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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束河而居(上)

2021-12-23抒情散文雨夜昙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54 编辑

一早晨七点,我已站在束河外。出租车司机顺手一指:“从那里进去就是束河。”便上车离开。站在空地上,风吹来,冷得像北风。顺着石板路走进去,家家户户关着门,甚……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54 编辑 <br /><br />一
  早晨七点,我已站在束河外。出租车司机顺手一指:“从那里进去就是束河。”便上车离开。
  站在空地上,风吹来,冷得像北风。顺着石板路走进去,家家户户关着门,甚至没有一盏灯亮着。柳枝在风中摆动,河水潺潺流淌。
  这时,我已是真正的一个人。整座小镇依然沉睡在梦乡中,只有我,沿着河水的流淌,逆向行走。
  到了四方听音广场,我以为已到了头,束河就是这模样。不甘心,又岔入小巷,重新行走。这时虽有风,但已感觉不到冷,微微呈出蓝色的天空,已在边缘围上了一圈霞的红。天渐渐亮开了,小镇已在苏醒,有小学生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匆匆行走,也有人在打扫街面的卫生。
  我再次从入口处走进束河。这次,我留心的是那些紧闭的雕花木门。四扇一堂的格扇门,雕着许多图案,有鸟有花,但细看下来,就知全是出于同一构思:这扇门和对面那一扇,完全一样。就如建水那条仿明清建筑的街道一样,貌似的精致,其实却更彰显了生存于现实生活中因对功利的追逐而无可逃避的浮躁。我暗嘲自己的粗心——那些建筑物的格局,其实是一模一样的,如穿过河水的小桥,如屋外走廊的柱子和础石……
  这些街道被命名为扎染一条街,或皮货一条街,有点像个市场,却与大研镇不一样。在今日,几乎是众所周知的,大研镇已经成了一个繁华熙攘的大市场,但纵然所有的房屋均开张营业,它仍然有着得天独厚的美,不仅仅是五花石板路与流水和垂柳,还有那真正的明清建筑,因为它们有着从远古岁月就蓄含至今的情怀,正因如此,永远也无法再建另一个大研镇。
  一个露天商场,这就是束河?这就是凡尘之外的灵杰之地?如果是这样的,那和许许多多的度假村又有什么区别呢——刻意营造出一种悠闲的氛围,与文化和历史隔了一道门,仅仅让人放松。
  我总是认为,一个地方之所以成为景区,并不仅仅是景色的诱惑,还有这个地方的历史,文化,以及曾经居住于此的人留下来的展现其独特性情的东西——或是房屋,或是雕塑,或是图画,或是文字,等等等等。像建水团山,用同样的吉祥语雕出的门窗却是不同的表达,如象呈升平这一图案,再也不可能找到相似的第二幅。因人的思维存在的差别而成为风景,这才是经典。
  这时,已有酒店开门营业。虽有庭院,庭院中也有花草树木,可是客房却中规中矩。正如它的街道。
  束河,我不怕它的小,它的简陋或破败,我只担心着,它的似模似样和一本正经。

