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那些难以言说的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18 编辑 <br /><br />那些难以言说的
文/李云
　　时间，地点，场景，都无法确定。我只知道处于黑暗之中。一个人，也许还有别人。我不知道他（她）是谁，离我到底有多远。我听到窗外的雨声，天很冷。我在读书，玄想，或是在电脑前敲字，我真的记不清了，或者我什么也没做，就那样坐着。虚无的潮水，渐渐向我蔓延过来，把我覆盖。这有点像走进坟墓，被泥土唰拉拉覆盖的感觉。我想死亡也许就是这个样子。
　　我听不到周围的人声，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喝过酒吗？也许是吧，但喝的是啤酒还是白酒？我多想尝尝洋酒的味道。我的晚餐吃的是什么，不知道。我的头脑大约坏了，它和身体完全脱离。它载着我笨重的躯壳向高处飞去。秋天到了，很多人都说秋天到了。我的身体也这样告诉我。我看到许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在秋风中像树叶一样飘零。他们走在大街上的表情多像一个冬天的迷雾。我想我是醉了，说话有点语无伦次。我还知道，这个时候，有些人酣然入睡，做着美梦；而有的人呢，在失望中忧愁叹息。我不愿意相信世上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颓废，同样也不愿意相信所有的人都像上帝一样高兴。
　　正是这样一个无序的夜晚，让所有的思考变得逐渐清晰。我要把思维的触角深入我隐秘的内心，在很多时候，我不愿意向人袒露的那一部分，像冰山一样渐渐露出海面。今晚，这个闲暇的时分，让一切变得都有可能。我听到滴滴答答旋转的时针，窗外瑟瑟的秋风，我还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些都使我感到神秘和兴奋。我周围的世界正发生着许多奇妙的变化，我无从想象。我知道的是当我明天一觉醒来的时候，我所看到的世界已不是昨天的世界了，甚至我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我开始专注于思考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一个人要用多长的时间才能了解自己？这是一个问题。同样成为问题的是，我自己所了解的我与别人眼中的我到底有多大的区别？换句话说，那个镜子中的我，与带着面具的我，在现实中游走，吃喝拉撒，苦苦挣扎，悲观绝望的我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为什么我是这个样子？如果不是，真正的我又在哪里？睡着的我与清醒的我有没有区别？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要认识自己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正如我无法看见自己的睡像，或是无法看见自己的后脑勺一样的难。我的睡姿，想必他是可爱的，心思无邪的，最自然，最本色的。但一觉醒来，情况也许就变了。那个时候，我的头脑中就会产生许多想法，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甚至是荒唐和污秽的。不仅如此，我还会在某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场合，干出连自己也厌恶自己的事情来。我完全在欲望的支配下失去了理智，甚至对最亲的人也说出无情绝义的话来。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这话仿佛就是为我准备的。我的内心有时会充溢一些美妙的思想，我甚至会为此感动得流下眼泪。但有时我又会发现自己是多么肮脏，连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高兴地看到我身上还有一丝残留的激情，我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莫名其妙地为一些人或一些事而流泪，伤心，痛苦。我也惊奇地发现我其实是一个自私和冷漠的人。我自认为见过了太多的风花雪月，人情冷暖。我用傲慢与偏见去看待问题，冷漠地逃避一些东西。但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不要这样。良心的不安，内心的焦灼又常常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每天都会花一些时间来问问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这样的追问通常都没有结果，但我还会不停地追问下去。正因为找不到答案，所以才让人着迷。也许有人会告诉我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把握住什么。这又是一个不可捉摸的问题。想来想去，我所能把握的也只是自己的某种感觉，而这种感觉又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所以我其实什么也把握不住。“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我由衷地敬佩说这话的那个伟人，我自问没那个能耐。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不在乎别人怎样看我，我非常固执地认为：不管别人怎样看我，我还是我自己。所以我旁若无人地生活着，毫无顾忌地说话做事。直到有一天我从别人的眼中认识了自己，那个我与我所理解的我却是大相径庭，相距十万八千里。这样的结果让我大吃一惊，仿佛我真的看见了自己的后脑一样。我自然不会承认那个别人眼中的自己，但不这样我又靠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呢？我无法盲目乐观地理解我自己了，我所知道的自己原来还有许多不同的版本，但哪一个最接近事实真相？我越发迷惑了。
