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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火车,火车

2021-12-23叙事散文惊涛拍案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04 编辑

  火车,火车文/惊涛拍案很多时候,我听到了火车的叫声,还能听到“哐仓哐仓”的声音,我不敢给任何人说我听到了这种奇怪的声音。自从给娘说过,娘笑话我说,你……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04 编辑 <br /><br />  火车,火车
  文/惊涛拍案
  很多时候,我听到了火车的叫声,还能听到“哐仓哐仓”的声音,我不敢给任何人说我听到了这种奇怪的声音。自从给娘说过,娘笑话我说,你的耳朵是不是又发炎了?我就再也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我的耳朵里曾经发炎,被大人用挤出来的核桃汁往耳朵里灌,咕嘟咕嘟往外冒白沫,我感到我要死了。为了不被大人灌核桃汁,我只好什么都不说,即使,我经常听到火车的声音。
  火车站在很远的县城里。跟娘去城里赶集的时候我见到过,高大的房子,黑黝黝的一根根铁轨,还有神气的拉着汽笛的火车。据说,这个火车站是日本人来了修的,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处高大的“炮楼”,有好几层房高——后来才知道,那不是炮楼,是水塔,喝水用的,我一直奇怪:谁跑到这么高的地方去喝水呢?记忆里,喝水,我们都是跑到井边上,用水桶、瓶子、瓦罐甚至葫芦、苇子杆、瓜杆吊上水来喝的。
  无论如何,火车我见过了,但是,在家里听到火车叫,真是奇怪,我不知道是不是别人也能听到。但是,我一直不敢问。这个秘密就这么偷偷藏在我心里。
  一个孩子的秘密在心里是不能藏住的,纵然因为其他原因的担心,不敢说,不敢问,但是,仍然想弄明白。
  于是,在夏天午睡的时候,到地里拔草的时候,一个人放羊发呆的时候,出门去钓鱼时候……我都会仔细的听听这个奇特的声音。我仔细的辨认,这个声音究竟是从哪里来?是梦里的?心里的,还是火车自己找来的?我知道,蛇能找到害他的人,那个听过无数次的故事里就说,一个孩子去拔草,用镰刀砍一条蛇,使劲砍,结果,砍断了,蛇随后就自己接上了,等孩子累了,就害怕了,连忙跑回家,给娘说,娘说,你是砍了神仙了。赶快把水缸里的水倒干净,把孩子倒扣在里面,娘一个人在炕上做针线,眼睛缺留心蛇。后来看到蛇果然就来了,围着水缸转了三圈,然后就走了。娘跑出去看看,蛇看不见了,才赶紧回来,翻开水缸看孩子,结果,只剩下了一堆骨头。
  我的童年几乎像所有的农家孩子一样,是在鬼神的恐惧里被吓大的。通过这些故事,大人们想叫我们这些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的孩子明白一些区分善恶和好坏的道理。
  但我仔细想过,我没有得罪过火车,更没有在火车站上说过坏话,没有在那里撒过尿。那么,这个火车的声音为什么会传这么远呢?为什么单单让我自己听到呢?难道他们就听不到吗?听到了为什么不说呢?
