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大志，象你家乡的黄土塬一样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07 编辑 <br /><br />　　　　　　　　　　　　大志，象你家乡的黄土塬一样大气而傻气
　　学校门前油菜花开的时候，我接到大志的一封信。大志，家乡《春萌》诗社的成员，桃林人，毕业分配到虢山。一个真心爱诗苦心学诗，不带一点油滑的大男孩。有几次诗社成员集中学习时，我曾用眼角的余光睄过他。这样说不是卑视，而是他和我不属于同类。一是他比我小，二是他有工作，三是他的诗写得一般化。人们对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从来不关注，我也是这样。
　　现在大志来信，我感到有点意外。虽然他的口气含蓄而矜持，但意向是明显的。他要和我交朋友。我没有在意，还在心里笑，也不问问我是啥情况，竟敢来招架？我从故乡走时，就没有准备再回去。况且我正和成人师范一个男生连横呢，就没有回信。半个月后，大志又来了一封信。问我接到前信没有？是什么态度？有点急切有点忑忐。看来他是认真的，我不能不理睬了。
　　我怀着脚踩两下船的心情，同时给他和师范生各发一封信。给大志的信，口气很平淡，除了谈诗外，就是让他谈谈他的家乡，我想了解一下他的家庭，他的生活。又过了半个月，很准时，大志给我来了第三封信，15页，他象小学生一样认真，写他对诗的追求，他的黄河岸边的家乡，家乡七月的原野，一望无际的青纱帐，原野上的大红枣，媳妇枣，婆婆枣，灵枣，木头枣，介绍得象一篇说明文。我暗自发笑，这个傻帽！很快我和那个师范生的故事就结束了，我开始一心一意对待大志。我26了，漂泊在外，工作生活两无着落，我怎能不愿意尽快找一个对象呢？只是别人介绍的都实在难以苟合。我想，女孩子总想找一个现成的好丈夫，天上掉馅饼，哪有那么美的事？好丈夫须要自己去发现，去培养，大志说不定是个好苗子。
　　《春萌》诗社成员成份复杂，但基本上分两类，有工作的知识青年和无工作的社会青年。有工作的都比较正统，他们写诗学诗只是消遣或业余爱好，思想上不那么上下起伏狂乱，而社会青年要么恃才自傲，要么狂妄自大，或者消积颓废，玩世不恭，我见得多了。因为我一心扑在卫民身上，就没有心思去注意任何人。这个大志曾对我有好感，他曾以诗社执行编委的身份，把我写的诗，散乱地发在各种自办和地区刊物上的，全部收集起来，细细阅后，然后费了老鼻子的劲为我写了一篇诗评：“唯有果实是不朽的”。诗评写得很好，条分缕析，优与缺，评点很到位。我暗自佩服，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他为我说清了。过后我曾向他表示过感谢。但仅此而已。
　　信来信去，从春到秋，称呼从“某某某”到“某某”到“亲爱的某某”到“亲爱的某”再到“某”或“我的某”，我的感觉从无到有，思念越来越强烈了。
　　学校是农村中学，逢农忙放假，麦收时，我回到家乡。大志兴高采烈地接我，到他在林场的单身宿舍，他激动地、笨拙地给我打了两个荷包蛋。荷包蛋煮老了，煮飞了，我胡乱吃了，也没尝出什么滋味。接连几天，早晨，黄昏，我们漫步在洛河滩，漫步在公路边，还有刚收获过的麦田里，谈读书写诗，讲经历过的事，还有自己的向往和追求。每次末了，他都把我送到高村的二姑家住宿。
　　我们漫无头绪地说了许多话，不期而遇的观点是那么一致，看法那么相近。但都是虚无的东西。我要走了，该和大志谈点实质性的问题了。夕阳下，小树林，我问：
　　“你今年多大了？”
　　“23.”
