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不一样的母亲爱一样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03 编辑 <br /><br />　　说实在的，我真正懂得爱我的母亲只是近几年的事，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年逾花甲，也许是因为我已至不惑之年。与母亲大半生的生分与隔阂，让我自感惭愧又莫名其解，我经常扪心自问世上哪有儿不爱娘的道理？我为何偏要把这分单纯的亲情当作非要经常劝导自己并刻意为之的事情呢？
　　听母亲说我外婆家在解放前是富户人家，我外公有一手腌制咸菜的手艺，买卖做到了百里外的济南府。家庭的富裕让我母亲得以有机会读了几年的私塾——这也是母亲一生中最感幸运和最感值得骄傲的事情。
　　母亲嫁给我父亲时，父亲已由部队转业地方做行政工作了。开始时母亲和我祖母一直住在乡下的老家，靠种田过活，日子过得并不景气。我是在哥哥出生七年后才来到世上的，正赶上青黄不接的六十年代初，少小的我一出世就面临了连续几年的自然灾害。
　　在我还不曾记事时，母亲带着哥哥去外地随我父亲一起住了，把我舍给了祖母，自此我便和祖母在乡下相依为命。少小的我并不好养，身体本来就虚弱，加之没有可食用的东西，常常因为一点什么不如意的小事就哭闹没完，祖母总是耐着性子哄我，变着法的逗我。许是祖母的至诚爱心感动了神灵，我不但健健康康地长大了，而且还从祖母那里秉承了蕙质兰心的性情和不畏困难的韧性。现在回想这事，在那时岁月，祖母早已替代了母亲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我更多的少小就培养起来的性格大多是和祖母息息相关的，这也许就是后来我和母亲脾性隔膜几十年的潜因吧！
　　母亲在父亲那里住了好像有四、五年的光景，至今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后来母亲又带着哥哥回了乡下老家。其实即便母亲回家时我也并未感觉到她与我之间的距离，甚而我清楚地记得母亲回家时是乘坐两辆马车回来的，我也是随乡邻家的孩子一起欢喜雀跃着迎到村东的老枣树下，心里只觉得是很好玩的事情，并未过多去想从此我的身边也有母亲了，抑或说母亲的多年不在身边在我早已习以为常了。
　　这期间和随后的岁月，我又有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境愈发的困窘，单靠父亲那点微薄的薪水和祖母与母亲在生产队上挣来的那点工分，实在难以周济全家的生计，我清楚地记得，每年年终生产队分粮时，我家都是欠粮户。及至我兄妹几个都上学时，家境的贫困简直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有年母亲蒸了一锅棉籽皮窝窝，我说什么也咽不下，可又能吃什么呢？一家人心情沉重地围灶而食，当时我的眼泪一直簌簌下落。后来日子稍微好些了，但也一直是吃的高粱饼子，特别是在我上高中的二年里，一直是带干粮上学，在别人把玉米饼子当主食时，我却把玉米饼子当作了别人眼里的馒头。
　　生计的困苦让我体会不到母亲的爱心，总以为母亲只知道操劳和训斥我们，好像别人家的孩子能得到的我却总不会得到，以至养成了一种自卑和倔强的性格。那时母亲在我的心目中好像只是单纯的“家长”，并无多少亲情，特别是祖母在世时，我总觉得祖母才是最最疼爱我的人，虽然穷苦岁月里的疼爱也许只是一句牵挂的话，或者留食的点滴好吃的食物。
　　其实现在想来，母亲纵然有着过多的母爱，在那穷困潦倒的岁月又能有多少心思去尽情展示呢？而且当时儿女多而且小，即便分摊一下每个人又能得到多少呢？何况我的心目中更多的是祖母留给我的念结。
　　兄妹真正懂得母亲时，是后来全都考上学并成家立业之后，那时大家好像忽然知道了识文解字的母亲，在她心中一直有个许多农村妇女心中没有的目标，就是累死累活也要让儿女们学有成就，为自己的人生找到一条更宽更广的出路。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恍然觉察到我的性格原来多年来一直和母亲格格不入，并时常为一些生活琐事同母亲争执，总觉得母亲的做法有着太多的不对，母子见面就想规劝对方什么，很少有亲人之间应有的那种默契与融洽。由此以来，不知是我疏远了母亲，还是母亲疏远了我，以至曾有好几年的时间，我觉得母亲对我特别的遥远，好像我已不是她的儿子了，并时常为之痛心不一。
　　有了这分顿悟，以前从未梳理过的情丝一旦梳理开来，真让人有点后怕。我从此试着去理解母亲，用心灵去接近母亲，即便我也知道时隔不久的去看望母亲仍然只是在机械地重复一种应有的道义，但我还是在一次次的努力中，甚而是刻意找寻着我那丢失了多年的母爱情长。工作上、生活上有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我从不向母亲提起，总把自己最阳光的一面给母亲，因为生性不服输的母亲最高兴的就是看到儿女的进步与幸福。对于母亲说的话，我尽量附和着，实在不愿苟同的就默不作语。
　　不知是母亲改变了我，还是我改变了母亲，渐渐的我和母亲的心越来越近了。特别是在父亲去世那年的中秋节的晚上，全家人集聚在母亲那里，母亲的一句话，让我当场泪流满面，那一晚解开了我半生的扣结。当时大家围桌就座，推盏把杯，叙说团圆，聊及母亲将来的生活，大家各自述说己见，而听了我的想法，年逾花甲的母亲却动容地说；“你兄妹几个顶数老二让我操的心少，也数他心细想得周全，照他说的去做我就心满意足了。”原来母亲的心中一直不曾舍弃我并认可着我呀！
　　如今，母亲已少了当年岁月的操劳，孙男甥女的绕膝之福已让她有着说不出的心悦慈祥。平日儿女们经常聚集她的身边，畅谈事业，叙说家事，使她的晚年有着说不出的舒心与温馨。但我知道最让她感到欣慰与放心的却是我这个特别懂得孝顺的心细之人给了她过多情感上的慰籍，这恐怕是她早年不曾想到的！也是我不曾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