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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回家过年

2021-12-23叙事散文寂寞沙洲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39 编辑

回 家 过 年
“妈妈,今年我们到哪里过年?”一大早孩子仰着那张灿烂的小脸问我。
“你说呢?”我反问。
“我不想回老家。”他直截了当地问答。
“为什么”……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39 编辑 <br /><br />回 家 过 年
“妈妈,今年我们到哪里过年?”一大早孩子仰着那张灿烂的小脸问我。
“你说呢?”我反问。
“我不想回老家。”他直截了当地问答。
“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儿,老家一点也不好。”
看着孩子那份坦荡,听着孩子的直言,我心底深处突然有一种隐隐作痛的失落和迷惘蔓延,零零星星的村落,老屋那寂寥的身影,缭绕的炊烟,亲人们落满风霜的容颜都似乎突然之间那么遥运而又那么逼近。那片土地对孩子来说,几乎没什么记忆也没什么牵绊,可对于我来说,尤其年末岁首,在凌乱的时间里我梳理着混乱的思绪,但梳理出的却是无尽的伤感和惆怅。
“过年”这两个字,在童年的时光里我把她诠释为甜蜜的等待,纯粹的快乐,单纯的幸福,尤其到了除夕,那一天是一年的大盘点,那一夜更是一年中最富足的时光。小时候家里穷,兄妹多,但不管多么清贫,欢乐总是充溢着那个小院,那几间破旧的房屋放飞的却是我们的欢笑。当夕阳西下,朴实的故乡被夕阳渡上一层辉煌时,炊烟便飘逸而又轻盈地随风飘荡,弥漫着小村的各个角落,故乡便像要出阁的村姑,朴实中有几分娇羞,坦荡中有几分含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孩子们的欢笑声,孩子们踢沙包、踢毽子,女人们忙着准备一年中的“盛宴”,男人们便清理着屋子的死角,牛、驴都在墙角悠闲地晒着太阳,似乎觉得那个小村庄到处都是生活,生活中到处都是生命。
等大人们叫上一声,孩子们便一溜烟跑去吃饭,那顿年夜饭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乐以忘食,因为大人们说,如果那顿饭吃不饱,一年都会挨饿,不要说孩子,就是猪儿、狗儿都得放开肚皮,那是一年中的大餐,而我家无非做一顿小饭,炒个大肉粉条菜而已了。等年夜饭吃完后,父亲便张罗着烧纸,父亲说到年底给先人们发些工资也让他们过个富足年,我们便一个个排上跪在父亲周围,听父亲念念有词,我甚至看到父亲的眼里有忧伤滚过,但不谙世故的我们便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插曲而已,这段插曲的主旋律是低沉还是高昂我全然不知,当夜幕降临时,我们快乐得有些不知所措,跑出跑进,心中被那种兴奋装得满满的,那天晚上父亲总会给我们烫一个猪头,父亲在炉子里烧上一把铲子,一个铁棍等烧毛的那种“嗞嗞”声响起时,几乎点着了我们所有的食欲,我们都围着父亲看着一脸毛的那个家伙,怎么被父亲整容而变的黄中透亮了,等锅里沸腾时,我已心潮逐浪高了,我的胃里也早已波起云涌了。可那个猪头在锅里总是千唤万呼,我们按捺着内心的热望,便一边边扫院子,等院子扫得纤尘不染时,我们家的房屋便显得清贫而又高贵,我们在院子里点上一堆松柏,只让冒烟,不让充分燃烧,屋外青烟袅袅,爆竹阵阵,屋内笑语盈盈,香气四溢,那时我就闻到了过年的味道。