　　“你知道我多大吗？”
　　“知道，你26了。”
　　“你知道我没有工作吗？我现在只是代课，说不让干就不干了。”
　　“知道。我不怕，我们林业上只要评上工程师，就可以带家属。我可以把你从农村带出来。”
　　“嘁，你还带我哩。你知道我和卫民的事么？”
　　“知道。”
　　“我们在一起纠缠了好多年，他对我施加的影响很难消除。”
　　“知道，我不怕。”
　　“我现在在河那边教书，咱们不在一起，你选择我，就是选择了离愁别绪，选择了颠沛流离，还有孤独思念。”
　　“我知道，我不怕。”
　　“你这个傻瓜，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找我？”
　　“我……喜欢你吗，这就是一切。”
　　听着他傻乎乎的回答，我一时感动，忍不住伏下头哭了。大志象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却不敢给我擦泪。
　　我和大志恋爱后，暂时不想让外界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想，如果我的圈子里的人知道我和大志谈，他们会笑话我，说紫罗兰自视清高，追不上卫民了，才去找一个小家伙；而他的圈子的人知道了，会笑话他找一个大媳妇，还没有工作。如果谁存心丢一个石头，大志心一动，我们的事说不定就黄了。再一个，不管从外观上，还是从精神气质上，我们都不象一对。大志细高瘦长，长胳膊长脖子长腿，在学校里外号“瘪三”；而我却低矮，浑圆，壮实。他乐观向上，走路扬头厥尾，大不咧咧，我却心事重重，郁郁累累。但大志不体察我心中的小九九，到处招摇，给一个个朋友打招呼，好象他逢到了天大喜事，拣到了天大的便宜。
　　有一次，他非要带我去见他最好的朋友介伟，拉着我的手，走着还哼“让我们踏上峰巅，去接近那蓝蓝的天”，我们玩的很愉快。但不知是我心多，还是真的，我说我看见介伟脸上闪过一丝讥笑。大志说，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我说你傻么，只管高兴，哪里能觉着。我随之警告他，这是我们俩的事，与别人无关，不要到处招摇。但大志不同意，他说我多心。我们第一次闹不愉快。
　　卫民对我的影响是深重的，久远的。他的消积颓废，看问题的悲观厌世，刻薄挑剔，追求浪漫以至于虚无，还有喜怒无常，都在我身上留下深刻烙印。偶然，我会在最欢乐的时候，突然哭泣，或者猛然想起什么而情绪一下子低落，让大志摸不着头脑。
　　大志是聪明的，他不直接说，他总是不断用诗来劝慰我，警醒我：“你为何总是/吃力地/仰视你的第一座大山/何不退后百步/端详荆棘小路如织的发难/谛听发自幽谷的咆哮/来自远山的呼唤/当你把桂冠看得不那么重的时候/桂冠已悄然戴在你头上。”“你独自在纸上涂抹太阳/你把韶光交给它/你总是忘情地给别人画窗子/忘记留一扇给自己/你不相信有一个人/他把他的窗子向你洞开/紫罗兰的香魂不散/窗子不关。”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大志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大志的清新明快，乐观向上，还有工作生活有秩序，慢慢影响了我，我逐渐变得自信，阳光，性格也稳定起来。熟悉了以后，大志才坦言，他是先看上我写的字，写的诗，然后才看上人的。他说，一个女孩子能有那么刚健有力的字，性格一定不俗。他早已从我的诗里一点一点了解体察我的心情，志向和追求，渐生爱意，一发而不可收。
　　春去秋来，大雁南飞。穿梭在黄河两岸的信使，把我们聚少离多的日子紧密连缀。半月，各自收到对方一封信，若是那一次稍有延迟，我们就会疑神疑鬼，惴惴不安。在享受爱情的甜蜜之时，我们也充分品尝了思念的痛苦。
　　秋忙假，我忙不迭地回到家乡。大志决定带我回他的故乡。我这个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了。他的家在桃林黄土塬上。“塬”不同于“原”。深厚的黄土，皇天厚土。缓漫延伸的丘陵，没有深沟高壑。整块的地，一眼望不到边，土是沙土，粉状的，庄稼地一望无际。棉花，大豆，花生，绿旺旺，延到天边。农人头上都戴着羊肚手巾，风俗淳厚古朴。不象我们山里人，一方面是“山性使人塞、山性使人滞”，另一方面却是机巧，小算盘，小聪明。我忽然理解了大志的大气和傻气，都来自于黄土塬，它的厚重、宽阔，仿佛能承担起无边的苦痛，承受起深重的灾难。
