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少夫老妻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51 编辑 <br /><br />　　巷子里新开了一间书屋，租书，也卖书。租金不贵，一本书一天二毛钱。书卖得也不贵，正版的书，可以打九折。
　　看店子的常是一个男的，年龄大概在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之间。这个年龄段的男人的年龄不好猜，有的少年老成，二十几岁看上去像三十几岁；有的长了一张娃娃脸，很难猜出真实的年龄。这男人是大块头，手大脚长身子粗，头发浓密粗硬。不怎么修边幅，看着像杀猪的屠夫似的。
　　双休日的时候，在书屋里的，多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女人很会收拾打扮。衣裤长短的搭配、颜色的搭配，很是大方、得体、协调。头发未烫，黑且亮，长及肩，用俏色的头饰束成一个把子。脸上没有褐色的斑点，眼角也没有什么皱纹。要准确地猜女人的年龄，也不容易。胭脂水粉就能够掩盖庐山的真面目。
　　若是那男的看店，则有那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在店子里进进出出，租书的，这本看看，那本翻翻，借故和那男的说东说西，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很是热闹。若是那女的看店，则要冷清许多。纵有那二十几岁的楞头青去租书还书，那位女同胞也是淡淡的。按着程序拿书收书登记收钱，绝不会和小伙子们嘻嘻哈哈地说笑。
　　书屋边上开美容店的肖姐是一个嘴巴闲不住，好打探人家隐私的人。没几天，就有惊人的消息从美容店传出来。说那女的四十出头了，结过婚又离了婚，有一个读高中的女儿，有工作，还是公务员。那男的则是某工厂的下岗工人，快三十了。女的大男的十二岁，是典型的少夫老妻。
　　有些不信。天，相差十二岁呢，可能么。有句话儿叫做女大三抱金砖，说明女的还是可以比男的大三岁的。但这十二，可是三的四倍呢。男的怎么会爱上一个比自己大十二岁的女人？那女人又怎么会爱上一个比自己小十二岁的男人？他们之间的爱情是怎么产生起来的？
　　好奇，想知道究竟。明知道别人的故事和自己不相干，却还是忍不住做了一回惹人讨厌的“狗仔婆”。
　　据肖姐说，当他俩的恋情从秘密转为公开时，曾遭到双方父母、家人、亲朋好友的极力反对。尤其是男方的母亲，怎么也不愿意接受一个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儿媳妇。为了阻止儿子和那女人来往，做母亲的苦口婆心劝儿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求儿子，儿子不为所动。为了避开母亲的劝说和眼泪，他在还没有正式办手续之前，就搬去和女人一块往了。男的母亲只好去求那个女的，求她放了自己的儿子。听说是当街给那女的下跪呢，磕头磕得额头都青了，起了包。那女的当时也哭了，并答应，只要男的肯分手，她一定不会纠缠。但男的不肯分手。他说他这辈子要定了她，如果她要跟他分手，他就不活了，就去死。这世上的人哪，做父母的，总是拗不过做子女的。何况天底下有哪一个做母亲的，能有那么硬那么狠的心肠，置儿子的命不顾呢。有情人就这样终成眷属了。
　　肖姐是以一种不以为然的口气进行讲述的。“娇妻娇妻，这妻子比丈夫大了十多岁，子侄辈了，还怎么撒娇啊。那男的是没出息。找一个姨字辈姑字辈的女人当老婆，分明就是自己没能耐、没本事，要仰仗女人吃饭。”
　　为什么妻子大丈夫十几岁，就不正常？丈夫大妻子十几岁二十几岁甚至五十几岁，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呢。从另一个角度说，他们那种不顾一切、爱得要死要活，是不是要比那种按部就班、走过场似的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强很多呢。
　　肖姐也笑。“同样都是长着一颗脑袋、一颗心，怎么有人就把男女之间的感情看得那么重。这打伙求财过日子，跟那有爱有情过生活，怕是不一样吧。”
　　不一样？怕不见得呢。当初热恋的时候，是你的眼里只有我，我的眼里只有你，不会管旁人侧目、议论、讥诮、讽刺；走进婚姻，居家过日子了，怕也是我的眼里不只有你，你的眼里不只有我了。不然，为何那男的要刻意不修边幅，而女的又那么注重穿着打扮呢。无非是不要让别人一眼就瞧出他们的年龄差，是少夫老妻罢了。
　　肖姐点头。说她住处原来有一户邻居也是少夫老妻，那年龄相差还没有这么大。那男的原是跟着女的学徒，师没出，倒先和师傅谈起了恋爱。女的先是顾忌自己比男的大了八岁，不愿意和男的建立恋爱关系。那男的赌咒发誓，保证永远不会变心。女师傅信了，和男徒弟谈起了恋爱，最后结了婚。开头几年，倒还是你恩我爱，相敬如宾。到女的三十八岁那年，男的可就变了心，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姑娘，逼着女的要离婚。女的不肯离，一绳子把自己吊死了。只苦了他们的孩子，七八岁的一个小姑娘。亲妈死了。爸爸娶了后妈，爸爸也就成了后爸了。
　　叹气。女人本来就比男人老得快。嫁了一个小男人，事事得迁就、忍让，该男人扛的东西，因为心痛小男人，咬牙自己扛着，能不老得更快？男人有几个不好色的，日日面对一个老娘似的女人，不变心才怪。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还有什么三年之痒、七年之痒，女的还提心吊胆，怕自己年长色衰、男人嫌弃，时时防着男的家外有家、家外有花。夫少妻老，怀里捂着一个小男人，那老妻还不得天天把一颗心提着，晚上睡觉还睁着一只眼睛啊。身为女人已是不幸了，还要去当小男人的女人，更是不幸中的大不幸。
　　肖姐笑说看你平日没心没肺的样子，小日子过得自自在在，却原来也有一肚子的牢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是较那位开书屋的女人，没必要刻意地掩饰自己的年龄而已。在自己的大男人面前，不要任何时候，什么事情，都忍他、让他，可以使使小性子，发发小孩子的脾气。
　　肖姐笑得更厉害。说幸亏那女的不在书店。不然，被她听到这话，心里不定要怎么难受。
　　下意识地向门口看。倒春寒肆虐，风硬雨冷。打着伞的男人、女人，有的从巷子里面出来，有的从外面进到巷子里面去。在这些出出进进、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中，有多少夫妻是不需要掩饰，能做到从外爱到里，从前爱到后，有始有终，永不变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