那一夜,父亲不让我们睡觉,要我们“熬岁”,其实我们都冲着锅里那个家伙而无法入睡,爬在那热炕头上,一边想着那肉的美味,一边想着第二天清晨如何拜年,如何玩耍,在凌乱的思绪中,我迷迷糊糊睡着了,等父亲唤醒我时,我首先闻到的是那扑鼻的纯真的肉味,在蒙胧的睡眼中,我看到了“猪头小队长”那憨憨的模样,我顿时瞌睡全无,我们便一脸守株等兔的表情,垂延三尺一字摆在炕沿上,父亲也一脸的坦然与满足,先把眼睛掏给视力不太好的母亲,然后你一块耳朵,他一块舌头,倾刻之间,风卷残云,一个猪头便荡然无存了,我们吃出的那分满足与富足无以言表,我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肉了,也是生命中最经典最生动的除夕夜了。
后来,我们被老屋一个个放飞了,我们煽动着青春的翅膀在异乡的风里自由飞翔时,父亲却走了,在我几乎没有任何承受能力任何思想准备的那个瞬间,他在那个老屋里极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夜,父亲在清醒时要嚷着看屋外的天空,听故乡的足音,神志不清时又牵挂那个他生活过的小城。在父亲走了之后,我以为在经过了无数个疼痛在泪水中泡洗,哀伤在思念中蔓延的日子之后,我以为我还可以笑出来,可是我错了,自父亲走后,我没有过上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年,我才知道父亲把那个快乐温馨用笑声点缀的那个日子带走了,而留给我的只是一大堆支离破碎的记忆了,尤其最怕的便是大年除夕夜了。
这几年,我们兄妹约好,每年三十下午七点到母亲居住的楼下给父亲烧纸,五个年头了,我的双腿一跪在街头,我的泪水就肆意奔流,感情激荡得无语凝噎,心就成了泪水的海洋,思念的小舟乘风破浪,我说不出一句话,我被那种痛楚淹没了,我甚至觉得冥冥之中父亲就在哪个角落注视着我,那飘飞的纸钱都化成黑色的绝望飘向那遥远的天际,父亲那张坦荡的脸,温和的眼又在我的眼前晃动,等烧完了纸。我一个人走在街头,尽情流泪、尽情哭泣,一年来的黯淡几年的思念都化为泪水,我才知道在故乡的那条小路上我是流浪者,在小城的街道上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孤独者呢!故乡把我抛弃了,小城把我冷落了,这一切都因父亲的远去,我看着街头巷尾那燃烧的火堆,那三三两两的人流,那暴竹声中流露出孩子们的那笑声、叫声,我似乎又看到了父亲跪在那儿一脸火光映着父亲那张宽厚的脸,那一刻我才明白,也许当你挚爱的亲人离你而去时,你跪在那儿,你才能感到思念的份量,记忆的重量,你才能体味到生命真的是从自己的哭声开始,在亲人的泪水中结束。
曾经我多少次走过的街头,洒下我的青春、我的欢笑的街头,如今已寂寥成一条线,每年三十给予我的都是点点滴滴的哀伤,曾经那个用欢乐、温馨与爱交织的那张记忆的网,就被这么多年的悲欢离合、眼泪和伤痛一层层剥落,剥离的过程是疼痛中夹杂着心酸和失落,我便觉得孤独离我是那么贴近,幸福离我是那么遥远。我已看不到快乐的脸,父爱却在很遥远的地方徘徊。我生活过的故乡已成为记忆深处用牵挂和思念修建的一间茅屋,只要有故乡的风吹过,那当风抖动的茅草都会发出清远而寂寥的声音,那间茅屋里住着我光着脚丫的童年。装着我那么多清贫而又富贵的岁月,也许父母在哪儿,故乡就在哪儿。
乡村是我漂泊的魂,对故乡的思念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发芽、抽穗。疼痛中有一丝甜蜜,甜蜜中有一丝失落,多么渴盼今年除夕夜父亲依旧会给我们煮上一个猪头,煮出一个快乐的年头,让我的日子里从此少了许多牵牵绊绊的愁。
尽管故乡属于自己的梦越来越少了,过年属于自己的心情越来越少了,但我依然告诉自己,为了母亲皱纹里的满足,为了婆婆沧桑里的期盼,为了天国的父亲那无声的守候,我回家过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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