　　桃林农家的床和炕，都是七尺长，五尺宽，有的还有拦炕沿。造这么大的床，就是为了生养。男人娶回来一个媳妇，就是让她睡到这面大炕上，和男人交媾，翻滚，吼叫，给这个家庭繁衍，生殖，生一窝窝娃娃，使一个家族繁荣昌盛。生养生养，庄稼还有人，黄土地上的生生不息。一切都厚重，大气。土布手巾，大红枣，蒸馍用大锅，蒸一大锅馍馍。说话的腔硬硬的，粗糙粗鲁，绝不小巧灵珑。我忽然明白大志为什么喜欢我，一个从思想到行动都桀骜不驯的女人。
　　成年以至于今，我一直认为，许多城市男人之所以喜欢小女人，除了审美上的意义外，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本身的孱弱。他们的思想、身体，还有心理，本身就是孱弱的，不堪一击，承受不了强大，才选择比自己更弱小的女人。这样无论从视觉上，还是从心理上，以及身体健康等方面，他们才能显得强大一些。而大志他本身是强大的，他的心理素质特好，大方，大气，大度，他就不怕女人的强大。
　　和大志的恋爱，让我懂得了，爱情不仅仅是苦涩，它还有甜蜜，有快乐，而且快乐应该是愛情的主调。否则，我们为什么要孜孜矻矻追求它呢？有了爱的滋润，我的眼睛变得黑亮黑亮，头发也特有光泽。有时我们象两只俏皮的小鹿，头砥着头，长久地互相对视。我看着他瞳仁里的我，他看着我瞳仁里的他，嘻嘻傻笑。只有两情相悦才是快乐的，正常的。我对自己以前的行为感到追悔。
　　随之，我的好事接踵而至。先是我考上了成人师范，迈向了国家干部的第一步。放暑假时，我没有离校，我在等师范学校的通知。大志趁机请假来学校相聚。他从茅津渡过黄河，来到我教书的学校。为了接他，我在黄河滩上晒了一天，把胳膊上的皮都晒脱了，过后疼了好多天。
　　天黑下来了，我窗子大开，看了一会书，就伏在桌上睡着了。猛然睁开眼，大志就笑盈盈地站在我身边。事先，我已让一个老师留下他的钥匙。我已考上了学，学校已不给我安排课程。白天，我们除到伙房里吃饭，剩下的时间就是在一起聊，过去未来，天上地下，童年故乡，风俗土物，等等，等等。有时，我俩翻墙到外面田野上散步，秋天的长空洁净无尘，大红枣挂在枝头，令我心旌摇荡。夜里，我们坐在月亮地里，尽情地亲吻，我的心跳得快要窒息了。
　　头两个夜晚，大志都很老实地住到那个老师的房间里。第三个晚上，大志不去了，他要挤在我的小床上，还说俏皮话，一根扁担也能睡两个人呢。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亲蜜接触。一开始，我们都很别扭，我们两个睡在床上，身子不敢挨，你背一只手，我背一只手，很难受。第一步是那样的艰难。后来不知是谁先搂住了谁，只是搂住以后，就再也不愿放开了。在这中条山下的小镇中学，放假后的学校，没有人干扰，我们地老天荒地爱着，尽情享受爱的欢愉。
　　我们开始阅读对方的身体。从上到下，从外到里。大志的裤腰开了缝，他让我给他缝。我的手抖着，缝不成。大志笑着鼓励说：“不要怕，扎住了也没事。”他大哥哥般的镇静感染了我，一刹那，我发现了这个男人的幽默。我们慢慢熟悉，最后，大志说：“握住我，不要丢手。”我十分羞怯地按照大志的指引，握住了他。心颤得要死。啊，原来他的器官是这样的，粗大，壮硕。一阵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在此之前，我对男人的身体一无所知，一切都停留在想象和幻想上。我想到天边，也只是一对燃烧的红蜡烛，一对并排放着的枕头，两个人并排睡在一起，床的方向朝向那里，屋里的色彩和气氛。仅此而已。现在大志让我实实在在接触了男人的一切。
　　一个午后，我伏在大志胸前，悄声地对他说：“现在，我整个的人都是你的了，你想什么时候拿走都可以。”大志更紧地搂住我。但是，他并没有拿走。过后，他多次重复我这句话，他说当时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要对一个女人的一辈子负责。我们如胶似漆地在一起粘乎了一周，离别时，两人都恋恋不舍。分别后又想得死去活来。大志给我邮信，他花很大的价钱给我邮杂志，还挂号。我又写信指责他的傻气。
