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的素描时光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6 编辑 <br /><br />　　　　　　　　　　　　　　我的素描时光
　　那些因为有了艺术的熏染而变得美丽的回忆，是不是渐渐如烟如尘，付之东流，我怎能无言地忘却，仅在此停留，纪念我的青春韶华，无须喝彩。
　　　　　　　　　　　　　　　　　　　　　　　　　　　　——题记
　　今夜，我轻轻地翻出那蒙尘的画板，拂去上面的尘埃，凝望着画板上斑斑驳驳的色迹，我的心在隐隐振颤，许多年前的回忆溪水般从心底缓缓流出，渐渐弥散成我的素描时光。
　　十年过去了，当我离开校园，走入工作岗位，除了偶尔临摹一些色彩和素描作品，作为赠送他人的礼物之外，我真的再没有走进画室。每每回首学生时代的那些日子，怅然不已。
　　可是当我有一天在大街上遇到我的同窗风的时候，一切又都被某个深藏已久的情愫唤醒。风还是当年的书生模样，只是脸上多了一份自信，谈笑中我得知他在一所名校当美术老师，放假了，他还要去进修油画。听到他的状况，我羡慕不已。还是风了解我的个性，他立刻答应引见我一起去学习，我欣然同意。
　　那是个夏天的傍晚，我穿了一件最朴素的军绿的连衣裙，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一间画室的门口。风和我介绍他的油画老师，那是一个充满阳光和魅力的中年男子，身才不高，很瘦且有棱角。他的长发一下子吸引了我。他不英俊，甚至可以说很丑，但他的眉宇中透出一股逼人的锐气，灵气。他冲我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他的笑很迷人。
　　再度鼓起勇气拿起画笔，坐在一大群中学生中间的时候，我感到脸上发烫，额头上有水一样的东西流下来。心里在不断地打鼓，一点当年的自信都没有了。铅笔握在手心里，竟然如同一只烧火棍，沉重，笨拙。我有些后悔，天啊，我为什么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和一些孩子一起拼什么高低啊！再看看风，他泰然自若地挥动手中的油画笔，在画布上涂抹，神色中透着一股大师的自信来。我看呆了，干脆停下来欣赏他画画。
　　休息的时候 ，风拿着香烟在这群大孩子中间谈笑风生，和老师谈高考的形式。我借机仔细地观察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画室的四面墙壁上满满地挂着老师的作品，大概是他在大学时代的一些力作。当然也有他近几年的创作，其中最吸引我的是他的一幅获奖油画《故事》。美丽而略带忧郁气质的女孩占据了多半的画面，她的美是藏得很深的那种，眼睛大大的，画面色彩黯淡，我一直在猜想这个故事的主题，风和我说那是他的一个干妹妹。
　　终于可以静心坐下来画画了，才发现自己当年的画法实在幼稚，已经跟不上时代了，现在的中学生都比我画得好。难怪风这么多年一直在进修。
　　今天的静物是一瓶野花，那个脸儿白皙的女孩不知从哪采的野花，让老师突然改变了今天的静物内容，我当然开心，画有生命的物体，我最有感觉。当我拎着水桶出现在画室的时候，老师冲我笑着说：“找到感觉了吧，这几天你进展很快。看来当年很有基础的，风都和我说了，你不画画实在很可惜了。”听了老师的一番话，我反而脸红了。当年，老师很少夸我们的，现在的老师实在让学生爱戴，难怪下课学生都围前围后的，不分什么师生彼此。我真开心。看来这次的决定是正确的。然而心里一直有种直觉告诉我，我的故事刚刚开始。
　　晚课结束了，老师和学生一起打扫卫生，我和风一起帮忙，虽然我们都是老师，在这里还是大学生。我看见老师冲着我笑，心里却发慌了。当所有的学生都离开教室，我们一起下了楼。
　　搂道里很窄，我跟在老师的身后，他的长发微微卷曲着刚好触在肩头，大大的背包斜跨在身后，他的步子很快，仿佛要追赶什么似的。这样的男人我从未在生活中见过。他离我这么近，我听到他呼吸的声音仿佛是一种歌唱。
风和我一起朝着回家的路走远了。我回头看见老师的背影，不高大，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开始每天惦记着去画室了，下班的时候，总是急着赶到那里，却并不急着画，总是有意无意中窥视着老师的身影。他走在哪里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每次他的目光碰到我的就会迷人地一笑，这种笑容让人感到温暖，舒服。我这才会静下来画画。而风，他不会理会我的内心的变化，他的油画进展很快。仿佛他才是为画画而来的，除了画画他没有别的想法。
　　晚上下课的时候，我和风一起帮忙锁门。老师说为了感谢我们帮忙打扫要请客吃饭。我当然高兴极了，那天，我们都喝了许多的酒。
　　就在画室楼下的一家小饭店里，我第一次开始了解了我眼前的这个青年画家。他的才华和风流潇洒无法阻止我开始喜欢他，仰慕他。有人说，女人对男人的爱是从敬佩开始的，我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我开始默默地喜欢我的老师，那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青年画家，也正默默地注意到我的存在，而风却装作浑然不知。


