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春风[原创]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38 编辑 <br /><br />马蹄春风
罗海
　　关于卡帕，有人说了这样一句经典的话：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你不知道卡帕，那叫做“遗憾”；如果你是一个摄影人，你不知道卡帕，那叫做“无知”。
　　很早就看过卡帕的照片，乱蓬蓬的头发，明亮的眼睛，穿着一身美式军装，斜挎着照相机。长久以来，我先是属于应该“遗憾”的那一类人，然后又属于无知者。由于卡帕在照片上的着装，我一直自以为是想当然认定卡帕为美国人。怎么也不会料到卡帕竟是匈牙利人，生于1913年，原名安德烈·弗里德曼。但好像卡帕不喜欢这个名字，给自己另起名：罗伯特·卡帕，遂以此名闻名天下。
　　我所以不敢想卡帕是匈牙利人，是因为卡帕作为战地摄影记者以拍摄二战时期的美军成名，比如北非战役、西西里战役，特别是二战转折点的诺曼底登陆。作为一名国籍匈牙利的外国人，当时匈牙利受德国希特勒政府接管，卡帕在美国属敌侨，按美国战时的法律，卡帕不仅不可能跟随美军见证改变世界的重大军事行动，作为敌侨他侨居于美国，连走出他所居住的城市都不能够！但是历史最出色的地方，常常总是以对现行制度和法律的破坏为起点，在卡帕这里，我们也看到了这个事实。
　　尤为有趣的是当改变世界历史，至少是改变世界摄影史的契机出现时，我们的主人翁卡帕先生口袋里已经仅剩下一个铜板了，饿着肚子的卡帕是多么急需改变自己眼前的处境呀。由于看不到什么希望，这时他正懒洋洋地睡在他寓所的床上，尽管太阳升得老高可以晒到他的屁股了，他还是决定继续睡下去。不是因为房东给他塞进来了几封信，不是由于房东塞进来了第三封信，他肯定要一直睡下去。至于睡到什么时候才会起床，只有天晓得了。卡帕不用看信就知道，第一封和第二封信无疑是水电公司和电话公司的催缴单，这使他的心情格外沮丧也更懒散了，直至第三封信从门缝下被轻轻仍进来时，才让卡帕兴奋起来，他预感到，这下，一定要发生一些事情了！
　　果然发生了一些日后影响了摄影史的事情。信是《柯利尔》杂志写来的，信里告诉他卡帕先生，《柯利尔》杂志对他的作品研究了两个月，最后得出如下结论：卡帕是一位伟大的摄影家！因此他们邀请卡帕作为《柯利尔》的摄影记者，两天后乘已经为他预定好舱位的海轮到伦敦，然后从那里随军奔赴前线。信里还给他寄来了一张1500美元的支票。
　　卡帕继续看下一封信，这封信是美国政府的公函，要求卡帕作为敌侨去移民局进行登记，并且不得走出居住地十公里以外的范围。
　　到底是去伦敦，还是去移民局？卡帕认为交给那枚仅有的硬币来做决定看来比较明智，如果掷出的硬币是有字的，就应该想办法去伦敦。可是掷出的结果告诉他假若他真相信硬币是有神性的话，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去移民局呆着！这时卡帕又不认为硬币有多聪明了，自己拿定了主意：去伦敦！
　　要能去伦敦，他必须在两天内取得美国的护照和英国的签证等等一系列证明文件。卡帕拿起这些信，穿上衣服出门了。
　　他觉得英国已经尝到了战争的痛苦，与仍在养尊处优的美国人肯定不同，他们应该更容易同情和支持他，他便选择先同英国人打交道，来到英国驻美国的领事馆。
　　事后证明,卡帕的选择极其英明，当他将这些信一块交给了英国领事后，领事立即决定为他创造奇迹，要将一切看似不可能的都变成可能！他用力拍着卡帕的肩膀告诉小伙子，去准备军装吧。
　　领事所言不虚，在两天内他为卡帕办到了卡帕所需要的一切。
　　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咱们中国，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奇迹呢？
