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此一世界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47 编辑 <br /><br />此一世界
　　而今我在太原，与先前所想均自不同。近些日子里，我站在阳台上与人说话，听得见楼下的动静。那楼底下本有欢畅的人生，却并非我笔下的此一世界。我琢磨着这另一个系统里的人事，知道这样的安定是有出处的，或者亦有怨尤。譬如我能固定在这里多少年，切断此后或许还有的长长的漂泊，那生命自会安定下来，成另外的境况。事实上我这些年里经历的相反的一切，亦是我自己选择来的，与任何别人均无干系。我记忆里的幼年，乡村宛若一只粗瓷的大碗，可以装得进多少醇厚的酒酿。雷雨的午后，雨线自屋顶的挑檐垂落，我站在阶前，可曾看得见了今天？雨后有虹霓在天边半悬，点滴里都是人世的温情。此后历经大小离别，辞去故土，路途中长亭短亭，亦看得着离去人的背影。那许多人就渐去渐远渐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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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真是阴凉天气。漫漫夏日一过，急赶着就是年终，恍恍惚惚中，就与那先前诸般事都远了。而新的盼望与愁念，伴随着心里无来由的焦灼，成为一个鲜活的世界。久前我不知道是这样子的，再久前我恁地天真过。现在想起来十年前的不历世事，自有一种特别的可爱。人生真是无有回头的路。偶尔怅然转身，还会念想年轻一些时候的好处。日子是愈发变得清晰了，那心里不会想别的，只应有一种让自己感动的坚贞。我还记得儿时百般憧憬过，落实下来亦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然我心里的欢快只我自知。那岁月年华慢慢走过，亦是无有回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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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晚的凉气一来，就知是秋天了。那高远的天空里生出远意，道路漫漫亦无尽，教人如何减轻心里的牵念。我与别人说事情，听得见话语里故作的惊诧：“啊，是如此。如此。”然而时间真是重叠起来，那熟悉的温馨香气，在回想中变得分外清晰。我想，让熟识的人看了如何是这样，然心里的在意只那么一点点。一星半点。再譬如知道亲友的垂顾，连同前尘梦影，在絮叨中分外鲜明。我知道自己心里是有一些时候的安定了。看见路边的树木，亦觉日日如新。我路经的店铺，那服务人员的笑，亦平静恬淡。我记得数月以来早晨未早起了，那晨间的光线，丝丝缕缕，想必教人心喜。这心意我在这里与谁说得清，那天地间凭白多出来的情怀，已经积累得这般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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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一来近中秋，那一时节也是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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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天色分明，即使混沌亦是在这样的节气里，不比别些时候。我想那将来好好的，环目四顾，到处看得见人。此外我心里想事情，有一些主意亦能拿得定。有霜的秋天的早晨，终归不是很远了。那时间过得如此这般迅捷。我想家里人在这时候到田间收获，那还是我记忆里的乡村。秋虫在田里欢叫，我们看见闪亮的日影。我听闻母亲常常唠叨的那些口语，亦丝毫不反感了。院子里堆积起庄稼，与我幼年一般无二。乡下的时辰缓慢匀称，自是有耐心和气度的。真正是昼长人静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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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里我喜欢离开这城市，到我的乡下去。至今我想念那里，亦自是与自己在那里长大有关系。我的文字里沾染的泥土气，到底不是别处的。从前觉得故乡没有一样好，现在是有些不同了。我这些天里梦到家乡夜里的狗吠，梦到我们家院子里长夜中的树木，那夜风猎猎，吹动着窗户纸和屋檐下挂着的菜蔬。月色分明的夜里，我们坐在枣树下，听得见满世界的声音。我在思念里，一切都被打得很开了，天上星辰人物都被惊动，岁月婉转，他们亦自会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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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每想人想事情，总是如此这般。那时寻常生活，连念想也是寻常不过。而今这年月里的流离辗转，细想想，到底不是直统统过来的。我所寻得的这出处，与那时所想到的未来，就这样交叉起来。那时乡下没有街灯，夜里就着明晃晃的月光走过村路。老辈人说，村里是来过狼的。我有时惧怕，就想那幽幽的狼眼。至于后来，我从远方归去，远远看见家里的门廊，沿路一声声问候，乡音未改，却亦有一种突然间的知觉。仿佛我离开了故土，就可以有这样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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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世界本色如此。我想，那平和岁月里定有一份平淡和温情在。我后来出外读书，再后来又回来。我在外谈恋爱或者写字，眼底晃耀的是故乡的光影，现在这样安然的时辰，真是一个旧有的风景。那时我们说起那乡下的事情，炊烟晚幕，多少良辰佳景。天道悠悠，人世间多少喜悦无尽。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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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8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