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梦着千层走天涯
2021-12-23抒情散文龙玉纯
漂浮不定那五颜六色的城乡商潮,带着呼啸的喧嚣轮回于大江南北,悄悄顺手掠走了她那朴素的魂灵,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种岁月的积淀与象征.正如同午夜那来自天籁的一股劲风, 把在人们安然进入梦境的同时绽放的夜来花香无声无息地吹得很远很远,没有留下半……
漂浮不定那五颜六色的城乡商潮,带着呼啸的喧嚣轮回于大江南北,悄悄顺手掠走了她那朴素的魂灵,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种岁月的积淀与象征.正如同午夜那来自天籁的一股劲风, 把在人们安然进入梦境的同时绽放的夜来花香无声无息地吹得很远很远,没有留下半点儿能够让人觉察的印迹.无奈梦儿总像那二八年华的少女眉目多情, 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翻开那已经过去的今天想来却还抑制不住激动的一页,把岁月的车轮倒回那段看似平常实不平常的美好时光...... 那时的我也许是年轻气盛对她爱得并不执著, 甚至更确切地说对她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恨.妈妈奶奶外婆为了加深我对她的感情,一个个不惜屈着身子绕着弯子变着戏法说她在我一出生就伴着我, 一步一步吃苦耐劳尽职尽责哪怕牺牲自己直至今天.物极必反,她给了我太多的好处便在我眼里没有了好处, 多次我瞒着妈妈奶奶外婆把她一个劲儿地往石头碎瓦泥水里折磨, 咬牙切齿发誓不给她留下一片伤痕决不罢休.她实在是太朴素了,像故乡田野上那随处可见的黑土一样让人熟视无睹, 半点也俘虏不了我那已经初步懂得什么是漂亮知道爱好的驿动的心. 山里的眼界年代的局限决定着我那时梦的主题决不是五彩缤纷的辉煌. 它像那漫山遍野的小草般卑微,今日说来令我顿时满脸羞涩左右狼顾不知所措,像被人当众指出我曾经做过叫化子流落街头一样难堪. 那时梦里出现得最多的是五里外的供销社柜台里那双白球鞋,她洁白无瑕的身影像个驾着祥云而来的天使,闪着炫光诱惑着我为她思前想后茶饭不甘.梦里的幸福与现实的无奈交织在一起酝酿加剧着痛苦,一腔没有始终的怨恨从四面八方拥挤而来, 全部倾泄在妈妈奶奶外婆用心血做成的她的身上.她顿时变成了毫无畏惧的靶神,一声不吭地默默忍受着这实在不该有的打击. 一次偶遇让我撕破了自己的执迷不误, 当时汨汨流血的伤口今天也已结成一个难忘的情结.一个睛朗的中午,我放学回家, 看到妈妈和奶奶在取下的门板上忙着什么,于是满怀好奇走了过去.她们先是把一张报纸用淀粉浆糊粘在门板上, 然后再在报纸上刷上浆糊,一层一层贴上平时做衣服剩下的碎布和旧的衣服上撕下的破布.零零星星的碎布和旧布一点点被她们的双手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粘贴上, 认真的神情不亚于一位艺术家正在创作一幅传世之作.那时布的身价可比今天高多了,不像现在一样只要掏钱就能随便买到.过去的售货员也绝对坚持原则,没有布票就不卖给你布.布票的威力并不与那时少得可怜的钱逊色多少, 按人分配一年下来最多就能做一套普通衣服.这是干什么呢?这样一点点往上粘多麻烦!我有点不理解便问妈妈.妈妈笑着说,不懂吧,这是在给你糊鞋底.鞋底?鞋底哪是这个样子?我更加糊涂了.妈妈解释说,把这些碎布片儿粘好晒干,然后剪成你脚上鞋底的样子,几层叠起来,再用麻绳纳好就是你的鞋底.奶奶插嘴道,看你平时那么淘气,把鞋子又踢又摔一点也不知爱惜,这下知道你脚上的千层鞋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了吧.什么?这就是做千层鞋底, 还这么费事?难怪我在煤油灯下做作业时妈妈总是一边督促我还一边纳鞋底不断...... 从那以后,千层鞋的形象便在我脑海中高大起来. 随着岁月的流逝,今天的我不但圆了小时候的白球鞋梦,而且还拥有了高中低档的多双皮鞋.也许是整天皮鞋穿腻了缘故,从小就把皮鞋等同于奢侈的我, 今天一反过去的陈旧观念,破天荒置皮鞋不理而思念起妈妈做的千层鞋来.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我提笔写信给远在千里之外乡下的妈妈,要她抽空再给我做一双. 妈妈回信说我从小就不喜欢千层鞋,现在又加上我在城里大小是个军官了,更不能穿那土得掉渣的疙瘩了.接到回信我茫茫然━━ 在机关工作每天皮鞋来皮鞋去,我的双脚不知不觉患上了脚气.到医院开了些内用外用之药,大有好转可就是断不了根 .刚好在医院工作的军医战友这天来我处玩,我便虚心向她请教.她说这不要用药了,只要你妈给你寄双千层鞋来就行了, 整天穿皮鞋脚不透气,像把一个人闷在房子里,能不出病吗? 想不到千层鞋还有这么一个妙处,我更加坚定了向妈妈要鞋的信念,于是又提笔书信一封. 这次回信的是爸爸.他先是尽量用平淡的语言间接表扬了我“翻身没有忘本“,然后才转入鞋子的正题.他说儿子你近来着了什么邪?连续来信要千层鞋, 千层鞋可比不上你那高档皮鞋漂亮.要鞋也用不着那么急,再说一双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好的,你妈接到上封信后便忙开了,现在她整天戴个老花镜,在为你纳鞋底...... 看着看着我的脑海中便显现出过早银发满头的妈妈在灯下戴着眼镜一针一线仔细纳着鞋底的影子来. 我心里顿时有个声音在呐喊: 妈妈, 孩儿不孝...... 刚安下心来数着手指等了两天,便接到上级的一纸命令,要我去北京参加一个业务会议.军令如山倒,只好极不情愿地提起行李包, 穿上那今日在我心里已没有了光泽可还闪着亮光的皮鞋,登上了北上的火车.卧铺车厢里燥热难忍, 坐也不舒服睡也不舒服.我那坐立不安的样子让同行的战友很是担心,纷纷前来询问是否身体有些不适.我笑答顿患相思病.突然,我的眼睛一亮,前面走来一位穿千层的长者.“千层!“我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谁说千层今天已被花花绿绿的商海鞋潮所淹没并淘汰?这不是还有人着她高兴地进北京吗?我那骚动不安的心顿时渐渐平静下来......是夜,我梦见自己穿着一双踢倒山的千层, 挺胸昂头在那茫茫人海中大步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