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的“碎媳妇”

文/李晓珍

　　　在我的故乡关山一带，谁若是过了18岁还说不上对象，是会被人耻笑的。因此，当我过了18岁那一年，家里人为我的婚姻大事很是发愁，其间几次托人说媒都被人家女方婉言回绝，主要原因是由于那时家里太穷，跟了我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另则由于我小时候营养不良瘦得骨头都露了出来，除了长像以外，没有一样能看上眼的，而这也成了一个人家女方眼中的缺点：就那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以后成家有力气种地吗？

　　 但也就在那年夏天，意外的事发生了，竟有一邻村的人家，提出要我与他家女儿相亲，这可真应了“缘分不可强求”那句老 话。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天早上，我和家人到川地割麦子，虽然我很瘦，但割起麦子来一镰紧似一镰，干的风风火火，毫不落在家人后边。正巧，邻地里另一个村庄的人家也在收麦子，看到我干起活来这么有劲，就和家人搭话，说着说着就把我和他家的女儿扯到了一起，并约定明天将在家做家务的女儿叫来，和我见见面，再请人做媒。

　　 我一听此话，直羞得满脸通红。但家里人一个个都显得很高兴。笑着说我终于有一个“碎媳妇”了，（碎，方言，小的意思）。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腼腆，一见生人连话都不会说，何况是遇到这种事。第二天，我极不情愿地起了床，在家人的一再催促下，才磨磨蹭蹭地提着镰刀上了路。但在路上越想越难为情，便乘家人不注意，偷偷返回村里，和一老同学打扑克下象棋，闹腾了整整一天，直到夜色朦胧时，才心中忐忑不安地回了家。

　　等到回家一看，家人都已回来了，一个个对我怒目而视，直骂：“你这副德行，打一辈子光棍都是应该的！”后来，听家人说那天我的“碎媳妇”来了，还提着满满一瓦罐荷包鸡蛋。人长的很俊，脸红红的，两条辫子又黑又长。直等到天黑见我没有来，便一声不吭地回去了。

　　她家里人见我没来，并未责怪，捎话说过几天我要是去她家的话，就找后川村三组52号，也就是我的“碎媳妇”家，听人说他们家的光阴很不错，比我家要富裕得多。

　　也就在那年秋天，我出了远门，她家自然没有去成，几年来一直在城里读书和谋生，她的情况也只是道听途说，她曾托人给我送过一双绣着鸳鸯的枕巾和几双布鞋，这证明她一直在等我的消息。但一直没有音讯。后来又不知她听谁说我在城里的什么公司上班，已不会再回村当农民了，觉的等我已是白等，便由父母做主出嫁到了关山以南的什么地方。

　　 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只是不愿将另一个本该过安宁生活的人，拖到我东游西荡的生活中。

　　有时在夜深人静的都市、在孤独与寂寞的烟味里、在曾经深爱过的负心人离我远去寻找她的虚荣与幸福的时候、在被别人像小鸟一样扣进阴谋的竹筛的时候、在我最感到寂寞与绝望的时候，我却一直很想念那个我未见过面、真诚而又朴实的“碎媳妇”。

　　 我常常在想，如果今生有重新选择我的生活的话，我愿抛弃曾经那么强烈地诱惑过我的所谓“大学”、“作家”、“名记”、“职称”、“荣誉”等等之类的光环，回到温暖安贫若素的关山土塬，和我的“碎媳妇”18岁定亲，19岁结婚、20岁的时候有个孩子和家，过那种“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头”的农家最简单的日子。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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