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凤凰”情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45 编辑 <br /><br />“凤 凰” 情 深

山东省德州跃华学校 王凤林

　　老家的仓房里，放着一辆老式“凤凰”牌自行车。在它的身上，记载着我中学时代艰辛而有意义的一段历史。
　　1976年，我以数学分14分的成绩考上高中。因无钱住校，从家里到学校往返五十里路程，只有靠我的两条细腿丈量。
　　每天，母亲天不亮就起床，到园子里抱来结满轻霜的柴草，塞进灶堂，拉起那个满脸黢黑像犯了气管炎病似的老风匣，给我准备早饭。半湿的柴草，烟多火少，呛得母亲不住地咳嗽。饭熟之后，我便伏在那口大红柜上，将母亲给我的优惠——两碗稠粥，一块饼子，狼吞虎咽地吞下肚里，然后，背起书包，揣上两个饼子一块咸菜，急匆匆地上路。出村时，天边依然闪着星星，村子还在朦胧中，晨鸡在高一声低一声地报晓，不时有野狗从我身边跑过。
　　小小的书包，成了我的累赘，左肩累了，换到右肩，右肩累了，便挂到胸前或背后，一路小跑往学校赶。如果走得早，还能遇上搭伴的同学，打声招呼便并肩赶路。同学中，我最愿和王成二哥哥搭伴，他是回族人，读小学时我们一直在同一个班里读书，上初中时同校不同班，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个子高，身体壮，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跟他同行，速度也快了许多。有时，他怕我跟不上，还帮我背书包。到后来，我干脆将一只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他带着我，我追着他，我俩成了“一主一拖”，成了上学路上的要好的搭挡，一道友谊的风景。
　　一个冬天的早晨，天冷得吐口唾沫是个钉。我刚刚走到村口，就见二小队的马车去公社的粮库送公粮，我问赶车的表叔：“表叔，我搭车上学可以吗？”回答的话语和天气一样冷冰冰：“不行。”车没停，从我身边跑过。我几步追了上去，从后边扯着绳子爬上车。开始时，表叔只顾将头缩进狗皮帽子里吆喝他的骡马，并没有注意到我偷偷地爬到他的车上。走了七、八里路，他发现了我，于是抡起长鞭向后抽来，鞭稍儿有力地落在我的背上、头上、肩上，我感到脸上火辣辣、麻酥酥地疼，流满泪水的脸上重重地留下几条血痕。我从车上掉了下来，疼痛和委屈化成的无声的泪水，模糊我的眼睛。马蹄声渐渐远去，那天我没有上学……
　　后来，爸爸妈妈商量着要给我买自行车，其代价是卖掉妈妈结婚时的首饰和圈里养的那口儿小猪。
　　自行车买来了，还是当时的名牌——“金凤凰”。我们全家人高兴得象过年似的，两个弟弟按按车铃，拍拍车把，大哥长大哥短地直给我“溜须”，争夺优先学车“权”。心灵手巧的妹妹找来红绿布条，将横梁、前杈、后座都缠了起来，既防磕碰，又防尘土，仅半天时间，妹妹就把这辆“金凤凰”打得花枝招展。
　　有了这辆“金凤凰”，上学的路上就轻松了许多。骑上它，路两边的白杨如同列队的土兵一样向后跑去，耳边的风像歌声一样动听，我心情也像风儿一样畅快。到了学校，将金凤凰停放在前排教室的后面，选一个在我座位上一抬头就能看得到的位置，怕的是其它班级同学乱摸乱碰。如果遇上雨雪天气，老师也会同意我将金凤凰“请”进教室，放在最后边的空地上，但到下课，我得赶跑过去“保护”它，生怕同学们那颗好奇的心、那双好奇的手将它弄脏。上下学的路上，要路过三四条山里下来的小溪，溪水虽浅，但足以没过脚面儿。我不忍心让心爱的自行车车轮沾水，过每一条小溪，我都是用稚嫩的肩膀扛起自行车，赤脚趟过河。太宽的河面，同学们就帮我将自行车抬过去，当然，我要将离家最远的同学带上一程，那同学会高兴得手舞足蹈，自豪地向路边步行的同学招手致意，得意的神情不亚于国家元首检阅三军部队。
　　金凤凰在我家里的待遇，也超过了那条心爱的柴狗。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四人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房东盖了一个专门的自行车棚，风雨不透、干净整洁。有了这辆自行车，两个上小学的弟弟也本分了许多，为的是好好读书，将来也能考上初中和高中，也好神气地骑上这辆自行车，在公路上风光地“飞”来“飞”去。这辆“金凤凰”给了我学习的时间，给了我学习的动力，也给了我学习的信心，我的学习成绩也由原来的步行速度提高到车行速度，从年级的中下游水平逐渐“飞”到了上游水平。高考前夕的模拟考试，我考出了全校文科第一名的好成绩。
　　高中毕业那年，我参加了全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三年考试，我终于以全校文科第二全县文科第十五的好成绩考上了大学，成了全村有史以来第一位大学生。入学那天，亲朋好友来祝贺，都说“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妈妈说，是这辆“金凤凰”把我送进大学的。
　　凤凰车旧了，被家人冷落在院子的角落里。一次，爸爸嫌它碍事，想卖给小贩。妈妈没让，硬把它留了下来，放在仓房做记念。
　　抚摸着这辆尘封已久的凤凰车，我仿佛听见它在对我窃窃私语。我又一次感受到它所给我的奋勇向前的力量……
王凤林山东省德州市跃华中学 副校长 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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