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东湖荷

　　早就听说洱源东湖的荷花很有名，但一直无缘得以相见。时值双休日，已近中午，天空仍是灰云一片，苍山笼纱，细雨轻飞，时阴时睛，夫君道：蜗居在家也甚是无聊，此时正是赏荷的好辰光，这等好天气何不就去来？还省了遭暴晒！此话深合吾意，莫把花期空错过，还省了搽防晒霜，不如这就去也！于是当机立断，呼朋唤友，一行人欣欣然直往东湖驰去。 　　路两旁的青纱帐连片连畦，飞快地闪过，碧青青的秧苗望得满眼皆绿，悦神悦意，一路欢歌笑语，想像着那即将亲近的漫天碧荷，人还未到，心儿早已在绿波中微微荡漾了。 　　45公里路很快就到，总以为这东湖必如小型洱海一般，大而幽深，一湾碧水清粼粼的湖光滟潋，老远便能望见玉容。殊不知在公路上来回倒了几次车子，就是不见那一泓清水的倩影。同伴中有人在揶揄地偷笑，情急之中拦住一老妪问：哪是东湖？答曰：这里就是，手臂一挥，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就这个地方？心中一阵失望。夫君机灵地接着问：哪有荷花？笑指曰：东边稻田深深处。 　　循路进入村子，但行处，偶见一两塘荷花，娉娉婷婷，正吐蕾绽颜，寂寂的开放，远没有想像中的壮观。同伴中有人叹曰：回转吧，今年天旱，恐怕也就只能看到这么一点花喽！实在是不甘心，再次挡住田间嬉戏的小女童寻花问荷，答曰：往前走，红红的几塘就在前面！ 　　于是信心大增，鼓舞起来，且行且寻，行至村子深处，忽听夫君在欢呼：看，那一片荷花！ 　　极目处，果见有一异样的碧海在天边涌动，一片彤云跳跃于碧海之上，彤云碧海随风飘舞，一直涌向天尽头。好大的气势哦！怪不得古诗有云：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按捺着满心的喜悦，在细仄的田梗上逶逶迤迤，边赏边行，向着那芳机瑞锦之处走去。 　　七月初的荷花正是最娇美的时候，只见一片片硕大的荷叶上，托着一朵朵浅玫瑰红的花儿，舒瓣吐芳，向着天空微笑。那盛开的花姿，让人看到“好花正当时”的夺魂之美，悟到“如日中天”的极盛之威，又不由得对转眼即到的“流水落花春去也”的颓败发出感慨。婷婷玉立的花蕾宛如少女，含羞敛容，欲放还收，蓄势待发，等待着那最辉煌的时刻来临。花蕾一朵接着一朵，似开似合，像郁金香在轻舞，又像一排排小灯笼在晃动，更像是一盏盏三圣母的宝莲灯在放着华光，照得天地一派红瑞。 　　凉风轻起，阵阵冷香拂面扑鼻，满是荷的气息。荷叶在风中翻舞着，风儿将浅灰色的叶底面翻起合拢，轻轻地摇着，只见一片浅银色的波浪在流动，待风一停，荷叶自动打开，恢复原状，又是一片绿色之海在荡漾。在轻风地指挥下，荷叶就这样有节奏地开合着，变奏着，在这一开一合中舞动出夏天的热情和韵律。 　　望着这铺天盖地的菡萏，心中的喜悦也像水中的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地在扩大，终于如那盛开的花儿一样，完全地怒放了！ 　　风力渐大，竟吹落了些许花瓣，落红入水飘零着，望着残红在风中摇曳，心中顿生怜意，不禁想到：这满湖偌大的荷叶，难道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竟不能为荷花稍尽遮风挡雨之力么？看着在风雨中挣扎无助的花儿，再看看那些小伞般的荷叶没事儿似地仍在玩转着水珠子，不免暗暗咬紧银牙，深恨起这不仁不义的荷叶来。瞪圆了眼细细瞧去，却又渐渐舒展开双眉，慢慢放松了牙关，心中的忿恨顿解。原来这荷花竟没有一朵是伏于荷叶之下的，她们始终昂首向上，总是要高出荷叶一个头来，荷叶再有心也是够不着啊，看来是我让荷叶受冤屈了。