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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我和草原有个约定

2021-12-23叙事散文缺月疏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55 编辑

-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去草原,是十年前和杨的约定。对草原的向往,已远远不止十年。进山的汽车颠簸在霏霏的细雨中,我的心也在这样的雨丝中渐渐清凉平静了,连日的燥……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55 编辑 <br /><br />-我和草原有个约定
        
  去草原,是十年前和杨的约定。
  对草原的向往,已远远不止十年。
  进山的汽车颠簸在霏霏的细雨中,我的心也在这样的雨丝中渐渐清凉平静了,连日的燥热真让人有点浮躁难安,杨打电话来说:和我们到深山深处去吧!那里凉爽。--杨的老公是裕固族,老家在裕固草原上。十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杨就和我约定了,一定要到深山深处真正的草原上去看看--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约定竟等了十年。身在尘世,人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缘由牵拌。
  放下所有的一切,一个人上路。这一次,我希望自己是一只自由的鸟,在草原的天空,飞翔一次,哪怕是低飞,哪怕只是一次。
  杨一家三口在肃南县城等我。三点钟,我们坐上了通往大河的班车。车上的人很多,大都是要赶着去参加“祭额搏”盛典的裕固族人--也有象我一样和朋友一起来的外乡人。从穿着上可以看出,有几个还是在外上学的学生。便想起和杨一起上学的时候,大概也是他们那个年龄吧。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岁月已经老去了我们青春的容颜才让我们实现青春的梦想。想想这生活真是很无奈,左右我们的到底是什么呢?--杨他们进山也是为了这个活动,杨说,过些天天气一凉,牧民就要迁到很远的秋场上去,去那里一次可不容易了。我们去的是夏场,离固定居住点最近的。
  雨一直下着,从县城通往大河的山路满是泥泞,车走得很慢,摇摇晃晃的,象是喝醉了酒。好久没有这样挤过车了,我夹在过道的人群中,随着车摇晃着,心中有片刻莫名的茫然。车窗外的景几乎看不到,只是偶尔能看到雨还在下,还有雨中静默的青山。车里,几个裕固族人兴致勃勃地说着玩笑话,引得车内的人发出阵阵笑声。我不禁随着他们笑了。心渐渐地快乐起来,看着他们黝黑中透着沱红的皮肤和快乐的神情,我突然想到了平日里公交车上一张张漠然而深沉的面孔,是什么使这些生活在草原上的人有这样容易感染快乐的心灵?
  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大河区政府所在地--一个居民点。下了车,雨还在下,一条泥泞的马路旁边是两排低矮的房子,房后的大山在如丝的细雨中静默着,那样的安祥静谧。我以为这就到了,正暗自奇怪怎么和汉族的居民点一个样呢,杨解释说,这只是一个中转站,是牧民的固定的居住点,不常住,但得常年有人。我们得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才能到牧区。留守在这里的是他们的伯父,一个七十多岁的裕固族老人。一个干净而空旷的小院,一条黑色的狗卧在棚里躲雨,老人守着一个火炉正在抽水烟呢,见我们来了,忙起来让我们坐在炉子跟前,我已经冷得有点发抖了,山里的气温就是低,出发的时候,我还按杨的叮嘱脱了坎肩加了长袖外套,没有想到,会这么冷呢。杨的老公补充说,这里一年四季都得生炉子呢。火炉温暖的感觉可真好啊,手里捧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和杨围着火炉相对而坐,忽然就想起了那首古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重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想着,就有一种酒意在心中荡漾开来。
  傍晚的时候,我们出来,站在细雨中看远山。雨一直飘着,似有若无的。一直喜欢这样的雨,如丝一样地飘着,那样轻柔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雨滴,只是空气湿湿的、润润的,象要将人融化了一样。远处的山笼罩在暮霭之中,朦胧而灵动变换着颜色,有一种别样的风韵。四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面对这样巨大的安静,我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常年生活在闹市中,耳闻目睹喧嚣浮躁的尘世,常常有一种失聪的感觉和渴望,常常幻想,人为什么不能有一种功能将耳朵关闭了?我想,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人应该是幸福的,至少,不会听到许多不愿意听到的嘈杂声响。
