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男人[原创]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12 编辑 <br /><br />　　　　　　　　　　　　　　　　　乡下男人
如果说乡下女人是山沟的小溪，那么乡下男人就是壮实的大山。他们每年勤勤恳恳地劳动，每天辛辛苦苦地干活。一个村庄如果没有这群男人，这个村庄就不成为一个村庄；一个家庭如果没有一个男人，那死力气活就会逼得寡妇孩子寸步难行。他们是家里顶梁的柱子，他们肩上扛的是粪担子、水担子、家里的经济担子。
　
　　　　　　　　　　　　　　　　　　　　一
　　年轻的汉子们从父辈的手中接过铁锨和镢头，接过那几亩贫瘠的田地，还有那头为家干了几十年的老黄牛之后，他们再不是娃娃，而是一个乡下男人了。
　　于是他们就按着时间的刻度劳动，跟着太阳的影子早出晚归、春种秋收。他们赶着驴子或牛，那吆喝声(起初有些羞涩、生硬、胆小)老练而成熟，总是打破着村庄的寂静和萧条，被大山回荡和记忆。也正是这种声音，像绳子一样把他们和牲口和田地牢牢捆绑在了一起；也正是这种声音，让他们变得像一个地地道道的乡下男人。
　　当一粒粒金黄的种子从他们手中滑落，均匀排布在田地上时，他们对于这个季节、这片土地又多了一份亲切和温暖，他们的眼睛因为收获而开始变得安详和宁静。忙忙碌碌的日子，赶着他们匆匆忙忙的脚步，他们的脸变得红里透黑，手变得粗糙而有力，性子变得沉稳，意志变得坚强，这群吃苦耐劳年轻的汉子们，已是一个村庄不可缺少的强大力量。
　　在一个村庄，一个乡下男人，如果不踏踏实实务地，不正正经经活人，不务正业就是一个“二流子” ，村庄的任何一个人都看不起他，也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一个乡下男人除了要干好庄稼活以外，还要挤时间进城赚钱。他们与这个社会似乎永远慢一拍，可是他们不能不进城，他们需要在城市里打工，把光阴往人头里跑。城市也需要他们：有种种的杂事，种种的粗活，等着他们来做。
　　头戴安全帽，身穿“盔甲”的他们名叫“民工” 。被千瓦灯盯着昼夜不眠、被黑夜缩小得像灯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工地。他们使劲的身体永远弯曲，他们的铁锨不停晃动，他们急促呼出的白气把钢筋和水泥衬托得异常冰冷。他们站在楼房之上，汗水湿透衣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楼下经过的穿裙子的姑娘他们还是看在眼里，一声大吼，或是一声口哨，然后一阵大笑，常让那些女孩子不得不加快脚步逃跑。他们还会吼几句秦腔，还会吼几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他们无名，所以不负责任，所以胆大妄为，超越任何言说的禁忌，所以粗俗、放荡。这是一种在理性、文明之外的快乐，是被禁忌和冲破禁忌的快乐。
　　一年四季，只有在严寒到来，大雪覆盖的日子里，他们才能歇下匆忙的脚步，从工地回来，享享天伦之乐，也要给家、给家里的那一双永远盯着他们的老汉的眼睛一个交代。
　
　　　　　　　　　　　　　　　　　　　　二
　　乡下老汉被黄土涮得瘦骨嶙峋。黑瘦得就如一条朽化的树根，在他们眼中，一片地就是一面旗，一面祖祖辈辈留下的生活的旗帜，用一生永远都要鼓劲托举的旗帜，这面旗永远不能倒下。他们就是这个家的旗手啊，他们不能让一片地空下来变成荒地，尽管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也要看着让儿女们举旗而行。
　　他们从“前线”退下后，也没有闲着，而变成一个家庭的后方力量。佝偻的他们，每天将黎明吵醒后，便给牲口填草，饮水，他们深深地知道一个牲口对一个家庭的重要，牲口是他们同甘共苦的伴儿。然后他们从土地的这头走到那头，把田禾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他们是田野的守望者，他们的眼睛深陷，但炯炯有神，他们的眼神能看透土皮，深入到禾苗的根。这眼睛也正是儿女们最为害怕、让他们好好活人、不走邪道的一轮太阳。
　　冬天，他们等待儿子的归来。
　　而往往就在冬天的某个夜晚，在不知不觉中，无声无息地少了一位乡下老汉，就像少了村里的一棵老弯腰树一样，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怀念他们那沉默的善良。只有他们的老伴儿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无故失去了一把用得上手的镢头，在冬夜的一个角落里怀念着土疙瘩一样繁多的往事。
　　是啊，黄土里一辈子，一辈子的人生仅就如耕作田地的一把农具，扬起，落下，落下扬起！反反复复，最终被黄土磨掉钢水、肌肉，消瘦如骨，最后在守望与怀旧中都一个个入了土。
　　寒风冰冷，吹着新坟的脊背，大地缄默，如母亲的胸膛。一个乡下老汉普通的一生就这么平凡地消失。但我深信，我们用多少文字都无法写尽他们辛苦的一生，也无法仰及他们的光芒。
　　
　　　　　　　　　　　　　　　　　　　三
　　乡下男人，我的父老乡亲们。一辈子，他们为贫穷奔波，为儿女作垫。一辈子，他们为一粒粮食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看到一粒粮食，我就看到了一个乡下男人；看到一粒粮食，我就觉得它闪烁着巨大的金黄温暖的光芒。
　　又是一个冬天，寒冷又在村庄里冻着他们善良结实的身体，忙碌的日子又将不知不觉中蚕食他们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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