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花谢花飞桃花山

　　与我的家园隔河相望的是川农（四川农业大学）的新校区，与川农新校区毗邻的就是雨城近年来小有名气的王家沟桃花山了。从家里出门走过百米路远，跨过架在喷江河两岸的喷江桥，走过川农的新校区大门，沿着公路再前行两百米来远，向右拐进入一个狭窄的小巷，就进入了王家沟地界。小巷的尽头就是绵延的桃花山坡脚，沿着缓缓的山涧小路行走不了多时，一片此起彼伏的桃林就印入你的眼帘了。
　　生平不是一个喜欢附庸风雅之人，想来那也是一般人所附庸不了的。很久以来我的日子就已过得平淡无奇，生活里也早已没了什么希冀，不过是年复一年迷迷糊糊地打发着光阴。却因了与那王家沟桃林的近在咫尺，而在意识里对那王家沟桃花山有着遥遥相望，念念不舍的情怀。人养成了某种习性是难改掉的，何况这种习性说来多少是有些奢侈的，毕竟每年只在那一季的那个把星期抓紧时机去付诸行动才得以观赏到桃花那娇艳而短暂的绰约风姿。于是在每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总会情不自禁地思量起几时才能走进桃林去观赏桃花，那段时日也总是被桃花山一片片的桃红水色占据着整个的心灵，念念有词的也是《诗经》里惟美的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词。
　　尽管每个春季总是在人们的期盼中姗姗而来，可不知为什么今年的气温较去年的此时似乎明显回升迟缓了几许。王家沟欢迎市民们前去观赏桃花的广告也已晚了些日子登出，不巧又偏遇到一场绵绵的春雨，以至于我身边和我一样等候了一个四季轮回的几个友人迫不及待而心急火撩的冒着细细地春雨，撑起雨伞前去观赏，却都是一个个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看着友人从山上回来后很是失望的表情，不用友人言语，也已能想象出整个山峦偌大的桃林里，只有极少桃树枝上露出点点羞涩桃红的情形。我不是个性急之人，也怕走潮湿泥泞的山路，思量着既然已经等待了那么久，又何必在乎这几日的等待呢。便颇有耐心地在家里等候雨过天晴，恭候那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桃”花开的日子。
　　这场不期而至的细雨间或着淅淅沥沥下了一周，才及不情愿地被春风吹散，而让位给了雨城久违的日光。心情不由地也随着放晴的天空，还有那明媚而细碎的日光喜庆起来。时至今日，想那山坡上的桃林也一定寂寥地等候日光多时，桃花也一定以某种迫不及待地姿势迎着日光汲汲地绽放了。幻想着漫山遍野的桃树上恣意开放的桃花，脑子里也早已是一片桃花的汪洋，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也都满是桃红的影子。恨不能立即前去观赏，可我却还不能及时地由着性子前往，因为早已答应女儿周末才和她一同上山。好容易快到周末，那一年一度观赏桃花的时分就在眼前，可不凑巧，偏又给单位派遣去外地出差。呜呼，有些伤感，这个世间那能有几多随人心愿的事情呢。
　　出差几日归来，依旧念念不忘王家沟的桃花。吃过晚饭，顾不了旅途的劳累，立即相约前些日子冒雨前去赏桃花回来后，一肚子怨气的友人。电话里友人无不惊讶的说：你是不是在发烧啊？那桃花应该早已谢了。我说：别打击我好不好？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友人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地说：知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甘，今天我即便是已经有了安排也决定放弃而陪你去，好让你瞑目。唉，这都什么话。不过还真喜欢友人这直爽的性格。
　　和友人踏着夕阳的余辉，不过二十来分钟的工夫就已走在了王家沟桃花山上的山涧小路之上。友人忍不住地讥笑：你自己抬头看看，还有往年我们适时而来时，眼里那一望无际的红色桃林般的景致吗？把目光放在不远处的几棵落单的桃树上，那些枝条上不过是稀疏地挂着些点点桃红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我依旧不甘心：好歹进了桃林看看吧，也许林子里的桃花要多些呢。继续向着桃林逼近，很快就置身在了桃林里。放眼一望，心中一时好不惆怅。只见眼前这满山桃林的每一株桃树的枝桠上都不过是零星地、无精打踩地点缀着些早已不再鲜艳的、已经褪去往日容颜而凋谢的花儿，同山脚下我们看到的那几株桃树是一样的，都不过是在一些树枝巅上开放着的花朵还能看出些桃红的本色。这真的是我牵挂、迷恋的桃树林里桃树上的桃花吗？
　　春风总也不解风情，无视我此番早已惆怅极致的心情，依旧不依不饶地从远方徐徐吹来，使那些原本就娇怜不堪的花瓣再也挂不住，纷纷扰扰地随风飘零。桃林凄清一片，我的视线此时早已不在那些树枝上还不曾凋谢的，尚有着款款生机的点点桃红之上，而是凄迷于桃林中花谢花飞的这一刹那！那一刻似乎才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落英缤纷。
　　不及多思，伤怀的感触，早已抵达泪腺，不经意间已是泪眼蒙蒙。怕友人看出什么，便一边察试，一边笑骂：这风真是的，怎么就吹起些花粉来迷了眼呢。我们还是回吧。
　　迈起流星大步走在下山的途中，竟再也不愿亦不敢有少许的回望。心中不仅有无尽地哀伤也有些许的难堪，仿佛是无意间偷窥了桃林的某种隐私，而深感对不起那漫山遍野的桃林。本是一心前去观赏她满树桃花绽放的风光时节，而非有心前去看她花谢花飞的凄楚时分。想来所有失魂的落红都是不愿让人摄入眼帘而留在谁的记忆里的。记得龚自珍诗曰“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可这一刻那花谢花飞的桃花瓣却分明是在向我诉说：落红本已是无奈，又怎堪惹人哀怜！
　　忽然想起《红楼梦》里那我见尤怜的林姑娘来。想我这在尘世的风霜中早已落得是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似乎是从骨子里看淡世间所有，不在轻言喜，亦不在轻言悲者，一个对生活麻木了的懒散之人见了那花谢花飞之景也无端地生出些感伤的情怀来，何况是那多愁善感体而体弱多病，才思心机都极为敏锐的林姑娘！这样想来，也就不难想象姑娘一边挪动着那溺弱的身子骨，手持荷锄葬着零落的桃花低声沉吟“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依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依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的情形了。
　　暮色已经铺天盖地地将雨城笼罩起来。和友人一路走在回家的路途，两人早已没了去时的勃勃兴致。都沉闷着不言也不语。谁也不愿开口打破这沉闷，想来友人必定是和我有着一样的伤感情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