　　卡帕如愿登上了海轮，开始了他伟大的历程。
　　不过好事总是多磨，卡帕仅仅为《柯利尔》杂志提供了几次报导，尽管这些报导不负众望，非常出色，深受读者欢迎，《柯利尔》杂志还是决定解除对他的聘用！原因是美国当时有一个图片共享的规定，不管是谁拍的照片，各家媒体都可无偿使用，不用支付任何报酬，甚至连署名都可以省掉。这该死的共享！卡帕口出粗话骂道。但是他无可奈何，既然谁都能够免费使用卡帕拍摄的照片，你不能幻想《柯利尔》甘当傻瓜。
　　很快《柯利尔》解聘的电报到了，但是那位最先收到这封电报的美国军官问卡帕：你有没有兴趣立即登机去拍摄一次战役？军官接着对卡帕说你走后，我会假装在看到你之前，一直没有收到这封电报。这样你至少还可以在这里多呆几个星期。卡帕听后咧着嘴大笑。
　　他参加了解放西西里的空降行动，拍摄到了许多珍贵照片。在这次战役中他继续实践自己“如果你照片拍的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离炮火不够近”的名言，跟随空降兵一块跳伞进入了西西里的战斗第一线。落地后三名握着冲锋枪的美国士兵和手持照相机的他，组成一个小组，包围了一座可疑的房子。四人商量的结果是，除了卡帕，其他三人一致认为卡帕作为他们中间的语言学家，应该当仁不让率先打开这座屋子紧闭的房门！当卡帕赤手空拳只能用脚一脚揣开这座可疑屋子的房门后，在这座房子里迎接他们的却是西西里农民欢迎的笑脸以及面包和酒。
　　西西里战役使他很幸运，也使他不幸。幸运的是他得到《生活》杂志的赏识，《生活》杂志聘请了他。关于西西里战役，《生活》杂志用了卡帕七个版面的照片，并且全部署上了卡帕的大名。还让卡帕的个人照片也在杂志上亮了相露了脸。不幸的是他患上了疟疾，不得不住进了医院。在医院里他发现了一座不引人注意的小门，他发觉他得到了自由，悄悄从这处小门跑到外面喝酒去了。但是当他尽兴而归的时候，却傻了眼：小门不知什么时候给人从里面栓上了。这次他可不能像在战场那样，一脚把门揣开了。他决定从正门蒙混进去。非常不幸的是，当医生收留他这位“新”病人的时候，却偏偏碰巧把他安排到了原先他住的病房，医生立即发现了两位卡帕原来是怎么回事。这下卡帕的命运可就惨了，他被医生毫不留情地轰出了医院。
　　一九四四年六月六日，是决定二战转折的时刻。在盟国将军们的作战计划书里，这一天被叫着D日，而在历史书上，它被叫作诺曼底登陆。凌晨的时候，卡帕乘坐的第一波登陆艇已经接近海岸，登陆艇的跳板打开了，士兵们冒着岸上德军的枪林弹雨，纷纷跳进齐腰深的海水，持枪向着海岸奋勇冲锋。卡帕蹲在跳板上正准备打开防水油布包裹的照相机拍照，被赶上来的船长从后面一脚揣下了海里。船长以为遇到了一位胆小鬼呢。
　　伟大的诺曼底登陆，卡帕出生入死一共拍摄到了106张激动人心的照片，而且这是所有诺曼底登陆唯一的照片，其他记者都由于各种原因而未能拍到一张诺曼底登陆的照片。令人万分挽惜的是，助手在暗房冲洗胶片时，由于急于要看到底片，把烘箱的温度调高了，结果几乎所有的胶片都被烤坏了，所幸剩下8张底片虽然不同程度被烤得膨化了，仍可免强晒出照片。卡帕在他的自传里说到这件事时，无不恢谐地说，助手在这些底片下每张都写下如下文字：“焦点不太准！”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能怪人家未能冲洗好，是你卡帕自己拍得焦点有点虚了呵。呵呵。
　　卡帕的一生，只和战争有关，最终卡帕死于拍摄越南战争的战场上，年仅四十一岁。虽让后人扼腕叹息，不过也是死得其了。作于千年以远的唐人孟郊的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也正是卡帕今生今世的写照吧。
　　如此，不枉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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