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渊薮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42 编辑 <br /><br />　　　　　　　　渊薮
　　渊：深水。薮：水边的草地，兽所居处。
　　一直有一个错觉，题目所指的这个词，如介入到自己身体内部的黑暗之地，似乎有点儿万劫不复，刚才突然冒出来，几乎毫无来由。搬来字典查出，居然有一丝轻松从我的面皮上划过。山重水复之外，是否必有柳暗花明之处？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或者说一个短暂又长久的阶段之后，我因何会忽然想到这些词语？
　　内在是有牵引的，冥冥之中，像一束暗火在传递。好久以来，只要一面对文字，我发现我逃离了人间过重的烟火，烟火在我安静下来时，成为一种外壳，萦绕包围，或者招之也来，挥之也去。文字，在我的写作里等于灵魂。这些精神的殷实与空洞，如果物资的殷实与空洞一样，具有两极的意义。按照现实的暗示，和现实绝不撒谎的方式，落在文字里，已经完成了向精神方面的过度。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种安静的方式在生活里流浪。十几岁出外省读书，进入中等专业学校，毕业来到一个小县城的小工厂，后来到了我现在的这个城市。如果可以找到一种比较形象的比喻，那就是在深水里，挣扎着浮游，向往着一片水边的草地，和我想象的动物们比邻，并友好而居。
　　这在本为人世的环境里，也必然成为一种寂寞和孤立的处境。另一面，在身体里，或者说头脑里，滋生的关于男人高度而又和谐愿望与需要，如同男人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完整一样，男人和女人分属一个整体的两半，男人和女人最完美的连接便是无形无影，又有着魔法力度的一种东西。人们叫它爱情。——先撇开繁殖和肉体的欲望不说。
　　看过太多的关于俗世欢乐和悲喜的文字，那些人的身心浸透的烟火味，读来也是杂感丛生的，和凡人幸福和苦恼的生活出于一脉相承的愿望。只不过，和我一旦在头脑里形成的想法或者说精神的一种负重比教起来，实在觉得，那不过是一种轻飘的过度，不是我真正被牵引的动力。这动力，来自一些大的背景，比如，生的希望，存在的艰辛，被控制、被剥夺、被陷害、被凌辱、被掩埋，诸多的恐惧，并一直到死的临界威胁。这也不由我不用多年养成的疑问来承担。所以，我一方面感受到灾难，由着人本来的敏感、灵异的心来承受，且一次次地弹奏哀痛的绝唱。
　　一个人基本不足以抵御外在各种方式集结成的巨大蹂躏和巨大压力。但人有态度，有可塑得足够强大的宽阔心胸，面对一切的达观，这个也是上帝赋予人认识自我和世界的优秀之处。我说到了过程，我在文字里看到了许多人这样的态度，那很多自然抽象。但是一个人当他在本来应该健康的年龄阶段活着，却因为病的袭击清晰的感受死亡一天天逼近自己，并写下文字记述这样的过程，我看到了那种传递过来的真切。
　　过去不久的时段里，我意外地读到了一个年轻女性的文章。我有些惊异、和震撼。说透了，我向来是躲避灾难的人，这个相比于我，以勇敢的心承受的死亡不断逼近的阅历，呈现出的，对于生趣的欢乐；对于寂寞的隐忍；对于热闹的留恋；对于阳光和正常生活的需要，以及对于死，在不可回避的恐惧之后，逐渐达观的态度……。我看到了她的力量，对于我，便有了传递暗火的感染力量。我喜欢了这样的勇敢和承受。
　　和我不善读书相反，从这个年轻而频临死亡的作者文章里，品味她读书的见解，开了我的一扇窗口。相比我是另一种更强大的坚忍，承担在那些思考和发现的智慧里，以至于让我更多地明理，让我好生长叹。虽然我仍然可以为自己找到，自己弱小、固执、如一棵承受社会、权利、等一切强大势力轮子下的一棵草，这么一种理由，甚至来说，我本来的承受或者我本来的孤单，也是长久被挤压得无力反击，一种化成灰烬的无奈毁灭。但现在，我回到自己内心，重新发现了躲藏在角落，并被自己制造的许多有意识无意识的理由，将那些软化的、叹息的、疼痛的影子，增添一些钙质的精神光明。
　　此为精神渊薮的本来面目，将我从迷惑和儒弱的黑暗中还原给淡淡的明朗，给予确认的方向，并不停地寻找挣脱自由枷锁的流放地。我必看到自己写下文字，它们不足以给蹩脚的现实以怎样地改观，但却可以因为精神内在的原动力，被激发的原由，慢慢地形成合力。我以自己的力量祈祷那些传递给我的力量的人和事，在这个刚开始的冬天，象火焰；象彼此握着手；象大地在来年必然变绿一般，即便是死亡，也是另一种有热力和色彩的光芒，——那就是人之为人的渊薮。
　　　　　　　　　　　　　　　　　　2005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