  夜里,雨一直在下。我和杨躺在一张床上听外面的雨声,雨似乎越来越大了,淅淅沥沥、淅淅沥沥,如我们的絮语。多久了,没有再和杨这样安静地畅谈过?生活是沙,岁月就是流水,陶尽了浮尘,身边剩下的,才是真正志趣相投的朋友。十几年了,每当快乐的时候,每当悲伤的时候,每当孤单寂寞的时候,每当累了倦了心灰意冷的时候,总是这份友情,总是杨,安慰着自己,支撑着自己,走过一个个平淡如水又沉重如山的日子。脆弱如我,在这喧嚣的世间,是需要倾诉和倾听的。
  杨担心雨一直不停,会冲坏了路,明天进不了山。让我空跑一趟。我的心却淡淡的,我不苛求,雨停了,就进山实现多年前的愿望,雨一直下,就这样和杨说着话的夜晚,也会让我的心清凉一夏的。古人访友,乘兴而来,兴尽而归,甚至并不在意是否见到了友人,要的只是一份好的心境。我想,雨也许会阻碍了我们上山的路,但不会影响了我们的快乐的心境。生活已经让我深刻地理解了计划不如变化,随遇而安,才会真正快乐。
  天明醒来,雨已经停了,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的--这好久都不曾有的沉沉的睡眠,竟在这里意外地获得了。外面已经聚集了好多人,都是要进山的,很是热闹,一辆蓝色的大卡车停在门口,是拉货的那种。我们就是要坐着这辆车到深山深处的牧区。现在的牧民早已经换了交通工具,以车代马了,摩托和卡车载着他们在草原上驰骋。我以为到了草原就有马骑呢,可他们说养马很麻烦的,还是现代的交通工具用起来方便,还不用人伺候。我多少有点失望,有点怅然。--路还是泥泞的,车厢里也早已经被先上去的人踩得满是泥了。我被一双陌生而热情的大手拉了上去,半跪着,紧紧地抓住车帮不敢松手。车一路走,一路晃,比昨天颠簸得更厉害,仿佛要将人甩出去,我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从胸腔里面颠出来了,哪里还能顾得上看越来越近的青山绿水。
  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路才渐渐平坦了,转过最后一个山头,视野一下子开阔了,空旷而辽阔的草原展现眼前,远远地,一副很美的画面,无声地出现,宛如绿色的地毯上绣了形色各异的图案,走得近了,看见襟飘带舞的人群聚集在一起,有声音隐隐约约飘过来。一派热闹的景象。杨说,在草原上,很少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除非是特殊的节日。祭祀活动象一根牢固的丝线,穿起了散落在草原上的一颗颗珍珠。抬头望去,周围的高山上,有经幡一直挂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一个用石头筑起的台子上,已经挂满了各色的哈达。
  这就是额搏台子--我们目的地。
  祭祀活动已经结束了,只看到有轻烟不断地从残存的木柴中生出,徐徐地飘向天空,象是一段回忆,在回味曾经的繁华辉煌--据说,这次活动很隆重,还请了活佛做了法事。因为天雨路滑,我们来迟了,错过了这对于我来说完全陌生的活动,多少让人感觉有点遗憾。我不是喜欢看热闹,我只是对民俗,对另一种我所不了解的生活方式感兴趣,越来越觉得以前看似简单的风俗习惯中包蕴着一种深刻而久远的历史,还有文化背景。
  裕固族男女老少都穿着崭新的民族服装,来回走动,兴高采烈。有许多商贩从山下运来了各种商品在这里摆摊设点,平日里安静的一方草地忽然变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牧民在各个摊点之间走动。许多人围在额搏台子下看节目演出,有县文工团的姑娘小伙子们专业的歌舞,也有草原上放牧的姑娘们自编自演的节目。几个脸庞晒得黑红的裕固族小姑娘大方地走到场子中央唱歌,完全没有一丝扭捏,平常也听过的歌听她们唱来让人感到一种更真实更质朴更纯粹的草原风味,没有技巧的歌唱,其实更能打动人心。一个藏族的男歌手--可能是草原上的明星吧--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来,粗犷豪迈歌声引起了所有人的应和,大家都跟着他唱了起来:
 “总想看看你的笑脸,
  总想听听你的声音,
  总想住住你的毡房,
  总想举举你的酒樽,
  我和草原有个约定,
  相约去寻找心中的梦,
  如今踏上着归乡的路,
  走进了阳光迎来了春……”
 
  歌声中,我的眼渐渐湿润了,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感动和震撼。这歌,仿佛就是从我的心里流淌出来的。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总是有一些音乐,说的都是我们的心事?
