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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怀念阿婆

2021-12-23叙事散文冯顺志
怀念阿婆冯顺志6 月24日是我阿婆的祭日。我出生前两个月,父亲因卷入彭德怀“军事俱乐部反党集团”事件,被戴上“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黑帽。打入另册的原因,无非是父亲在党内民主生活会上,为时任共和国国防部长彭德怀所受的冤屈发了几句真实牢骚,当场……
     怀念阿婆
       冯顺志
  6 月24日是我阿婆的祭日。   我出生前两个月,父亲因卷入彭德怀“军事俱乐部反党集团”事件,被戴上“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黑帽。打入另册的原因,无非是父亲在党内民主生活会上,为时任共和国国防部长彭德怀所受的冤屈发了几句真实牢骚,当场就被扒下他肩上的上校军衔肩章,结果被停职检查,几天后由两位全副武装的战士,从某军分区押送到南昌陆军学校,学习思过。好在父亲从未有过历史问题,是个参加了整个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战斗英雄。直到1962年才脱掉“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黑帽,降为少校,贬到闽北某县人武部任副部长。据母亲说在这三年期间我们父子从未见过面,这一直影响了后来我对父亲的陌生感。

  阿婆其实是我的保姆,是母亲生我时就由她带领我的保姆,到了上高小我才真正回到父母身边,所以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我对阿婆的感情超过父母。   民国时期,少女时期的阿婆上过几年私塾,能识不少字,只是过早嫁人,再后来成了寡妇,含辛茹苦拉扯了一群子女们,真不易哪!   童年的事最难忘,明天是阿婆去世十周年的祭日,要写对阿婆的美好记忆,写一百篇小文章也不算多,这篇小文章是纪念她老人家的。   三十八年前的端午节,我是在松溪古城下的东门头——我的保姆阿婆家度过的。   那时的松溪县境内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倒是有一条宽敞碧透的流向建瓯注入建溪的松溪河流,可通小船。在当地东门头自然成了熙熙攘攘的交通码头,河床深且宽,上面飘浮着各种式样竹制船只,更多的则是小商贾的竹篷船。   这天清晨,码头岸边人声鼎沸,我被人们的吆喊声吵醒了,喔,今天是端午节,那河上一定是在赛龙舟。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急忙俯到挂有艾叶菖蒲的窗台上,此时的码头人头攒动,好一派热闹景象。随着视线的延伸,只见河面中央停泊着一条颇为气派的木船;船顶挂着五颜六色的鲜艳小旗条,这条小轮是作为指挥塞龙舟用的。在它的身后,另有四条着彩涂色斑斓耀眼的龙头舟,这些龙舟比一般划船要长三倍,身子却不宽。每条龙舟上坐有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富生们。每人手上紧握着一根桨楫,龙头前按有一台灶锅般的羊鼓,击鼓的是位中年壮汉,把龙舟尾的同样也是一位中年壮汉。   每条龙舟都在待命出发。   指挥船发出一声哨声,第一组赛龙舟前头的那面羊鼓猛一击响,富生们挥起整齐有劲的鼓梆梆的胳膊大刀阔斧地划桨,龙舟似箭般甩岸而去,逆水进击,河水卷起层层浪花,迅速朝四周扩散。很有节奏的鼓声阵阵响彻河面,给那些把桨的富生增添了无限的力量。若是击鼓的壮汉没能敲准节奏,并会影响步调,劲不能一块使,那就有可能落后同队龙舟,当然这和站在一路岸上的人们对哪条偏爱的龙舟的喝彩声是很有相关的,啊!好一派热闹的赛龙舟场面。   一组龙舟驶过之后,码头上很快恢复了平静,我仍痴痴地俯在窗台上,目光一直凝固在空旷的河面上。