　　和大志的恋爱是平等的，双向的，同步的，我们一起生长，一起成熟，一起学习探索性爱知识和生活常识。我想，就是他了，即使这个男人有一千条缺点，我也要嫁给他。
　　国庆节。我和大志在林场幽静的房间里，又开始乐此不疲的游戏。我们把门紧锁，窗户也用黑布蒙上。一个同事来敲门，我们屏息静气，大气不敢出一声。等他走了，我们又开始。
　　这一夜，大志拿走了我保持26年的处女贞操。一开始，我笑嘻嘻的没有在意，但大志的脸在逐渐扭曲，变形，我有些恐惧，还有些兴奋莫名。我知道，今夜，我在劫难逃。大志把我逼到床角，然后鲁莽地、蛮横地、准确地插进我的身体。我听见一声闷哑的“嘭”地裂帛一样的声音，我在心里说“完了”，同时又感到快乐。痛并快乐着，这句话就是从这儿来的吧。
　　第二天，我疼得不能下床。大志早早起来，做饭。他按住我说：“今天，你不用起来，看我的。”大志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炖鸡蛋。一整天他都高兴的难于抑制。他说现在，他拥有一个完整的女人了，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紧张快乐的学生生活，使我暂时忘了那一幕。然而两个月后，大志却撵到了学校。我心里就有点不高兴，这个尝到甜头的小公狗！男人怎么都是这样呢？不高尚，不高雅。我带他去看望了姑姑。大雪纷飞，大志硬拉我在姑姑给他寻找的房间里亲热。我感到很尴尬。没法，我给学校请假，我们到风陵渡住了两夜。从此风陵渡，这个一脚踏三省的交界地，就成了我俩的爱穴。东风旅社，46号。除了吃饭，我们就不出来。颠倒乾坤，日月无光。
　　以后每次大志都借出差或开会的机会，绕道到学校找我，我俩再来到风陵渡。东风旅社46号、40号、48号，都留下我们的印迹。有一次，我们住的房间，是木楼板。隔壁房间里三个客人想打扑克，但不够一摊。他们喊大志过去。但我们的时间多么宝贵啊，请假耽误功课花钱来这里销魂，岂容他人耽搁？大志心不在蔫地打了几圈就回到这边房间。三个客人不高兴，就在那边一个劲说粗话，故意让我们听。加上楼板又咯吱咯吱地响，我们心里直懊丧。风陵渡，我们永远的纪念地。现在，那些可爱的土木结构的旅社怕早都被拆除了吧，大志有时还津津乐道地嘬念，什么时间有功夫再去纪念一下。
　　在性爱上，男人永远是主动者。女人性欲的旺盛与否取决于男人的开发程度。大志一方面在我的身体里探索，一边给我讲了许多粗话、酸故事，开启我的心智。他慢慢地把我处女的羞怯颠覆殆尽。他把在山上林区工友那里听来的都说给我听，这让我又认识了男人的另一面。男人从骨子里来说，都是“流氓”的，越是优秀的男人，在这方面要求越强烈。他们爱一个女人，首先想到床。就是说，女人把爱放在心上，男人把爱放在床上。另外，一个20岁男人的经历见识要比一个30岁女人的更丰富，更全面。确实是这样，男人由于他们行动的方便，使他们的经历具有更广阔的范围。一开始，大志只知道静，慢慢地，他又发现了剧烈运动的妙处。
　　我在桃林老家，还听来了一句粗话，说是越是犟的男人，个性强的男人，他的东西就越大，性能力就越强。而大志绝对是一个犟男人，一个性子暴烈的男人。小时候，他母亲打他，他死不挪窝。把他拖到一里以外，他也会跑回原地，死呕。有一次在炕沿边竟站了一整夜。后来谈恋爱时，我问春萌诗社社长，此人有什么特点？社长答：“犟，他认准的事，谁劝也不行，只有他自己认识到错了，才能改正。”婚后我充分见识了他的犟驴子脾气。
　　经过一年多的恋爱，又一个秋天来临的时候，我们终于步入婚姻的殿堂。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婚后，回到他的故乡，婆婆也给我们做了七尺长的大床，纳很厚的被子，被子角缀核桃，枣。意思是早生贵子，多生贵子。可惜，我得遵守国策，我只能给他们家生一个崽子。
　　婚后，大志的身体和思想都迅速成长。他逐渐成了我的主心骨，年令的差距也不复显现。在性爱上，我觉得大志应该评劳模。他象一张勤奋的犁铧，辛勤地耕耘着广阔的土地。每一次，在把我整得七死八活之后，大志总是得意地说：“怎么样？这一辈子不能让你享受丰裕的物质，在性上没有叫你受委屈吧？”我只好承认，你是一个顶棒的男人。
