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里的小苦荬[原创]

故宫里的小苦荬
　　纤弱，虚幻，那些黄花就象人不小心产生的错觉。现在，当我努力在记忆中回到它们中间的时候，我发现那些黄花一直藏在时间之外,从未凋谢,不为人知。细碎的花儿，细碎的茎叶，轻得如同不想走动的风。 　　我是在北京故宫的院子里看见它们的，其时天空坦荡，阳光夸张地大面积落下，把原本就金碧辉煌的殿堂涂抹得更加金碧辉煌。观光旅游的各色人等熙熙攘攘，我夹杂在不同的语言和不同的方言中，几乎弄不清我自己何以会来到这里。 　　离开人群，我朝僻静的地方走去，周围立即变得空旷起来。我听见鞋子在灰色的砖块里踩出流沙的声音，我感觉自己正逐步地小下去，矮下去。这时那些黄花聚集了过来，它们一群接着一群，沿着青砖与青砖之间的缝隙，象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拥挤着悄悄走到我身边。 　　这是一群来自乡村，来自大地深处的小苦荬。我熟悉它们，我们的乡村熟悉它们，我们的每一头牛，每一只羊，每一只野兔甚至蚂蚁都熟悉它们。它们是乡村的漫游者，常常，它们相约在一起，到田坎边，到沟渠旁，到每一处熟悉它们脚步声的地方走来走去。密密匝匝的小黄花在乡村的衣襟上时隐时现，如同无数关于忧伤、关于命运的小秘密，剪不断，理还乱。我不知道眼下我身旁的小苦荬为什么会聚集到这里。田野那样广阔，风又无限自由，它们流浪的脚步就是它们生活的道路，它们应该没有任何躲避的理由。 　　小苦荬，你们是谁的后代，你们的父辈，你们父辈的父辈什么时候来到这里？这座宫殿的大门和围墙象被诅咒的历史一样厚重，你们娇柔的肢体如何穿透了如此坚硬的阻拦？或许，你们是跟随着一位乡村的民间女子来到这里，那位女子又是谁，是出入于传说的丫鬟？是被幽禁于史书的妃子？你们来自乡村，来自于乡村的每一道田坎，每一条沟渠，你们可记得曾经漫步的每一条小路？记得曾经出没的每一个村庄？ 　　深宫大院里到处是遗失的脚印，脚印相互重叠，渗透到灰色的砖块内部。我的脚步声唤醒了那些沉睡的脚印，它们跟随我的脚步声寻找自己的记忆。脚步声同样唤醒了这些小苦荬，它们从转缝里探出头来，聚集到我身边。这些小苦荬孱弱，忧郁，孤独，让我感觉到整座院落里弥漫的孱弱、忧郁和孤独的气息。 　　皇帝和后妃们做爱用的床，皇帝办公用过的椅子，还有无数的珍宝正陈列在高大的宫殿里，这些都是时光还来不及消化的。时光先消化了皇帝、妃子，接下来准备漫漫对付这座宫殿。只有小苦荬从时光的指缝里逃脱出来，把皇宫大院挥之不去忧郁告诉造访它的人。 　　我悄悄离去，不敢回头。那些随着我的脚步出现的小苦荬，在我脚步声远去之后，会重新回到皇帝和后妃身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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