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生命的流水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13 编辑 <br /><br />今天上午，我去火葬场为又一个人的永归送行。

火葬场大门内外，停满了各种大小车辆；前来送葬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如同一个大市场。我原以为送葬活动很快就会结束，谁能料想到在昨日的最后一次联系时我们所要送行的人还排在十九号，今天到了这里后却被推迟到了四十三号，况且四十三号这个位子能不能保住，还很难说——因为死人也在插队也在走后门……

我们无可奈何地站在吊唁厅外面的大院里等候。衰乐和亡者亲属悲痛欲绝的哭叫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而在大院里，有的人在与熟人握手问好，像在大街上偶然相遇时那样或是在叙旧情，或是在谈论着别的什么；有一堆人在我的附近愤世不平大发议论；一个中年男人背对着这堆人在用手机谈生意；有两个老头儿，在一旁打闹戏耍，如两个小儿一样似乎是专门到这里来玩的；有个中年男人走进大院时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帮人，他一边在人群中穿行一边向四周点头或举手打招乎，像走进会场时那样给人一种作秀的感觉……
回家的路上，我们乘坐的大轿车上没有亡者的亲属，所以大家的情绪很容易放松下来。除了个别人为间又失去了一个生命而叹息几声外，一车人说说笑笑恢复了平常，甚至像郊游归来时那样给热闹起来了，仿佛这世界上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仿佛亡者刚才躺在玻璃棺材里让人瞻仰的那种情景永远也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一样。我默默地独坐在最后一排，心中自问道：难道一个人的殒灭在人们心中连一点涟漪一点波纹都激不起吗？为什么人们对死如此地麻木如此地淡漠？！——对死麻木淡漠的另一面，绝对不会是清清醒醒的充满深情充满面热望和朝气蓬勃的生！
回到家里，女儿在做作业，妻子在看电视。电视里一个几乎全裸的女摇滚歌星在五光十色的舞台上抓着一个黑色的话筒，对着自己的嘴巴在声厮力竭地喊叫，一群男女跟在她屁股后面疯狂地扭动着。窗外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嘈杂依旧。——一个人的死去竟是如此地与世界无关？！生命对于世界来说竟是如此的无足轻重？！
想起女儿出生时，我在医院的产房门前守候了整整一夜又一天，看到不断地有孕妇被送进去，不断地有新生婴儿被护士推出来送往哺乳窒，而且全市各大医院的产房都处于暴满状态，而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这样的，这使我当时感到医院的产房就像是一个无形而巨大的生命入口——生命像洪水一样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涌入人间。而现在我则感到，火葬场那个句号式圆圆的炉门，正是生命归去的出口——生命像洪水一样又滔滔不绝地从这里涌出去。——我们的生命从永恒的黑暗中涌来又向着永恒的黑暗中涌去，而在进口与出口之间，只是一片生的盲动与激荡吗？！
喷涌而出，汹涌而去，生命如流，人生如流！
——难道，我们的生命真的只是这样无足轻重地在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