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武 夷 九 曲 情 怀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44 编辑 <br /><br />武 夷 九 曲 情 怀

　　夜，很深，也很静。我能听到自己的灵魂在游荡。
　　　　　　　　　　　　　　　　　　　　　　　——题记

　　在岳麓书院时，一直听君在唱：“武夷山上有仙灵，山下寒流曲曲清。欲知个中奇绝处，棹歌闲听三两声……”听得久了，遥远的九曲溪便流淌在心里，日日夜夜浇灌着我无着落的心田。没有种子的田地，开出了灿烂的梦之花，在春夜夏日秋风和冬雨里招摇。

　　梦里，我沿着君说的路，开始旅行。从湖南长沙出发，过湘潭株洲，往东，进入江西宜春南昌鹰潭然后南下光泽邵武。群山重重，晨雾迷蒙，温和的阳光穿过松树杉林，我一言不发，在武夷山脉的怀抱里行走。再往东北方向，穿过无数安谧山村，稻穗拍打方形谷桶的“呯呯”声在消音很好的奔驰里听得清清楚楚。树木益发郁郁葱葱，山路弯弯，晕眩感觉中，迎面扑来入怀的，是一种思归的情绪。

　　梦有些恍惚，对于一些细节，多年过后，没有了具体印象。至今，留在手里的，是一张盖有1994年9月30日戳的武夷九曲溪邮资片，君给的。这满山的绿意、壁立的岩石、升腾的云雾、几字形白亮的一湾又一湾、狭窄但不显得局促的溪面、若隐若现走入白云深处的山腰带，极像我在另一个梦中见过的小三峡滴翠峡。一个巫山小伙子导游曾用他抹了蜜的嘴，给我说了半天巫山神女故事，哄我买下一套绝版三峡明信片。至此，两个梦重叠在一起了。

　　君淡然地说，天游峰大王峰玉女峰和那清清浅浅日夜翻着白亮衣襟的九曲，最值得一看。于是，在一个很阳光的早晨，先到了武夷宫，无目的地逛了一通仿古街之后，选取了一条通向天游脚下的小路。路旁高大的树木遮严了骄阳也遮住了人们的视线，君伴着我，得意地做了回高级导游。茅草覆顶的茶坊里，彭祖武君夷君柳三变朱文公狐丽娘一线天水帘洞大红袍鹰嘴岩双乳峰自然保护区峡谷漂流……在醇香绵长的茶水里弥漫开来。君见我神往的样子，笑道，知道吗，在这个茶坊，申报世遗时我曾装模作样演了一回环境监测员的戏，穿着医生一样的白大褂茶桌上摆满了各种测量仪器空气质量水质污染指数，煞有介事的样子瞒过了外国专家，哈哈……要不是这样子没有双遗能把你骗来这？他的笑声感染了我。我知道他在吹牛。功不可没啊，我忍不住笑了。

　　笑声中，不想上那陡陡的石阶。不去，难走，累，太阳大。来武夷山，不上天游怎么能说得过去？我给你买一个帽子去！不！上面有狐丽娘，一个石洞，很好玩的。我望望天游左边直上直下有铁链扶手的天路，一大块一大块作垂直模样呲牙咧齿的大石，身子好像要化作望夫石，不动。一块石头玩半天哪，我的姑奶奶，怎么说不上就不上了呢？走出茶坊时，这番小小争论并没有影响我的情绪，更吸引我的，不是“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不是千年前朱子的浪漫，是幽深又清亮的九曲溪。

　　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圆的扁的方的暗红石块静静拥着的九曲溪里，竟养育了一种叫红眼睛的鱼！我一步步地走向它们，也走向了一种生存状态。我俯下身子，把手放进一泓溶入天上白云尽揽丹山绿树摄住玉女精魂的清潭里，鱼儿没有惊惶四逃，悠然地聚拢过来。它们用红红的眼睛望我，似乎在猜测我的来意，似乎读懂了我这个远方来客的全部心事。鱼儿说：“我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你不懂我的眼泪，因为我生活在水里。”我说：“我懂你的一切，因为你生活在我的心里。”几千年前，庄子和惠施在濠梁上游玩时那场经典的对白也是这么不事雕琢么？出神了半日，回头看君。他正望着我，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眼里有些迷离还有些掩饰着的湿润。下辈子我要做一条红眼睛鱼，你就做一个观鱼人！我轻轻地说，神态却很坚定。我想一定是这样的，虽然我看不见我的表情。他笑了，傻瓜，不要做鱼，也不要做观鱼人，要做你就做九曲的山和水，我就做舟子上一个轻点清波的艄公！

　　正在这时，前方被青山遮住的转弯处，转出了竹筏，艄公和游客身上橘红色的救生衣格外抢眼，溪面的平静被游人的笑声和艄公嘹亮的歌声打碎了。我不由得直起身，后退几步，生怕爱戏谑的游客无端地把水洒向我。一个老者友好地向我挥手，把镜头对准了岸边的我们。我急得又摇头又摆手，却一脚踩了空，一个趔趄，幸而君从后面扶住了我。等我回过神来，我半个身子几乎在了他的怀里，闪光灯晃了好几下，筏子上游客的笑声更响了，我的脸却红了。“傻瓜了，你。”好一会，君放开了我，朝我笑笑，摸出一根烟，想想又放回烟盒里。景区里不准吸烟的，我差点忘了，他说。

　　一排排竹筏转过一个弯，不见了。鱼们依然在水中自由地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我又把手放到水里，想触摸心中最俊美的那一条。鱼们却渐行渐远到潭的深处去了。我有些怅然，水中红眼睛的鱼儿啊，你知道刚才水面上的故事和岸边晴日里起的波澜么？这时，我熟悉的棹歌从山那一边远远的溪面上传了过来：一曲溪边上钓船，慢亭峰影照晴川。虹桥一断无消息，万壑千岩锁翠烟。二曲亭亭玉女峰，插花临水为谁容？……九曲将穷眼豁然，桑麻雨露见平川。渔郎更觅桃源路，除是人间别有天。

　　民间艺人王铁嘴唱的，君说。 我不由得听呆了。所有的梦飘飘忽忽地聚拢来，轻启了心之扉，绾成九曲满川的情怀，在这宜山宜水更宜人的风景里，从此忘了来路，也忘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