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等火车的一个片段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23 编辑 <br /><br />　　　　　　　　　
　　“娘，火车还早得很，您身体不好，顶不住哩。要不，您先睡会儿，到时候我再叫您。”一个小伙子对一个年衰的老妇人说。
　　“我不睡，睡也睡不着，年纪大了瞌睡少，还是你睡一下吧，要坐一宿的火车哩，累得很。再说，年轻人瞌睡大。”老妇人用手抚摸着小伙子的头，手很糙。目光像另一只手，慈爱地抚摸着小伙子的脸和全身，“要陪娘一晚上，把你累着了。”她脸上有深深的愧疚嵌在深深的皱纹里。
　小伙子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任他娘抚摸自己的头，乖得像一条狮毛狗。但看小伙子年纪，也是生儿养女的人了。
　　县城夜晚的火车站有些冷清，偌大的候车室，数排长条椅子上没有几个人候车，都是东倒西歪地躺在椅子上，等一趟凌晨两点钟去南京的火车。此时已十点左右，候车室内静得能听见墙上挂着圆钟的“滴答”声。他们母子充满爱意的对话，虽如燕子般温柔地呢喃，低声稠啾，亦可听得清晰。
　　等车的时间过得比平常慢很多，指针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半晌也不动一个小格子。许是那位老妇人身体弱、年纪大了，渐渐就迷糊起来，冲瞌睡了，头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小伙子见了，刚想把他母亲的身体轻轻地放倒，躺在长椅上，那母亲一个激灵惊醒了，连连说：“不睡，我不睡，我没睡着。怕误了车哩。三儿，你睡会儿吧。”
　　小伙子笑，“好，好，娘是没有睡着，娘精神着哩！但躺着，舒服点，眼睛睁着，不怕，误不了车哩。”
　　老妇人听了儿子的话，心想，也对。不怕，眼睛睁着哩。忙说：“三儿，你也躺会，舒服点。睡着了也不要紧，娘叫你哩。”“好哩，到时候我睡着了，娘叫我。”
　　娘儿俩都在长椅上躺着，先还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话，一会儿就没有话语声了，娘的眼睛慢慢地合上了，睡着了，呼吸均匀而悠长。小伙子曲肱为枕，仰首躺在椅子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如炬，嘴角上翘，轻轻地哼着什么歌。
　　候车室里更加静谧了，大厅顶上橙红色的灯光洒下来，如一床被，温暖地盖在那对母子身上。不时传来一两声蛙呜，深夜静听，有一种金属音的味道，便更加让人增添睡意。那娘睡得更沉了，舒服地发出轻轻的鼾声哩。
　　在这苦甜的黑甜乡里，时间也加快了脚步，想是火车快要到了，有人的脚步声、躁动声，检票口正在检票进站。只见小伙子用脚碰了一下他母亲的脚，自己却假装睡着了，打着鼾声。
　　“三儿啊，快醒醒，检票了哩。”母亲醒了，忙叫儿子拿行李。“噢，”小伙子一轱辘爬起来，“我怎么睡了。”
　　娘儿俩往检票口走，老妇人一路走一路唠叨，“还说叫我哩，自己都睡着了，要是我俩都睡着了，就把车耽误了，还是我的瞌睡少，要不然……也是我儿陪娘辛苦……”“是是是，多亏娘醒着，指望我这个大鼻子误大事哩。”娘儿俩埋怨的话语中充满了疼爱。
　　走到检票口，我正想对那老妇人说，小伙子对我灿然一笑，露出两颗洁白可爱的小虎牙。小伙子显然不想让他娘知道，于是，我也没有说，就把这个温暖的片段记在心底。
　　以后，那位老妇再也不会知道今晚的真实情况，也无需知道，但老妇女和我都知道，她有一个孝顺的、会体贴人的好儿子。
2005-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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