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在小镇上等车

　　　　　　　　　　　在小镇上等车
　　　　　　　　　　　
　　　　　　　　　　　　　　孙光新 　　　　　　　　　　　　[凌乱的印象] 　　车迟迟不来。使我有机会得以在我的出生地所属的这个小镇上作短暂的停留。这工夫，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小镇，十几年的时间，它已变的使我认不出来了。四下里望望，这个小镇已有很多楼房了，不远处，还有几个工地，看样子，都是三层的楼房。那楼房，大都是用来做生意的，副食店、服装城、大酒店、洗浴中心、按摩房、网吧、游戏机厅……和我所居住的小城一样，只是规模小了一些。我并不太喜欢这些有点现代化的东西。路边店的音响里传来一阵阵现代的声音，嘈杂、纷乱……我身边也不时有穿着时髦的少男少女们骑着小车子飞过，吹着口哨，看那样子，像是在我原先就读的那所学校里读书的初中生……这是别离十几年后的小镇留给我的凌乱的印象。 　　那时，小镇上都是平房，只有镇政府的礼堂是一个例外，上面有个小二层，是全镇的最高点。记得我曾上去过一次，那是我第一次爬楼，腿都有些发颤，头也有些晕，是兴奋，也有害怕。 　　那个时候，小镇还非常古朴，大集以外，除了有一个炸油条的老王头、一个修自行车的小伙子算是固定做生意的，再就是一家国营的供销社了。我们这些小镇上的中学生们经常去那家供销社去买练习本、铅笔、橡皮之类的东西，我的一个同窗的姐姐是那个供销社的卖文具的售货员，在那时，那可是令人羡慕的工作。但就因为她的自我优越感，很瞧不上人，服务态度不怎么好，但我们又没办法，也就只有硬着头皮去买东西。如果那个胖女人对谁态度不好，谁回来以后就恶狠狠地把罪过都载到她的那位倒霉的弟弟头上。当然，我是不屑与他们为伍的。 　　现在，那家供销社也倒闭了，有人在那里开了家酒店。那个胖女人还在这个小镇上生活么，她路过当年工作的地方时会想些什么呢？
　　　　　　　　　　　[小镇上的姑娘]
　　我正在与一位少年时的女同窗谈话，她已与我的另一位男同窗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我真有点羡慕她和我的那位男同窗，他们也算是有情人成眷属了 。 　　车快来的时候，不远处有一位美丽的少女向我这边走来，她也是我少年时的同窗。她也是来等车的。她要去另一个与我所居住的小城相距不远的城市。她在那个城市里居住着。她是我少年时代心中的恋人。她也还没有结婚。我在大海边的一座城市里读书时，我们就开始书信往来，一个多月就有一封书信往来，一直保持到我在目前所居住的小城上班以后，给她写信几乎成了我那时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向她开口表白我的心思，问题是我怕遭到她的拒绝，但在心中我一直把她当作日后生活的伴侣。直到有一天，她在来信中提到她的男朋友。我才明白，我对一位好姑娘做了什么。她对我是怨恨，还是鄙夷？ 　　她正一步步地向我这边走来。她一定看到了我。我心慌意乱地低下头来。我不知该向她说些什么，我也没有勇气和她说一句话。恰巧，车来了，我逃离似的钻进车去。 　　后来，听人说她所在的单位很不景气。再后来，就没有了她的消息。或许，她找的那位男朋友是一位非常疼爱她的男人，一位非常优秀的男人，或许，目前她的生活就很幸福，但愿。有时，也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她来。也真想问候她一声，听听她那好听的声音，但我的心事却又不知寄向何处，更怕由此而打乱了她平静而幸福的生活。真希望有一天她会看到我这一篇写给小镇的文字，那么，她就会明白，当年那个给她写信的懦弱的男人，决不是个轻浮的浪子，他也是善良的，他还想念着她，想念着那个叫陈集的小镇。 　　实际上，我也常常自问，我的深夜在灯下满怀激情的书写，是不是就是为了她。克尔凯戈尔曾说过：由于女人，理想才出现在世界上——没有她，男人会是什么？许多人会由于一个姑娘成为一个天才，会由于一个姑娘成为一个英雄，会由于一个姑娘成为一个诗人，会由于一个姑娘成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克尔凯戈尔把那个叫列琪娜的姑娘当作鼓舞他成为天才、英雄、诗人的动力，他就是为了她而饱含激情地书写。这样想，那个姑娘会不会因我而羞愧，因为我不是克尔凯戈尔，更因我一事无成……
　　　　　　　　　[无法逝去的……]
　　十几年前，在这个小镇上，我还是一个志向远大的少年，我那双忧郁的眼睛时常透过低矮的窗户望向外面的世界。当年，在不远处的那条路上，就有一个年轻而孤独的身影像游吟诗人般地在低吟徘徊。我就读的那所学校，现在也有了楼房了，三层，是教学楼。 　　当年，张霞东先生就在那所学校里。他是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他经常给我鼓励。我现在偶有文字发表，都是得益于先生的鼓励和教导。有时，我在夜晚的灯光下读着自己那些在报刊上的文字时，就会想起矮矮的张先生来。前些日子，听人说先生在教小学了，也难怪，先生是中师毕业，现在的师范专科生在这个小镇上也不少了。现在，我也将要奔向三十了，先生也快有五十了吧。这样想着，还真有些怀念在小镇上生活过的的那些日子。在我的想象里，先生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变。只是，再见了先生，我不知该向先生说什么。 　　我开始怀疑，我所有的文字对这个叫陈集的小镇而言，是否真的有实际意义，即便是我很郑重其实地以文字记录下这个小镇，记下在这个小镇上教书的张先生，记下永远心仪着的同窗……十几年前，当我从这个小镇出走的时候，我就异常骄傲地想：这个叫陈集的小镇将走出她的第一个以文字立世的人，并且还要带走她的一位漂亮的女儿，我与这个小镇，就像鲁迅之与绍兴郭沫若之与乐山茅盾之与桐乡青镇……现在，我的这个几近狂妄而又天真的理想已有一大半夭折了，而且，这个小镇的面孔正一点点地陌生起来，离我也愈来愈远，并已走出了我温热的内心。这些，从我那些逐渐褪色的文字上就可以看的愈来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