  雨后的草原,辽阔澄澈,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山的线条是柔和舒缓的,象是在宣纸上逐渐渗开的一大滴绿色的颜料,有起伏有层次,却无明显的线条。羊群象是开在山腰的白花,只是随风摇曳,并不见移动,那样的安祥而平静。盘旋在半空的鹰,这一次忽然让我有了别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怎样孤独而寂寞的翱翔啊,双翼的划动是那样优美而忧郁,忽然的,就触动了我心深处潜伏的忧伤。这草原,这美丽无边的绿色,这有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和浓浓的牛羊膻气,还有蘑菇和许多无名花各种气息掺杂着的草原,是我十几年前的梦中神往的广袤丰美诗意草原吗?我不能确定此刻的自己走在草原上的心情,淡淡地潜流在心底的,是一种复杂而简单的感觉,不是心愿终于了却的欣喜,也不是多少有点落差的那种失落。时间改变了我们的,不仅是容颜,还有我们面对世界的心情。从什么时候起,心情不再是大喜大悲,大痛大爱了呢?一切都那么淡淡的,象是笼罩在暮色中的草原,美还是美的,却不是那么清晰明了,不是那么强烈地冲击视觉和内心。纷纷扰扰的尘世象暮色一样遮掩了我们真实的内心,剩下的,只是一团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世俗功利的需求。
  单纯明净的草原,天空和我们是那样的接近,暮色更加融化了天地的界限,我的心忽然又变得如年少时那样敏感了,一丝疼痛隐约而又清晰地渗出心底,很快就渗透了每一寸肌肤。久违了凉丝丝的那种痛快的感觉。
  草原上早已经没有了帐篷,这多少影响了草原的诗意。想像中的草原帐篷是必不可少的,一个个圆顶的、红色或白色的帐篷象蘑菇一样长在水草肥美的天地间,远处是洁白的羊群和云朵,帐篷前面是挤牛奶的女子,穿着艳丽的民族服装,不远处,一条明亮的河静静地流着,天蓝得象水洗过一样……这美丽的,让人心醉的草原!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草原!也许是有关草原的风光片或油画看多了的缘故吧,想象总是依附在一张张定格的画面上,甚至没有动感,只有马头琴,只有牧歌飘扬在画面之外的天空。
  代替了帐篷的是一个个小而简单的土房子,象一个个木桩,伫立在风中。门前的风力发电叶轮一直不停地转着,风扇一样,是转动着的一份沉静,附和着草原的沉静美。屋子里只有一盘大土炕,和一个特制的炉子,这就是牧民夏天的家。
  房前有河,清澈冰凉的水在石间流着,夜晚的时候,水流声哗哗地响着,声音回响在寂静的草原夜空,衬得夜更加静谧空旷。我们就睡在牛粪烧烫的土炕上听这安静的世界里唯一的声响,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的跳动的声音,和河流的轰鸣一样回响在胸腔,让人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间存在着。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感觉,是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早已没有的感觉。身下,是暖和的土炕,真好。
  酥油奶茶、手抓羊肉、一杯又一杯甘醇的美酒,一首又一首祝福酒歌,是牧民最质朴最纯真最热烈的情感表达,每一个来草原的人都会受到这样的浓得化不开的款待。豪放热情爽朗的裕固族人端起酒杯一唱歌,我的心就已经醉了。这是个被歌声滋养的民族,歌声是他们接受世界的方式,是他们对生活的诠释,是对草原的爱,也是对自己的表达。歌词和旋律总是热情而又忧郁的,带着或浓或淡的感伤,打动人心,也融化人心。
  “看到你笑脸如此纯真,
  听到你声音如此动人,
  住进你毡房如此温馨,
  尝到你奶酒如此甘醇……”
  这样的歌声,真能让人忘记了所有纷纷扰扰的琐务,化解了萦绕在心头或浓或淡的忧伤,这样的歌声中,谁的心头还会有解不开的死结?谁的眼神还能不是澄澈明净的清泉?这样的歌声中,我一次次醉去,一次次被征服,我是那样地迷醉于这悠扬舒畅的旋律和优美动人的歌词,我强烈而迫切地想学会,也想拥有那样澄澈明净的眸子,那样婉转深情的歌喉,那样简单而深挚的情怀!
  但我知道我不能。就象早上我借了别人新做的裕固族服装穿上,也装扮不成裕固族女子。就算我学会了他们唱过的所有的歌,我也唱不出草原的味道。那是渗透在他们骨子里、融入他们的血液中的。我只能被感染、被陶醉、被征服。除非我在这个草原上出生,在这里生长,象这里的一棵草一样,从头至尾沐浴的是草原上的阳光,呼吸的是草原上的空气,头上顶着是草原上没有一丝渣滓的天空。
  而时间,就这么快地流过了。四天的日子,没有电话,没有上网,甚至没有看书,却并没有与世隔绝的着急和难耐。如果可能,我倒是想在这里常住的,这样散淡的生活,也许真适合有一些散淡的我。但我知道不能,世界已经定格,这是个不属于我的地方。坐在出山的摩托车上,一再地回头看身后苍苍茫茫没有边际的草原,我想,会不会我也和路边河里流淌的水一样,再也没有回到草原的机会了呢?
  一念之间,我体验了永别的悲凉。
  摩托车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到了有公共汽车通过的地方,一条简陋的马路通向山外,然后还要倒车,才能回家。这一次,我一个人走的不是来时的路。站在一个叫元山子的路口等车,看看电话,居然有信号,忽然就想和人说话,告诉亲友,我此刻身在何处。拨出了熟悉的号码的那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就又收了线。一个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静静地等一辆车来,带自己回到原来的生活。
  我想,有一些快乐,其实只能一个人体验。说出的,未必是听到的。
  十点半,我坐上了往东走的汽车。天已经很晴朗了,强烈的太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在脸上,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白杨树叶明晃晃的绿,有点闪眼,回头看车内的人,大都懒懒地闭着眼睛睡着。我一时有些恍惚,他们和我,到底是谁身在梦中?
  车前面的电视里一直放着腾格尔专集,是草原歌曲,忽然就觉得很亲切,以前看腾格尔唱歌,总以为他的神情太夸张了,不太喜欢。此刻,我忽然懂了,那不是表演,更不是夸张,那真是深入骨髓,发自肺腑的爱。
  那种爱,没有去过草原的人,是无法深刻地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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