　　然而要看清自己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被周围的许多假象所包围，他的灵魂隐藏在一具卑微的躯壳里。他关闭了和外界的通道，因而误会便产生了。不仅如此，他把通向自己的那条通道也关闭了。他需要一层层地拔去许多芜杂的繁复的外壳才能一步步抵达自己的内心。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反复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我站在村庄的路口，那不是我所记得的地方，或许是一处荒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周围没有出口，连一个相识的人也没有。我急得大哭。我在梦境中徘徊挣扎。后来我醒了，满头大汗，脸上挂满泪痕。做这样的梦并不奇怪，这完全是我生存的一种真实写照。无论白天或是夜晚，我总是焦灼地在期待着某种东西，用以填充我内心的巨大空洞。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可以在文字中寻找救赎。
　　我为什么写作。当我闯入这片天地后，世界在我面前呈现出另一张面孔。我可以轻易地在文字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然而我是痛苦的，越写也就越痛苦。走上这条路就仿佛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欲罢不能，我仿佛被挂在半空中。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我必须积攒所有的力气向上攀登。我渴望写出纯洁透明的文字，闪着刀子的光芒，直逼大地和泥土的深处。像一把钢刀一样切入生活的核心。无疑我还没写出这样有力量的东西。我在苦苦寻求，我希望有朝一日，那些有血有肉闪烁着太阳般光芒的文字从我的胸腔间汩汩流出，像爱情一样美好。一个从事写作多年的朋友对我说：文学不能拯救什么，要拯救的话先拯救你自己。只有自己得到拯救，才能去拯救别人。他的话给我很大的启发，我想要写好文字的前提是首先要学会做人。这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发现，遗憾的是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它的重要。我不是一个规矩的人，在单位我曾以最偏激的方式对抗过一些我认为不合理的规章制度。然而我错了，至少在现实面前我不得不妥协，我因此尝到了冲动的惩罚。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必须一点一滴学会如何做人，像海子所说的“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样简单地生活。我愿意把列夫·托尔斯泰、陀思绥耶夫斯基、杜甫、苏轼这样的大师作为我的精神之父，来弥补我长期缺乏精神引导的缺失。
　　写到这里我不得不提起一个沉痛的话题——爱情。这也是认识自我的一个途径（对待爱情的态度其实也是对待人生的态度）。我得承认无论何时何地，一提起它我都会心潮澎湃，万分激动，像七十多高龄的雨果老人向十八岁的妙龄少女求爱一样激动。记不清我在什么杂志上看过这则消息，我没有像别人一样发笑，我也不会认为他老不正经（那是乡下老太太的看法）。对爱情的渴望与年龄没有多大的关系。然而动人的爱情故事只会出现在书本和传说中，在现实世界里它总是那么虚妄无助。在西方传说中有一种名叫荆棘鸟的鸟儿，从离开巢穴的那一刻起，就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寻到满意的树它才会歇息下来。然后，她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放开喉咙歌唱，歌声无比动听——比世上所有的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然而它一生只唱一次，唱着唱着殷红的鲜血从口角流出，染红荆棘树冠，曲终而命丧黄泉。它使我想起了“杜鹃啼血鸟哀鸣”的动人传说。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痛巨创来换取……这便是澳大利亚女作家考琳·麦卡洛的《荆棘鸟》所描绘的拉尔夫与美艳绝伦的少女梅吉的爱情悲剧，它长久地激起我对爱情的向往。然而作为一个有家庭有责任的男人，我却不敢轻易言爱，或者说我已失去了爱的权利。只能在幻想中一遍遍地抚慰自己。
　　在异日审判的号角吹响之前，我轻轻地说出隐秘的自己。我不认为它是坦诚的，但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它至少代表最纯洁的自己，虽然他是暂时的。
李云
四川洪雅县高庙中学
邮编：６２０３６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