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印象城市

　　　　　　　　　　　　　印象城市 　　一个小城，偏离了一条铁路和一条高速路的脊背，靠着丰富的煤炭、水泥等资源，崛起，兴盛，由于缺乏先天的文化素养，处处显得杂乱，局促，乖张。空气污浊，四周的建筑和树木也披满灰尘，阳光有些恍惚，醉酒的模样。我不敢抬头走路，不敢仰视日光，我走在树荫下，以免风吹来的沙迷眼，我记得乡村的日光清幽馨香，是流水状的，滋养你的肌肤，而这里的日光却是颗粒状的，刺得你脸发烫。 　　之所以说它是小城，是因为你从车轧过的街道上随处可见残留的麦秸，裹着浓重的乡村气息。只不过是这里多了几处烟囱，还有矸石山……烟雾缭绕，迷迷漫漫，不是仙宫，而是地宫里煮沸的油烟，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一切。 　　　　　（一）井下夺走了多少生灵
　　依煤而兴，靠煤兴城，被人们唤作乌金的东西，养活了千家万户，但同时也肢解了很多家庭。 　　富有的不是那些矿工，而是那些掌握他们命运的一些人。为了贪图更多的暴利，他们不惜牺牲矿工的利益，不分昼夜地开采。井下作业条件极其艰苦，为了降低成本，他们不舍得地作过多的投资，仍采用较原始的作业方式，在这样的条件下，一些矿难不断发生，轻则伤及一两人，重则五六十甚至上百人殒命。而这些矿主往往只拿出收益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来安置矿难家属，私了后，隐瞒了事情的真相，给人制造一种太平盛世的假像。 　　那些仍健在的爹娘，妻儿，始终生活在一种阴影里，只有靠回忆打发日子，而一些正在井下作业矿工的家属则成天提心吊胆，生怕发生什么意外，惶惶不可终日…… 　　　　　　　（二）讲诚信的行乞者 　　车站仿佛一个城市的心脏，每天源源不断地把形形色色的血液还有污垢排向身边各处。吞吞吐吐中，迎来送去，简单的驻留，匆匆的行走，似乎一切与你无关，可是与一个人却紧密相连。 　　她是一位出色的行乞者，大约40来岁，个头不到一米五，矮矮胖胖，但身手极其敏捷。遇到成双成对的行人，她上前作揖，说些祝福话，接着伸出脏兮兮的手，催你拿钱。她头上扎满七彩布条，脸上涂满红一块黑一块的粉，样子很是滑稽，如果你不经意间，她突然窜出，一准会吓你一跳，以为是活见鬼。她要的钱不多，也就一元，很讲究，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行，如果你没零钱，她要你给整的，给她一百元，她准会找你九十九元，要是少了一分，或是不给，那你可要遭了秧，她猛一蹲身，来个大劈叉，喊你爹喊你娘，再不给，她就上前，抱住你的腿不放，并大放噘词，摆出一幅十足的无赖相，几乎每位来者都领教过她磨人的功夫，只好自认倒霉。如果你是初次到来，她拦住了你，你千万不要想着逃脱，不管你走到哪里，她总会跟到哪里，直到你妥协为止，一旁的人会好心地劝你给钱相安无事，你千万不要误解了他们的好意，他们其实是在为你着想着呢！ 　　听知情的人讲起，她年轻时，在剧团呆过几年，练得一身软硬功夫，后来由于经营不善而解体，她想不开，精神出现了些异常，为了生计，她才想出这个损法子。如今，她白天上班，晚上下班，白天花里胡哨，晚上娇俏动人，不光自己盖上了两层小洋楼，而且还供了两个孩子读完大学。 　　不过她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次，她遇到了一个便衣警察领着自己的妻儿散步，她上前讨要，人家不给，她想耍赖，结果被人一手提起，带上手铐，径直朝警察局走去。就这样她消失了几天，可是几天后，她再次出现在街头，连警察局也拿她没办法。 　　据说，一位高级别的领导也曾被她玩于鼓掌之间，那位领导非常生气，安排人员把她丢在了几千里外的地方，消失一个月后，她竟又回来了，并且比过去更有恃无恐，她一下子成了城市名人，号召力空前…… 　　　　　　（三）落魄文人与他们的俱乐部 　　一些性格孤傲，自恃清高的一帮人，附庸风雅，自命为城市的良心，人类的先知，不愿同流合污， 躲进小楼成一统，终日沉迷文字，在吞吐的烟雾中度日，经常隔三差五聚到一块，天文地理，人间物事，都成了他们的谈资。他们相互激励，相互碰撞，相互扶持，同舟共济，追寻那遥遥不及的谬斯美梦。 　　地点不固定，多是一些临时借来的破旧地方。茶社，咖啡屋，由于经济所限，只能远观，哪怕是聚餐也是“AA”制，喝最廉价的酒水，吃最便宜的小菜，但这些并不防碍他们的热情，过最穷苦的日子，写最好的作品，一直是他们的最高追求。