  曾经给伙伴们提示过,但是这些人都说什么都没有听见。真是怪了,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火车要一直在纠缠我。
  终于,在那个炎热到了极点的夏天晌午。当大人们都熟睡着的时候,我悄悄出门,站到大门外的高地上,我开始留心火车是不是这个时候发出声音的。
  我的家就在村子的最东南,出了门就是一个像墙头的高坡,幸亏有一棵高大的杨树,我还不至于站到太阳底下。我一个人无聊的捉蛐蛐编柳树条帽子、虫子玩,但是,耳朵,却在仔细地聆听着任何声音。
  终于,那个期待已久的声音冒了出来,我听到了“哐仓哐仓”的车轮撞击声,听到了那个无数次冒出来的长长的汽笛声,在夏天炎热的宁静里,这个声音很低,但是,却很浑厚,低沉。我激动地跳起来,丢下手里的东西,奔到那堵墙头似地高坡上,尽量朝远处张望。
  我看到了,在成片的庄稼地的间隙里(事实上,那是一片瓜地),飞快地闪烁着一串串淡淡地影子,这些影子在背后一排高大的白杨树衬托下,分明就是一节节飞快闪过的火车,它们简直太快了,是我见过的最快的东西。
我激动极了,甚至想大喊大叫,我想把所有的人都叫起来,到这里看看,看看这列奔驰的火车。你们这些大人们,就靠火车这么近,连我们能看到火车都不知道,简直要笑死人了。我还要告诉娘,我没有耳朵发炎,我以前听到的声音都是真的,我没有撒谎……但是转念一想,等我把他们都叫起来,再跑到这里来,那火车跑得这么快,早就看不到了。不行,我要想办法,证明好了我的发现,然后再告诉他们,那个时候,他们不相信的话,就可以跟着我去看看,然后就什么话也没有了。
  这个决定让我感到全身发热,浑身是劲。我戴上刚刚编好的柳条帽,然后就撒腿朝那块间隙奔去。
  晌午的庄稼地里到处都是乘凉的虫子,被我惊醒,都没头没脑地四处乱窜,好象我踩到了泥地里,泥点子四处飞溅,有慌乱地跳起来吓出一泡尿的青蛙,长头的扎煞着长翅膀的蚂蚱,翅膀能啪啦啪啦作响的方头蚂蚱穿花衣裳的蝴蝶,还有身子铁蓝色的“铁蜻蜓”,捉一个只能把人乐疯了……它们也像人一样要睡午觉吗?真是一群懒虫。火车来了还在睡懒觉。我不管它们,在它们没头没脑地碰撞中近乎疯狂地奔跑着,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尽快看到火车,看见道轨,看见两条长辫子一样黑亮的道轨。
  在奔跑中,我奇怪地发现,这列火车太长了,长到了让人不可思议地地步。我都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火车还在影子一样快速的奔跑,我知道拉货的火车很长,一节节地能装很多东西,但是,没想到这么长。
  太阳真是太热了,我全身已经湿透了,脚有些发软,头也晕晕的,好象老是踩到棉花团上。不过,为了火车我能坚持下来。
  但是,等我快跑到那排高大的白杨树那里时,发现火车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更没有发现,有高出平地一块的路基。我在纳闷中跑过去,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处河沿,杨树都种在河沿上,杨树南面就是河水。站在杨树底下,再往远处看,还是看不到边的庄稼。
  我感到受到了欺骗,难道那个声音是假的?我的耳朵真的发炎了吗?可是,那个声音我分明是听到的,那串“哐仓哐仓”的声音我也是听到的,还有,跑得飞快的一节节火车我也看到了,为什么就什么都没有呢?
  我感到了恐惧和害怕,难道真是火车来找我了,像那条成精的蛇一样来找我了?我不禁全身发抖,头脑迷糊起来,根据感觉,迷迷糊糊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个让人羞耻的晌午,也是个难熬的晌午。等我在迷乱中回到家的时候,娘已经起来了,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奇怪地问我到哪里去了?我胡乱的应付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我艰难地爬上炕,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等第二天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娘告诉我,我一直昏睡着。她严厉地追问我究竟去哪里了,是不是把魂丢了,要是到没人的地方去,那就说实话,好把魂找回来。我最后只好说实话,倒不是因为魂找不回来,而是因为,我希望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听完我断续的回答,出人意料地笑了,她说,傻小子,火车是有,离咱们这里有十来里路呢,你听到的火车叫也是真的,没人的时候仔细听,谁都能听见。
  我急忙追问:那些一节节地火车我都在门前的高坡上都看到了,怎么也不见了?是不是闹鬼了?
  娘更乐了,说那是地气,懂吗?太阳一晒,地里的水气就被晒走了,你看见的是水气。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是热着了,你好好地躺着,明天就好了。以后记住,晌午再也不能出去玩了,你再回来晚一些,就回不来了,再也见不着娘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直到六岁那年,我和姐姐到北京,去爸爸那里,才第一次坐上火车。上火车的时候,我的腿有点发软,头有点晕,好象又回到了那个晌午。好在,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一靠窗户的座位。我兴奋地发现,火车果然跑得飞快,外面的人看起来像小虫子一样,一闪,就被甩过去了,那些树、车,还有庄稼,都像一张小小的画,一张张飞快地翻过去。我觉得,我的快乐,装满了一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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