越是这样,我越好奇。那株厚朴花开得盛的时候,花间有许多蝴蝶和不知名的蜂,黑色的,个比普通蜂大,声音嗡嗡嗡,特别响。奶奶喝的药中就有厚朴一味,可是看不出是厚朴树上的那一部位。厚朴治老寒腿,奶奶有头风病,见风就疼,另一味药是杜仲。那药汤有股香气,只是辨不出是不是厚朴花的那种。 我的虚火内炽症依旧,这个病一直折磨着我。奶奶去世十多年了,我现在也服药,不过不是黄连,白萝卜煮水喝,那白萝卜切成片,放在锅里一煮,就透明了,像花瓣。厚朴树应该还在,老家的房子还在,厚朴应该还在的。此后十多年我只见过一次厚朴花,那是我清时回去给奶奶和母亲扫墓,顺便回了趟家,后院墙倒了,不过我父亲和哥哥一家已经不在老屋里住了,搬到新屋里。那厚朴已经长到周四的楼顶高了,宽大的叶子荫了满院。,周四也不在老家,不知何往,那骑楼摇摇欲坠。花瓣掉了一地,不过,我竟意外地看到院里的荒草刚被谁刈过,露出一块地,铺着一张红色的塑料席,上着供品,还有烧过的香烛和纸灰。风吹过时,树叶哗哗地响个不停。一缕纸灰扶摇直上,竟直往屋顶飘去。我想应该是黄篾匠回来吧,不知道他现今咋样了? 黄三也老了,成了药罐子,他是否自己配药方?见天有炖过的药渣子往路中间倒。只是他的肤色不那么黄了,还有点铜色,人家送他劁牲畜的卵子,估计他吃了那玩意吧,不过这只是猜测。 福建省永安市福建纺织化纤集团有限公司102信箱,366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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