　
　　寒假的时候，我开始每天都呆在画室里，我和风都成了画室的主人，只要老师不在，所有的学生都听我们调遣，安排模特，打扫卫生。一切接待的事都有我们承担。老师很忙，他一方面要工作，一方面要创作，每天的电话不断打进来。他实在太累了。　
　　一天，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径直走进画室。她的精致的脸是我在那幅画上每天都要仔细看过的。我一眼就认出画中人。看到我在画室里 ，她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什么都没说就坐在沙发上开始抽烟，老师恰巧也在，他们都不说话，尴尬的气氛让周围的学生都躲到一边去了。我和风悄悄地说话，风告诉我她就是老师的妹妹。一个和他好了几年也没能结婚的无可奈何的妹妹。
　　快下晚课的时候，我听到有东西砸在老师身上，一些书纷纷掉在地上。老师脸色很难看地从里边的隔断走出来，告诉我和风晚上锁门，他们出去了。
　　于是我看到画中人一脸泪水从里边走出来，她的长发挡住半边脸，却没有挡住她的哀怨的眼神。我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一定可以写本很厚的书。


　　快过年了，学生们都放假了，只有我和风每天到画室里画画。老师和他的妹妹几乎天天在一起出出入入，俨然一对情侣。然而我能从老师的眼睛里看出一份无奈，他在试图逃避一些东西。可是每次看到我，他都会温柔地笑着。每次离开，他都会冲我挤下眼睛，以始对我的重视。也许那仅仅是对我的礼貌的问候吧，在心里，我许多次犹豫着对自己说他不属于我，他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但事实是我无法逃避对他的感觉，一种强大的磁场已经把我牢牢吸引在这间画室里，我无可救要地爱上了我的老师。
　　也许我注定要错爱一个人，会被伤害，却不能让任何人为我疗伤，我在一种伪装下维持着日常的一切生活，表面上没有任何的变化，直到有一天，我的老师喝了酒，站在我的面前，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对我说：“我很喜欢你，从你第一次走进这里，我每天都盼着你能来，能走进我的视野，我不希望你离开我。”
　　我一定是呆了，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但我感觉到他的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滑过，轻轻地抚摩过，象对一个孩子。我幸福得忘记了呼吸，那一个夜晚是多么迷人啊！
　　除夕前夜，我手捧一大束百合花站在画室的门前，想给老师一个惊喜。开门的是他，室内有些凌乱，他的脸也很憔悴，显然，昨晚他又熬夜画画了。我看到他的画布上那个熟悉的脸，他的妹妹的脸。她的细嫩的手在额前正挡着夏日的阳光，绿色的半袖衫衬出她丰满匀称的身材。一阵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永远不能替代画中人，他的模特是他最熟悉和最亲密的情人，我只是一个过客。
　　就在我欣赏着那幅画的时候，一双手环住了我的肩膀，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耳边潮涌。我无法抵挡他的热浪，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窗外下雪了，很大很大，我离开画室的时候，灯还亮着。我回忆着被一个男人拥抱和亲吻的甜蜜，幸福象漫天的雪纷纷扬扬。


　　得到的永远都是短暂的，我无法继续画画了。我离开了画室，那段日子，我象丢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只有每次经过画室，抬头去看那熟悉的灯光，白天偶而上楼坐会儿。因为我无法继续正常地画画，我怕被别人发现我的秘密。也许风会第一个嘲笑我，看不起我。
　　一年以后，听风说老师要移民到南方了。我不相信是真的，跑到画室去看个究竟。老师还是老样子，依然神采飞扬，画中的模特依然是他的妹妹。她依然每天都在画室出出入入，俨然女主人的样子。
　　在老师的嘴里，我印证了风的话。老师就要走了，他正忙着打包所有的画框和家具，准备远离这座城市。我知道他的离开与我无关，他不是在逃避生活，而是在重新选择生活，他有才华，足以立足新的社会环境
　　然而，我还是惆怅了，生活中曾经让我精神振奋和无比幸福过的那个地方，即将向我关闭了。我因此会很怀念那个充满艺术氛围的房间，那些填满各种调子的画面，那些落了灰尘的各种石膏和静物，那些布满色渍的画板，那些黄色的灯光下低头作画的弟弟妹妹们，都将随风而逝，还有我的转瞬即逝的青春。
　　暑假的时候，老师真的离开了这里，没有告别，没有电话，他彻底从这座城市消失了。带着他的梦想，还有他的永远的妹妹。我想他现在是幸福的，因为有两个女人在他身边，一个是他的无可奈何的妻子，一个是他的永不放弃的妹妹，两个为他牺牲了全部生活的女人，足以为他的艺术创作增添无尽的源泉。而我，会在某个飘雪的日子里想起他，祝福他，我的素描时光，曾经因他的存在而精彩过，我的青春曾经因为一个艺术家的擦肩而过变得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