  “小顺子,该吃东西啦!”不知什么时候,阿婆站在我的身后,仿佛生怕打扰我的情趣才把声音压的很低。   我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到阿婆双手端着一个瓷盘,上面装有两颗粽子,比拳头还大些,直冒热气,还有一小盘螺师肉和十来粒李子。我不知道阿婆今天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送到我跟前。   “快吃吧。”阿婆满脸慈祥温和地说。   “就在这儿吃吗?”我感到疑惑,平素不论是吃饭还是吃其他东西,阿婆决不让我离开大厅中央饭桌的,必须端端正正坐在饭桌前……这常叫我暗中生阿婆的气,但看阿婆是这般的爱惜我,也从未与她顶撞,尽管有时感到委屈,只偶尔背着阿婆一两回,偷偷端着碗溜到外边去……   阿婆似乎看出到我的心思,她笑笑地说:“今日例外,你就在这儿吃吧。”说着把盘子递给我,“边吃边看赛龙舟会更有意思的。”   “好咧,阿婆真好!”   我的目光仍然在河面上飘荡,那上面又有四条龙舟正准备决一雌雄。   阿婆还站在一边,很是惬意地看着我吃粽子,她忽然问道:“小顺子,你知道粽子是怎么来的?”   “知道咧。”我不屑一顾。   阿婆反倒认真起来:“你说给阿婆听听?!”   我把老师说包粽子是为纪念屈原的故事话说了一遍。   “包粽子过端午不单为屈原一人呢,有好几层意义,”阿婆说,“有纪念战国时期吴国大将军伍子胥和东汉孝女曹娥救父投江而死的意义。”   我听的似懂非懂的,问:“那这和吃粽子有什么关系啊?”   “是借划龙舟驱散江中鱼,投粽子是给鱼吃,以免鱼吃掉屈原的尸体呢。” 阿婆说。   阿婆当然知道的很多,她曾告诉我,她小时很会读书,只是过早嫁人,后来过早守寡。   阿婆又为我拿来几个李子,要我先吃它。一见李子我嘴里立即溢出口水,这绿青青的李子一定很酸,我却怕酸。   “阿婆,我不要吃李子嘛,一大早干么要吃李子?嘴会嘛的。”   阿婆笑开了,她轻轻拍拍我的后脑勺说:“今日是端午,这时节吃了李子,整个夏天就不会被蚊虫咬,也不会长疖子。你瞧,这里还有一小盘河螺,昨天是你阿叔下河摸的,今日小孩吃了河螺眼睛会特别的亮,可以看到比以前还要远的地方。你不信等会儿把河螺吃了再到码头上看赛龙舟,你能够随龙舟远去一直看到尽头的,眼睛都无须闭一下。”阿婆说得神乎其神,她撩起围裙,慢慢擦着布满鱼尾纹的眼角。   “真的?”我高兴极了,不一会儿,十几粒李子和一小盘河螺全都吃光,心里十分舒畅。   阿婆端起干净了的瓷盘满意地点点头:“现在你可以去码头上看赛龙舟了。”   我飞也似地跑到码头上,此时,观众更多了。   我好不容易才钻到最前面。那四条龙舟已经开始比赛了,只见四条龙舟像脱绳的骏马,片刻工夫四条龙舟就划向河流的那端去了,在我的视线里剩下四个小龙头点,按照阿婆说,我今天吃了河螺后眼睛会更明亮,能看得很远很远的地方,然而龙舟现在却看不见了。   我似乎有些沮丧,但不完全失望,即使看不到也无所谓,今天总该可以玩得痛快吧。阿婆一年到头总是把我带在身边,我难得有几回独个儿自由玩耍,我知道她一方面生怕自己寂寞,另一方面当时岁月动乱,时时发生武斗,对我放心不下。   无论如何我要去追逐那些着色挂彩的龙舟,等到晚上,还要向阿婆问明白为什么吃了河螺眼睛也未必比先前明亮。我还盼望着晚上阿婆给我讲那些充满神奇色彩的故事。   ……   明天我要到阿婆的墓地上祭祀,佩带上三十八年前阿婆送我的还在散发出余香的香囊,把我这篇思念的文字作为瞑纸烧给我最可亲的阿婆!       作于2005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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