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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在欲望的街道奔跑

2021-12-23叙事散文修江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52 编辑

  “每一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欲望。”在看完电影《欲望的街车》时,我默默对自己说。白兰第一次来到妹妹的家门,眼睛仰视着楼上,对那妇人说到:“他们告诉我乘……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52 编辑 <br /><br />  “每一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欲望。”在看完电影《欲望的街车》时,我默默对自己说。白兰第一次来到妹妹的家门,眼睛仰视着楼上,对那妇人说到:“他们告诉我乘一辆叫做‘欲望’的街车,然后转搭‘墓园’的一辆车,过六条街后下车,便到了‘异灵仙之’。”看到这里,虽然电影刚刚开始,可我已经泪流不止。感动我的不是故事,也不是场面,而仅仅是几个名字,街车的名字,目的地的名字,他们的名字中似乎隐含着生命的密码,宗教般的心灵慰藉,还有内心奔突的欲望。我于是关上电脑,开始自己的那些奔跑或者穿行的影像:
  我也曾经有一列火车,那是父亲送给我的。父亲在一张白纸上用毛笔画了一列奔驰的火车,蒸汽机车,浑圆的车头,坚硬的车轮,在滚滚而出的黑色烟雾中,弯弯的车厢延伸到纸的尽头,刚强、威猛,有一种凛然的气势和不可超越的诱惑。我把它揣在怀中,快速的冲出家门,来到上学的路上。仰起脸,我在寻找风,春天的大风,扬起尘土和沙粒的或凉或暖的大风,顺着我的意愿猛烈吹着的大风,然后把火车丢在风中,火车顺风飞驰,我高声叫喊,追赶着,挥舞着手中的书包,一个人,飞快的掠过抽穗的的麦地,吃草的羊群,掠过一座小桥,一段田野,一个窑场,一处菜地,坐在教室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学会了飞翔。
 
  奔向哪里,自己也不真的明了,总觉得天地很大,我很小,语言在那时显出了自己的贫乏和虚空,只有奔跑是真实的,我想,我左拐右拐,嚎叫欢笑,只是为了寻找一份美丽如明天的东西,接近于那些使我流泪的“街车”的目的地。
  奔跑没有尽头,山那边是山,山外还是山,那么,海在哪里?又是什么样的形状?不能想象的东西很多,但不能想象还要继续的想下去,我就是这样的固执。
  固执起源于我的盲目的奔跑,一刻也不会停止的对于未来的想象。固执像一列奔驰的火车,不管雨雪风霜,只是一味地向前,直到铁轨的尽头。那些固执是感性的,它有时候只是自己内心的一声呼喊,只有自己听得见,你惊讶,你愤怒,你欢笑,一旁站立的人则茫然,傻笑或不耐其烦。我把它归结为我所居住的乡村的浸染,乡村是从一抔土开始的,我的祖先认定了太阳的方向,第一座房屋的大门就迎着正午的太阳,他们用东南西北来表明方向,用一个个胡同来隔开住户。汪曾祺说:“大街,胡同,把北京切成一个又一个方块。这种方正不但影响了北京人的生活,也影响了北京人的思想。”如此说来,我的思想就是由于故乡的方正影响的。
  我有一把小刀,我所喜欢的深蓝色,父亲从县城给我买的,堂哥却把它弄丢了,我躺在他家的院子里哇哇大哭,没有谁能劝住我。他们许诺给我买一把新的,我哭着说不行,我只要我原先的那一把,最后还是母亲的巴掌把我打了起来,任何的小刀也没有得到。跟随母亲走路,我讨厌一家的灰黑色的大门,从来都是绕着走过,下雨的时候,母亲把我抱起来,从他家门口趟水而过,我勃然大怒,挣脱母亲,跑回原路,重新绕道而过。小学二年级的一个冬天的早晨,大雪足有半尺厚,我坚持要到三里地之外的学校去,因为头一天老师没有说今天不上课,谁也不能说服我,母亲帮我戴上口罩,穿上厚厚的棉袄,围上围巾,一个人才着积雪上路。本村的同学在后面追着我喊,说今天不上课了,我一点也不相信,最后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学校。谁也不会明白当时我的感受,今天的我也不会明白,那是一种直逼心灵的叩问与坚持,我有我的思考方式。
  父亲到县城上班,我和母亲在秋天的田野里收获玉米,玉米锋利的叶子刺疼了我的胳膊,刺出一道道细碎的血痕,夏末正午的阳光在强烈之外又加上了许多的溽热,我简直不能忍受这些残忍的折磨,但我同时不能逃脱作为一个农民的后代所应有的宿命,于是,在身体机械的劳作中,我学会了精神的自我陶醉。我想象自己得了一场很重的病,父母把我送到县城的医院,他们再也不会在天还没亮时叫我起床干活,我一个人站在医院病房的门口,静静的凝视着一棵长满绿叶的大树,还应该有小鸟吧,那种米黄色的,极其婉转的在枝头歌唱,太阳出来,再也没有那种刺目的光芒,太阳变成了诗歌中的太阳。很多人前去看望我,我有一个尊崇无加的地位,他们在我或许将要离开这个世界时给了我一个人应该有的宁静和悠闲,我终于找到了作为“我”的感觉。那时的我会因感动而流泪,泪水也是诗情浓浓的,透着忧伤的美丽,我开始怀念我的玉米,和母亲脚下的田地。
  这种欲望的漫游使我隔离于周围的生活之外,冬日的阳光像是一道道帷幕,我看到老老小小的人裹在阳光里抽烟、谈天和吵骂,我一个人来到荒凉的原野,我在思考:一个人孤独的思考。我在思考奔跑所具有的意义,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中描绘了一座城市,一个身后披着长发,赤身裸体的女子也在奔跑,于是大家都在追赶,最后女子失踪,他们依照梦中的记忆建造了一座城市,后来,梦境消失,城市却永远的保留了下来。远方传来的汽车隐隐约约的喇叭声,我觉得那也是一个梦,一个蒙起头来才会做出的梦。那梦是父亲倚在床头抽烟时所散开的淡淡的烟草味,是眼望着母亲赶集回来的身影时我们涌动的心,是一处处无法想象的深深的洞,也是一个孩子所坚信的没有尽头的精神行走。
  奔跑,带着欲望奔跑,没有街车,只有执著,那是好像是一种直觉,无论是到湖的方向,还是河的方向,无论是阳光下残忍的自我摧残,还是冬天里村头的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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