　　转正，调动，奔波，劳碌，经历无数的折腾，我们终于调到一起。白手起家，单枪匹马打天下，一切从头开始。步入平庸的婚姻生活，建设小小的家。
　　大志是宽容的，他的性格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就象他们家乡的黄土塬一样。以后不管我下乡、调动，写作，他从来持鼓励态度。他总是开玩笑说：“我对你实行开放式管理。”每当我在感情上心有旁骛，大志都象如来佛望着孙悟空这个跳梁小丑一样，他知道我再折腾也跳不出他的中指。时常，我向他述说单位同事之间的纠葛、工作上的烦恼，心理上的矛盾时，他总是说：“小菜一碟！小事一桩！”或者“松得象裤档一样！”总之，他能给你壮胆，让你觉得世上没有什么好怕的。
　　慈不带兵，义不聚财。大志对钱财看得很淡，他的指头缝很宽，据相学家说，这样的人很难聚住财。他在物质上没有多少追求，而对朋友却是豪侠仗义。古道热肠，不留心眼。朋友有了难事，他义无反顾地帮忙，从不计较利害得失。他总是大大咧咧，一副毫无防范的样子。我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警告他，人家在你的胳肢窝、腿板下能钻几个来回，你都觉不着。他总是笑笑，过后依然。他的所有缺点只对自己有害，而对别人却有利。
　　在他的生命历程中，也出现过几个心仪的女人。有一次，他和一个女同事出差，旅社女老板逗他，只给他们开一个房间，事实上那一夜旅社住满了，只剩一个房间。他心里也是喜欢这个女同事的，就是为给她解忧，他才和她一道出差的。他说他在最后关头逃离了。他说给我听，我一面笑话他，一面还替他惋惜。我也给他讲我遇到的好男人。他说：“好，只有比我优秀就行。”事实上，彼此越是大方，越是不容易出轨。他鼓励我写作，不要有什么顾忌。有次，我写了一篇“外遇”，有一个好心的女友说，你写这让你丈夫知道了，不给你吵翻才怪。我说没事，都让他看了。
　　大志还是一个女性崇拜者，爱诗的时候，他特崇拜三个女诗人：舒婷、梅绍静、马丽华。他把这三个女诗人的所有版本书都买全了。还计划写三篇议论文章，题目都起好了：《永远的舒婷》、《我看梅绍静》、《走近马丽华》，经常在我耳边嘬念。还有女作家张洁、毕淑敏、池莉，都是他崇拜的偶象。他鼓励我写作，说“好好干，你可以当一个女王跃文呢。”大志的爱好很广泛，他的最爱一是书报杂志，二是电影电视。他开玩笑说：“我若当官，谁想贿赂我，给我订一份杂志就行了，别的，金钱美女都不要。”
　　大志在物质上追求不强烈，而在精神上，他绝对是一个贵族。他买好书，到豪华影院看好电影，不惜代价。我常劝他，咱们经济不宽裕，少买些书。但他一走到书亭，就挪不动腿了。还强词夺理：“我不吸烟，都省多少钱了？你全当我吸烟了。”再不就是：“多少钱都扔了，哪再顾这一点？”他的床上、枕下到处都是《凤凰周刊》、《中国国家地理》、《瞭望周刊》《南方人物周刊》等杂志，在购书上，他追赶新潮。为买书的事，我和他吵了无数遍了，也止不住他。没办法，只好默认了。我总想，有的人浪漫，只是形式上的，或者装模作样的，而大志的浪漫，却是骨子里的。不论住在多么偏僻、寒酸的地方，他都不忘享受阅读的快乐。后来，他又描上“淘碟”，抽屉里偷偷放着许多世界名片。《卡萨布兰卡》、《魂断蓝桥》、《茶馆》等。生气之余，为了不浪费，我也恶狠狠地看。
　　有一个论题说，女人嫁给哪个男人都后悔。我有时也有点后悔。大志虽然大度大气宽阔，气度恢宏，在现时代，是个已经很稀缺的男子汉，但在生活中，在现实中，他却不精明，不会机巧。在和别人打交道上，往往吃亏。他的朋友都成了别人的朋友，他的关系都成了别人的关系，他为别人办了许多事，自己的事却一样未办。在人们都一心扑在钱眼上，削尖脑袋钻营的时代，他就显得不合时宜。我们的日子也就过得艰窘，寒酸，诗意，疏淡。朋友说，大志这样的人，上天照应，小人不照应。
　　人生就是这样吧，占了这头不能占那头。但不论怎样，我还没有想过离开大志，这个象黄土塬一样处处冒着大气和傻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