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养水仙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1 编辑 <br /><br />　　好多年前的一个春节，为了妻子工作调动的事，我去他们领导家里小坐，我就第一次见到了水仙。
　　当时，我看见他们家的茶几上搁着两大盆如葱似蒜的东西，上面伸出着一丛葱白蒜苗似的杆子，知道自己遇上不认识的名贵花卉了，却不敢问，也无暇问，只是觉得好：清气袭人，淡雅高洁。只觉得在这种好花的比较下，那位好歹不放妻子走的领导显得更加的丑陋，觉得女人生在帝王家是不幸，好花生在贪官家也是不幸。
　　回来向朋友描述道：小时候，春天，我们不是也种蒜么？可是我们种的那是什么蒜呀，小小的一点，塞在洒瓶子里，又不开花。可是我今天却见到了真正的大蒜，人家那蒜种得，可是真正的好哇！
　　朋友说：你说的可不是水仙么？
　　原来是水仙！
　　原来是“凌波仙子”。
　　于是我也决心养一盆水仙——尽管当时我不喜欢养花。我当时做出这个庄严决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是一个穷书生要为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赎身一样－－我太同情那个领导家里的那些水仙了。
　　春天的时候，我去花市上买回了一个水仙盆；夏天的时候，我去河边捡回了好多小石子；一到深秋，市场上终于有出售的漳州水仙了，我马上就挑模样周正的买了三块，而且是第一次没有和那人讨价还价。
　　我几乎是一路轻歌地和水仙回到了我的家里。
　　我先洗了盆子，里里外外地洗了三遍。然后我洗了石子，一块一块地洗出了它们的光泽与纹理，最后我又洗了水仙的块茎，洗去了她的一身“风尘”。我左摆右摆地把她最美的姿态固定了，我用石子把她簇拥了起来，最后我轻轻地浇上了清清的水。在我的感觉里，皇帝登极，万吨货轮下水，穷人家娶阔小姐，也没有这么隆重过。
　　一股淡淡的清香水灵之气开始在我的屋子里弥漫。
　　我为这种石头与水，水与花，花与瓷器，瓷器与我的茶几，茶几与旁边的书的组合而感到美好。我本来十分粗糙的平民日子好像一下子变得高雅了起来：我说话的声音小了，我走路的声音也小了；我也不再乱扔烟把儿了，我开始扫地并开始拖地板，我甚至开始重新写诗了。重新开始的第一首诗，当然是写给水仙的。我在诗里，说是有一位南方的女子，满眼忧郁的女子，她正站在石头上望着远方，她的远处虽是滚滚红尘，但在她的身边，却是一片清静。我说这位名叫水仙的女子，她天生丽质，一肚子的清词丽句，说她好像并不是来自漳州，而是来自遥远的南宋汴梁，好像是李清照不散的一点愁思……乱七八糟，等等。
　　家有水仙，居室里也就真有了一缕超然不俗之仙气。
　　朋友来了，我们就面对着水仙抽烟喝茶，说诗论世，如同坐在一个有石头有水，且有鲜花的小湖边谈天聊地，我们少不了说一说水仙，说一说她“从良”以来的种种好处，我就想起去年春节我与水仙的邂逅，我的脸上就隐隐浮现出一种歪打正着、苦中得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的幸福。我甚至有一种和贪官的女儿谈成了对象的得意。我知道这是自己小人的得意，但我也知道这小小的得意来自于秀美的水仙。我也知道水仙她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乐意的，因为，虽然我这只是第一次养水仙，一窍不通，然而到了春节的时候，一大簇洁白的水仙花，就在我家简陋的客厅里开放了。
　　对于一个平民来说，还有什么比一盆花在自己家里的开放更让人快乐的吗？
　　最后，送每一位本文的读者一盆水仙花，祝各位春节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