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龙床水库：和石头一起弥漫知觉的行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11 编辑 <br /><br />　　　　　　龙床水库：和石头一起弥漫知觉的行走
　　山石有生，和人结伴，在尘世，都曾寂寥、玄想。
　　正午。阳光从远方过来，穿过我面前的河，落在半坡茅草房间的外围。那一刻城市已经远了，我的光明寂静的房间搁置在惶惑的另一个感觉里。我的安静和水一样，也开始在那一刻漫无边际。木凳，木桌，山野挺拔的女子，我身边的文人和一个城市的女人，都简单成一种无关紧要的风景，或者一种悠闲。而我却紧紧地盯着远处水边摇晃的植物看，没有声音，但却有内心的喧哗。
　　一个个体和另一个个体重合、分离，但始终各自归一。我孤单地依山傍水。这个地方谁会想得起，我所在的空间，一如我不知道的另一个人在什么空间，一样。身体里的每一块骨头，都可以比喻成一种东西，比如，我看到某个人曾有的忧伤，在大片的城市风景中，那忧伤躲藏在内心，忽隐忽现。那么眼前的农家的小菜摆到酒桌上时，温馨和思绪中漂浮的影子，淡如一浮上树叶的风。细如雨丝，声如隔着千山万水，那一端，多的是生和死的想。
　　我不能不回头。看着刚刚过去的，一路弯曲的龙床水库。或者这巨大的时空，小小的客观角落，都和我的存在一样，应该真实的留下它们。
　　回过头，重现在视角当中的，清晰，锐利，灼灼闪动。好在记忆，好在我终究要找到一种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的确在这里存在的原因和过程。
　　大水坝。细沙的水雾。远处和近处，茂密遮挡住的、分离的空间，灰色、阴凉、树梢上空，棉絮的云，和背景透明的蓝，绵绵不断。龙床水库。这个名字，它怎么由来？我捂着风中吹动的衣服，念头不停地闪现。欲望象火苗。为什么是龙床。头脑里，想法不断地闪念、搁置，忽然就从嘴里跑出来。可是，朋友说不知道。龙床。字面的意象，旋转出一种庞大和敬畏的蘑菇云层，隐秘地进入，撑开感觉，慢慢地弥漫，展开。甚至我的眼睛回到了盲处，整个扩大的水、石、缝隙间的土、坝坡平整处的石屋，挂在石屋上的玉米串、辣椒串……
　　近处和远端，空阔、密集。乌黑的树木，橘黄老绿的藤蔓，筋骨衰老的杂草，在峭壁和小块的堆积的败叶和泥土间。有些熟悉中的陌生，有些孤寂中的震撼。我无以言对地呆望，或者仅仅是在几秒、几十秒种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一刻清晰地向我渗透，模糊之间，我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在一种无形触须的牵引下和它们发生了微妙的牵连。
　　这个上午。11点30分。生命的直觉遇到了语言的障碍。内心在喧腾，咝咝有声。我低头看手机，看时间精心地敲打我和外界连接的过程。那块巨大的青石从我的脚下离开，北面的山体在向我靠近，绕着乱石间方可以插脚的地方，我穿过虬枝和弯成各种形状的树身，到处呈现的夹缝，没有节制和规律的山坡，纵向和横向的包围里，我向上而行。在外界的光斑和内在的阴影里，我唯一知道我是一个可以动作的活物，可以从一切静止下来的植物和坚硬的石里区分开来。到达顶端，我呼吸了一口气。巨大的栗子树在我的两侧，墨绿的枝叶间，淡绿的球状的果实到处悬挂着，我转身，看到了从另一侧上来的两个比我年老的人。
　　要开口说话，也想到早已习惯紧闭双唇。长久以来对喧嚣的世界养成的失语习性，仿佛一块小小的尖冰，松动，滑脱。我的嘴巴，产生的询问，外带新奇的感觉。对。就是眼前，这个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曾在刚才喧哗的水中，在左侧石头下方，伏身、起来。目光。我的手段或者触及的武器，先是触及到他高挽到膝盖以上的裤管，然后他光光的胳膊抓出一只褐色的小蟹，举到了我的目光里。跟前，一个同样五十多岁的女人拿着一个撑开口的塑料袋。他们让我想到童年的乐趣。
　　“这儿还有这样的小东西？”
　　那女人看我，保养不错的脸上淡淡地笑。
　　“嗯。就是小了点，大的没有。这东西可以养在水盆里，当活动的风景看。”
　　他们上了岸，两个人争着拿白色的塑料袋，还有笑声，响着。我侧身，看到微微抖动的白色袋子里，挤成一团的蟹，在男人手里，还有女人弯腰看的姿势。相映成景。
　　我转身，朋友站在水雾里正在举起相机。我走了过去。他按下快门时，我知道，已经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悄悄地爬了上来。它保留了将来的记忆，或者许多细节都因为生理的原因有所遗落和闪失。时间在前进，我和我的见证在后退。走的过程忽略了，但回身下了来路，一直重复未完来的过程，一样，也不一样。我终在恍然中，确定着所见的真实，比如：我的朋友和一个他从远方邀请来的女人，他们曾留给我的细节，一个眼神，一个拿衣服的动作，一个搀扶的姿势，都在我小心地过了水洼里的石头时，忽然从我的脑袋里闪出一种透明的影子。
　　远远地，送我的汽车在浮桥的水边。不用回头。我知道无论是水、树、茅屋、我看到过的人，天空远还是近，其实已在我的外面，如同在这块包裹这地心的所有。支撑这一切的石头，巨大，连绵，在我能够想得到的里面。对的，就是这永远的石头。或者我应该让它象征着一颗大而无形的“心”，和心所滋生的所有留守和遥望……
2005年10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