其实荷叶也是厚德有情之物，它长这么高大，这么厚实，未尝不想做擎雨盖，为荷花提供一个庇护的场所呢？只是这心高气傲的荷花仙子，不肯俯就在他人的绿厦下，不愿接受荷叶的这番柔情蜜意，一枝枝昂首挺胸，只管直直地往上长上去，伸上去，无论是正在盛开的还是含苞欲放的，一律都高出荷叶之上，不管荷叶有多高，荷花总是要高过它，执着地昂首向天怒放，丝毫也不理会荷叶的牵挂，弄得荷叶总也高攀不上。我弯腰俯身仔细观察了好一阵，竟没有找到一片高于荷花的叶子，却又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 　　在一片碧绿的叶子中间，竟然伸出了一朵小小的花蕾，奇怪呀，别的花都是从叶子的四周往上长，这一朵怎么会穿过叶片立在叶子中央呢？原来这片多情的叶子心疼这株幼小的花蕾，便好心地为她撑起了华盖，可这小不点儿却不领情，一心向上，不愿俯就在叶子的下面享受安宁，她要像姐姐们一样，找到属于自已的那片天空。在这四周都是阔大叶子的包围之中，小花蕾只好用她尖尖的蕾尖顶住了挡在上面的荷叶，她用力地顶着，努力地向上长着，宛如破土而出的幼小种子。这生命的力量确实是无坚不摧，她竟然将头上的荷叶顶通了一个小洞，花蕾就从这洞中窜了出去，在蓝天下欢呼，在阳光中跳跃。此时，我又有了新的发现，另一片卷着的小荷叶用它才露的尖尖小角，也将挡在上方的大荷叶顶破了一个洞，无畏地向上生长着，此情此景，心中的弦被轻轻地拨动：这种敢于冲破一切阻力，昂昂然一心向上的精神，难道不是荷花最可珍视的品质吗？ 　　我观赏着，赞叹着，心里充满了深深地感动。出污泥而不染，冰清玉洁，气质高雅，这仅仅只是荷花高贵的一面，荷花还有着更为可贵的另一面，那就是她与生俱来的骨气。荷花是花中之侠，你看她柔韧而挺直的花茎托着那花儿，一鼓直劲地往上生长着，绽放着，不屈服，不谄媚，不弯腰，即使被风吹得七倒八歪，也仍然保持着站姿，大风过后依然挺直身子，剑一般地直插蓝天，那娇艳的花儿宁可在风雨中展颜飘落，也不愿躲在荷叶下窃笑偷生，而那忠实地荷叶也一样坚强挺立，永远伴着荷花相生相长，苦乐相依。同德同慨，忠实于生命的本意，这是荷花高贵的风韵，在我眼中，韵胜原从骨胜来，有了骨气，便没有奴性，立得起来，便没有俗气，于是气韵天成，仙风道骨，被尊为荷花仙子。 　　缓步行走，深深呼吸，尽量想多吸进一些清香的气息。田埂上偶有被人抛弃的荷叶，我拾了一个，据说是这叶顶煨水喝可以治头晕。几个女伴则摘了一些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叶，说用来蒸肉饼或是炒鸡蛋都口感极佳，有一股独特的清香。想到《红楼梦》中贾宝玉吃打之后，万般珍品皆不想，独想喝一碗小荷叶儿小莲篷儿汤，正如凤姐儿所言，不过借点荷叶清香尝尝新。我被那香所吸引，忍不住也摘了两个，但心中总有一种负罪感。 　　著名的洱源莲根就出自这里，那又白又嫩、甜中带糯的莲藕让大理人及周边地区饱享了口福。洱源是洱海的发源地，水资源特别丰富，有史以来这一带就盛产荷花，难怪在这样干旱的季节里，东湖的荷花照样开得如火如荼，香沁一方。 　　恋恋不舍地来回伥佯，耳边传来同伴的声声呼唤，望着袅袅升起的炊烟，该是回归的时候了。 　　再次回眸，只见那一片碧绿连天接地，碧浪滚滚，兀自向天歌，在原野中恣意地释放着那无限的生命力。 　　是风在舞？荷在舞，还是心在舞？我分不清。只觉一种异样的力量在撞击着心扉，周身充满了活力与生机。摸摸手中的荷叶，有暗香盈袖，心内不禁窃喜，我已把那荷的风骨气韵带回家了。
2005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