在现实中，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弱者，在作品里，他们是王，是神，是统治一切的主。在并不温暖的日子里，他们相互慰藉，甚为迷狂。而一些知道变通的人，则弃文从商，弃诗文从新闻，从时评，从故事，弃高雅从媚俗。用并不闪光的思想换取生存的本钱，也无可厚非，活着才是应道理，想来一阵辛酸。 　　　　　　　　　（四）浪者及强盗　 　　小城的领导者提出建设平安地方的倡议后，一时间，铺天盖地的宣传布满了大街小巷。但是有心计的人都清楚地知道，越是宣传的厉害越说明有问题。的确，小城的治安不敢恭维，也不知什么时间，从新疆，从内蒙，还从一些什么东西，涌进来不少人。人员流动本来很正常，一座城市如果没有流动，就会成为一潭死水，臭不可闻，但像这样的流动多少有些异常。据听说，他们是从一些人口中了解到这地方人杂，治安差，易于浑水摸鱼，才专程赶来的。 　　经常听身边的人谈起，某某大白天在某某地段，遭到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抢劫，有的是飞车抢，有的是团伙欺诈，有的是偷割手提包……手段不一而足。就是这一小撮社会坏分子，搅浑了一锅粥，遇到他们模样的人，大伙就平添了几分担忧，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自己的钱包。白天尚且如此，晚上更不用说，人人生活在恐惧中，社会哪里还有安定可言？尽管公安机关多次追补，抓获了不少，但每次进去罚点钱又放出了来，一切照旧，如此恶性循环。
　　而本地的一些地痞流氓更为嚣张，经常听到一些恐怖的事件在身边发生。有的的哥被人劫了车后遭到杀害，有的因几句话不和大打出手，有的因挖铁矿石发生纠分，纠集黑恶势力械斗，有的甚至手持砍刀杀进医院，伤及无辜的孕妇还有未出生的婴孩…… 　　巨大的恐怖源自群体的麻木、无知、愚钝。我曾亲眼目睹几起恶性事件。在一条昏暗的街道上，我正骑着自行车，前面有一男一女，搂腰前行，而我后面的昌河出租车上下来四名男子，倒背着手，我感到诧异，等他们走到我跟前时，我看清了他们每人倒背的手里都拿着一截短木棍，我以为是对付我的，吓坏了，想想自己平素小心做人，没有开罪什么人的地方，怎么会遭如此报复，我脑子一片空白。谁知，他们竟径直走了过去，看来不是对付我的，我才松了一口气。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前面的那位小伙子遭殃了，几个人劈头盖脸一顿狂打，起初，女孩子还尖叫几声，后来竟没有了声息，看来是吓傻了，男孩死一样躺在地上，那帮人迅速逃离，消失在夜幕里…… 　　这样的事情还有好多，有的只不过换成了砍刀，威力更大，伤人更深，等公赶到时，事情早已收场。我的一位伯父拿着自己积攒下的救命钱，前往医院看病，不料途中遭遇团伙抢劫。伯父农村出身，身强体壮，尽管是病躯，也许是求生的本能，让他一把抓住一名女子腰带将其举在空中，并死死抵抗几名男子的拳头。那名女子，连连说把钱换给他，但她的同伙就是不听，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想逃脱，但他们最终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被伯父腾出的一双手打的鼻清脸肿，最可恨的是在伯父大喊救命的时候，周围围满了群众，无一上前，他们像欣赏一出武侠剧一样，在旁憨笑，直到警察来时，他们才肯散去…… 　　　　　　（五）街头摆摊者与城管执法人员 　　街头下岗职工越来越多，还有一些隐性失业的更不要说，原有的企业破产的破产，改制的改制，能开工资的企业已寥寥可数。大批的失业人员一下子涌进市场，他们为了生存，为了活命，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有的四处借债开起小店来，有的在街头摆摊营生，贩卖一些水果，小商品，或开起小饭店，更有一些残疾人，在家人，朋友的帮助下，花尽平生积蓄，买来摩托三轮载客，姑且不说，其安全性能如何，单单有关部门给审批下来，就为日后埋下了隐患。 　　省来要来检查，小城的领导忙得不可开交。为了提升城市品位，改变过去脏乱差的形象，要求在全城开展专项整治活动。但凡街上门头的广告牌都要重新整治，按照“整齐平”的原则进行改造。一时间民怨四起，为了追求单纯的美观，整齐划一，致使许多花巨资做的大幅广告牌面临被拆的局面，一些旧楼，本来被精美的广告牌遮掩得不露缝隙，这一拆，全都暴露在外，哪有什么美观可言。限期拆除，如果违背就要被罚款，并且强行予以拆除。