  走过卖开封灌汤包的中华第一楼,再走过睡莲鱼私房菜馆,转进另一条巷,就发现,这里的街道,让人行走愉快。虽然河水仍然一样的流,柳枝一样的拂风,但有些东西已不一样。当然是建筑。这里的房屋已有了屋主的个性,一间屋外的油菜正开花,另一间屋,没有墙,可看见庭院里的花草和放在桌上的金黄色老南瓜。沿着这条巷,就到了四方街。
  四方街并不宽敞,且空无一人,但已明白,我真正抵达了束河。
  四方街外那座名为青龙的明代石拱桥果然沧桑,它光滑的石板,它有着岁月痕迹的围栏,都让人欢喜。这种欢喜,不仅仅因为它横跨过的岁月,还有脚下的履痕——它承载过多少人的体重,和喜悦以及哀伤呢?一座久经风吹日晒有历史的桥,不用精致,也不用华美,甚至不用文字的记载,它的质朴便是永远萦绕心怀的风景。
  站在桥上,对面便是玉龙山。在身前所有的事物中,河流、小桥、柳条、房屋,以及房屋之外的山坡,玉龙山是最早从夜色中苏醒过来的:太阳的光已映照在山尖,把万年的冰川罩上一层桔色的光茫。那冰川与两年前相比,明显清瘦不少,时光再往前推移十年,如今的玉龙山已瘦如枯柴,但它依然圣洁。这是一种忧伤,看着它的清减,却无能为力。我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万年不化的冰川消融在今时,那是怎样的悲哀。但远远看着它,我还是欢喜,毕竟,此时此地,只有我站在这桥上,仰望它。
  走过青龙桥前的这条巷,进入另一条,也就触及到了束河的灵魂。
  虽然仍然没有人行走,店铺仍然没有开门,但纳西妇女已出门担水。然后就是一片田野,油菜开着它黄色的花。前面,便是绕束河而流的泉水们的出口:九鼎龙潭。
  折回四方街,已有人来摆摊,卖小吃,但这一路上的店辅仍然关着门,而我最重要的是,寻间客栈安顿下来。
  走到桌上有南瓜的那间客栈,推开它虚掩的门,走进去,三进两院一晒台的布局让人欣喜。但我站在玻璃门外,看着里面那雪白的床单和被褥无可奈何——这里竟然空无一人。在我一处一处细细寻看的过程中,没有人出来搭理我,也找不到主人的房间。这座小镇,究竟何时才愿从梦乡中醒来?无奈的我只得退了出来,把门掩上。
  我渴望入住的客栈对面,另一家客栈已有女子出来,提了河水冲街。走进去,玻璃墙围出的不规则客厅有些散乱,木桌上堆放着杂志,石磨桌上放着一盆正开花的草,墙上随意订着一些人物的照片,虽不如明星光彩照人,却自自在在。客厅外是小小的院落,种着花草,还有野草自由地生长着。客房在楼上,木楼,低矮拥挤,房间窄小可爱,拉开窗帘,便可看见庭院里扶疏的花木和空空的躺椅,以及玻璃墙内是客厅而又不像客厅的房间。这才是我所向往的,有着自己独特味道的住所。
  这是在束河,我有必要如此挑剔。

  太阳当空后,在束河的行走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街面的行人多了起来,不过大半是游人,但与大研镇相比,束河仍然是幽静的。柳枝依然随风晃动,那翠色的条叶在阳光中呈现出嫩黄的色调,暖意也就随之在风中飘荡。柳树上垂挂的灯笼,越发光鲜艳红。一样清澈的河水,在太阳的照射下,光亮洁净,探手入水,非比寻常的冰凉。这是从地底涌出的泉水,我相信,之前,它们是雪是冰,并在阳光笼罩下有着桔色的光晕。
  这时的九鼎龙潭,美得惊人。它鳞鳞的波,有着与雪山相类似的圣洁光茫,包括静躺在蓝色潭底的石子,都有种不寻常的美。潭中的游鱼,近得好似就在水面,纹丝的摇动都历历入目。这感觉有些怪,那水浅得好似手略一探就可触底,而那条近手臂长的鱼,却在水中游来游去,水底,还有着它的身影。对岸一棵百年海棠,开了繁复稠密的花,同身侧青色的柳树,一同倒映入水。一个小喇嘛走出来,从潭里了舀一勺水,对嘴喝下去,我甚至听到那冰凉的水泊泊泊顺着他的喉流进他的胃。
  田野里,有人在用这水浇菜,也有人坐在柳树下,面对面闲聊,水穿过她们脚下的小桥潺潺流去。
  在这里,饭是泉水所煮,茶是泉水所泡,生命,也是泉水在滋润,因而就叫束河吧:束住一节河流与之同居。中国字这样神秘诗意,独具情怀。而不看到那水流,又怎么能够体会到这字眼间的人情人意和它的好?
  午饭后,我坐在店里,不离开。河水与我一栏之隔,风来,灯笼和柳枝都会拂到我的脸旁。蝴蝶会飞来,在菜花丛中翩跹,一匹白马从石板路上走来,铃铛一路摇来又远去。店家放着赵鹏的歌,很低的声音,唱的是:“天空下着蓝色的雨,好像你在轻轻哭泣”,“寂寞的长巷,而今斜影清照”,“还要多少的泪滴,才能洗得去,你我那年的转身,仆仆的风尘”……
  许久许久,忙碌和琐碎使我无力忧伤,独自对面此情此景,却又是满心的柔软,去想我爱的人。就这样坐着,任时光流走,安静又温柔,而所有的一切,已如那潺潺的水流,洁净明透。这样的地方,只适合与爱恋的人相看闲坐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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