街头上乱搭乱建一个不留，灯厢，桌椅，雨蓬，流动人力三轮车，都被哄抢，你争我夺，场面惊人，经常听到一些业主遭到暴打，所卖果品洒落一地，并遭到恶毒踩跺，本来，整治环境，人人支持的事情，由于行为粗暴，带给人民不是快乐温馨的家园，而是肆意掠夺，侮辱。走在街上经常听到骂声不绝，如果哪位朋友胆敢说是政府工作人员，定遭谴责辱骂。尤其是那广告牌，一些专业广告公司是深研了广告法的，不曾想，他们也难逃恶运，按说，他们该高兴才是，由于每家每户都要换广告牌，存在巨大商机，但事实上却是被一两家定点招标过了。一些新做的牌子又不得不换下。试想，当初挂牌时那些审批部门到哪里去了，既然经过了他们同意，又怎能因为一句话而改变当初的决定呢？ 　　更为可悲的还是那些残疾人，当初，他们是经审批后，才敢上路的。后来才给他们限制路段，哪段能跑，哪段不能跑，都有了明确规定。这样一来，他们能跑的路段几乎没有人乘座，这下子他们可炸开了锅，反复上访，成为一大难题，领导换了一批又一批，由于观点不同，所以对待他们的态度也不同。按说，一个残疾人自己尚且不能照顾自己，还要开着车拉着别人到处走，其安全性能大打折扣。如果能为他们安排一些其它他们力所能及的活计，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地步，三天一小找，五天一大找，场面甚为壮观……
　　　　　　　　（六）举报专业户与贪图便宜的小市民 　　这个城市向市民公布的投诉电话也越来越多，有些是有奖举报，催生了一批新的职业，他们靠举报养活自己。他们往往穿着讲究，一天里要到好多餐馆窜场子，要上一盆菜，买上两个馒头算是一顿饭，结帐时，服务员小姐嫌其消费太低，不愿给开发票，推脱说用光了，下次再来再补，他们不同意，非要开个条。无奈，小姐们不愿和他们费口舌，就顺手写上几字。然后被他们拿走了，接着就向有关部门投诉，核实后，他们就会得到300元奖励。
　　许多市民喜欢钻空子，常常向有关部门提出一些无理要求，他们清楚知道，打官司，要花费很大一部分费用，更何况他们不占理，打起官司，一定会输，他们又不愿轻易放弃。告状，成为他们的首选。我们国度好象有这个传统，一级一级往上找，总会有个部门来过问，实在不行就集体向政府施压。他们混迹于正常的反映者当中，败坏了形象，影响了办事效率。看看那些正当权益受到保护的投诉人，我心底由衷为他们高兴，同时也为这些人感到羞耻…… 　　　　　　　　（七）广告人与外来投资者 　　看着报刊杂志数也数不清的广告，让你眼花缭乱，仿佛这个城市的人都出现了问题似的，一个电视剧不让你看上几分钟就会蹦出一则广告来，让你生厌。医药广告遍地开花，看得人胆战心惊。
　　一些外来投资者，自认为自己拥有雄厚的资金，不可一世，刻薄对待自己的员工，遇到什么问题总会摆出一幅盛气凌人的模样：“我是招商引资过来的，应该受到更多的保护，不能和土生土长的企业相比”，听着就让人恶心。前来投资的人都是奔着钱来的，挣足了钱还要反咬一口，还美名其曰带动一方经济发展，可笑……　 　　　　　　　　　（八）若隐若现的红灯区 　　在街头繁华的地段，布满着一些高档的夜总会，它们故意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氛围，里面有放荡的妓女挠首弄姿。她们吸纳了整个城市的黑暗和躁动不安的阳具，吞吐着虚假青春华丽的泡影，忘记了年月，昼夜，让虚伪的表白更加苍白。更有一些零散偏僻的洗头房，按摩院，水浴中心，述说着一种无边的落寞，她们大都年老色衰，无人问津，也许这才是她们最真实的日子…… 　　　　　　　　　　（九）社会边缘人 　　这是一个庞大的人群，他们散落在各行各业。他们有职业，但是是编外人士，他们承担起大部分工作，却领取微薄的薪酬，他们中间有大学生，有下岗再就业的人，有工人，有农民。社会一下子把他们推向了市场，但市场体制不健全，致使他们成为社会的弱势群体，他们的合法权益得不到保护，在物资与精神的双重挤压下，艰难度日。美好的事物只写在书本上，写在法规里，既便那些制定相关法规的部门也在违犯着，真是莫大的讽刺。 　　贫富分化不断拉大，早已超过国际警戒线的今天，是该值得我们反思的时候了，中国自古就是不患贫而患不均，把人分三六九等了，终究是社会一大隐患。君不见，每到逢年过节或月末发工资的时候，这个庞大的队伍有着切肤之痛，除了那点微波的工资还是那点工资，其它福利哪里敢言及，更不要说那虚渺的保险了…… 　　这些只是城市的一个断面，小城之小不只体现在它的地域面积上，还更多地体现在人文风物上，没有大的气魄。没有意识到人的重要性的社会，是不会有出息的社会，我越来越期待着，它能走出这片沼泽地，让文明的风鼓荡起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