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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眷恋·旧色的城市或村庄

2021-12-23叙事散文陈元武
眷恋·旧色的城市或村庄 □陈元武一、 旧色巷陌巷陌是村庄最细微的通道,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从一家到另一家,从这条巷陌到另一条巷陌……幽微、静谧、从容,巷陌潜藏于密集的屋檐之下,在一堵墙与另一堵墙之间,仄仄的巷陌曲折纵横地……
  眷恋·旧色的城市或村庄 □陈元武
    一、 旧色巷陌
 
  巷陌是村庄最细微的通道,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从一家到另一家,从这条巷陌到另一条巷陌……幽微、静谧、从容,巷陌潜藏于密集的屋檐之下,在一堵墙与另一堵墙之间,仄仄的巷陌曲折纵横地延伸,像藤蔓一样延伸。密集的房屋是它的叶子和花朵,许多尘封的往事正在它的花朵深处酝酿并一点点地长大。从一条巷陌的始端走进去,天空若隐若现,幽暗的屋檐底,黑色的墙头、砖和瓦,细密的苔藓布满了墙体和下水暗沟,湿气打湿着每一块青石板,日子将它们打磨得十分光滑细腻,层层叠叠的脚印一遍遍地试图印上去,又被另一行脚印轻轻地抹去。门扉开启或者紧闭着,黑洞洞的门扉里空荡荡的,那些内部的细节被很好地掩藏起来,没有人能够穿透那黑暗的幕维,看清门扉里的事物。窗棂阻挡着所有想侵入的企图,窗棂背后是一个足够让人想像的空间,幽暗、尘埃密布之下,琐碎和平凡的往事寂静无声。我多次想打破这样的寂静,让阳光能够直射进来,让尘埃重新纷扰起来,让风吹去那些积垢,让那些往事像银器或是铜器一样被重新擦拭一遍。这样的巷陌里究竟还有多少往事还在尘埃之下寂然无声?我无法想像尘埃的厚度,就像我无法想像巷陌究竟有多深多长。它们是一些很好地铆串在一起的一个长链子,或者说是一条时光的隧道,没有办法彻底打断它,有一种巨大的力量总是让它永远地链接在一起,并且不断地延伸出去,和另一条巷陌交汇并联接。所有的日子都从它的一端进去,然后消逝得无影无踪,就像穿巷而过的风,带着来自田野的清新进去,带着门扉里的尘埃、烟酒气、汗水的味道、欢忭或叹息、驳杂的微屑细节混淆而成的村庄气息而出,日子一天天消逝,这些气息永恒不变地挥散开去,成为巷陌的唯一体味。我多次想像着那些在高高的马头墙之内摇曳的花朵,喧闹的声音不断地翻墙而出,清新或者稚嫩的、沉重而苍老的,花朵的芬芳击中了我的心脏,阳光高不可攀,离我一丈以上。   那些细碎的阳光离我很近,又离我很远,阳光闪烁在墙壁的顶部,光影斑驳迷离。苔藓透出一种深邃的青绿色,扪着那些布满苔藓的青砖,我感觉到那是巷陌浸淫着时光碎末的皮肤或是骨骼。马头墙上是黑色的旧瓦,堆满着尘埃和苔藓,偶尔的一两棵青红色的瓦松,在微微的风中颤动,它的身上堆满阳光的结晶体。旧色青苔、旧色的瓦、砖、雕饰,旧色的屋檐、门楹和窗扉,那是一个停摆了的时钟,旧色的繁花已经干枯暗淡成为一种别致的符号或印记。如今,我在不知年月的现在试图重新发现它的一抹残存的浮艳,就像在阅读一本纸页发黄的线装书并抚摸那些精美插画。我的肉体也在一点点地衰老着,若干年前,我就像那些在巷陌的一头活蹦乱跳的孩童一样稚嫩娇妍,我的脸像一朵初开的鲜花。那时候的巷陌仿佛就是如此,相形之下,肉体的衰老显得多么迅速而无奈。幽深的巷陌通往何处?空气中浮动着的尘埃和碎屑让我迷惘。我离它很近,听得见它沉重而缓慢的心跳,可是我摸不着它的脉搏,它虚幻得像一幅画,在我的眼前旌动着。      二、 老街的最后一抹脂粉   一条老街被都市的浮华所淹没,在它的周围是时尚的街区、公园、绿化道、红红绿绿的广告牌、车水马龙。它像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头发花白、皮肤松驰并布满皱纹,佝偻着背,低着头缓慢地走着,被周围妖冶时尚的光色随意地挤来挤去,不被人注意。这一片等待开发的旧街区依然昏昏然地伏在浓密的榕荫之中,旧的楼房和门楹、柱子和骑楼、暗红色的门板漆皮剥落得所剩无几,轻微倾斜的墙体,轻微风化的砖和水泥缝隙苍白失色,密集纵横的电线、电缆、有线电视和电讯网络专用线,各种标识牌、旧的标语、重重叠叠的小广告、字迹、儿童涂鸦、油污、口香糖迹……在它的身上,堆积着斑驳的旧色。旧式的宅门,被人踩得溜光的青石台阶,门口随意停放着的自行车、童车。木设的宅门透出一种暗红的旧色,那是一种往昔浮华的某种暗示,户对上依然钉着紫铜封皮,门墩上骑着稚气的孩子,老人在一旁小心地看护着。孩子嫩生生的屁股贴着青黑色的门墩儿。门板上一对铜瑞兽口衔着大铜环,门楣上有一块漆皮掉尽的匾额,只残留一些遒劲的笔划,那也是代表宅第门阀荣耀的符号或印记,只可惜蒙过一层白漆,虽然事后想刮去蒙盖的白漆,却连原来的底漆和字迹也一同刮去了。如今,它像一块疤痕一样,隐匿于门第的旧色之中,暗淡着却不忘着继续着最后的炫耀。   一群麻雀在街道的树上聒噪着,它们是这个城市里最后的隐士,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在陈旧的屋顶上徘徊,从一边的电线上飞到另一边,停在门当上窃窃私语,然后在“飘柔”广告灯箱的美女脸上拉一泡屎,或者,它们妒忌她如玉的脸庞,想让她的脸上长出许多难看的“雀斑”。一些老人――男人和女人,光从形象上几乎已经接近于雷同和模糊,男的和女的,全是浑圆的一身肉,松驰地被地心力向下牵引着,老人们一身白色纯棉老头衫,女人们是碎花的无袖套头小褂,头发蓬乱着,下边是一条大裤衩,男的是蓝黑色的,女的是红的或花的,全是洗了无数遍的旧裤衩,他们三五成堆地扎在一起,旁边挂着一只鸟笼子,手里或执着把大蒲扇,或擎着把紫砂壶,自个儿不时啜上一口,另外几个在下棋,一块大木板棋枰上,把棋摔得啪啪响。女人们也扎堆,她们面庞浮肿,青黄的脸色,花白的鬓绺随意地垂向额前,臂膀的肥肉一颤一抖,还有腮帮子、胸脯、肚皮腩。她们的臂弯里不是抱着个小孩子,就是挎着大篮子,东扯一搭西扯一搭地聊着,嗡声嗡气,嗓门粗直得像人力三轮车揿出的动静。也有年轻的男人和女人打她们身边走过去,三轮车夫踩着黄包车当啷当啷地驰过去,街道上有些小坑凹,修修补补的痕迹到处都是,小坎小坑蹦得过往的车摇摇晃晃。街上还有一些旧店铺,旧门帘,理发铺、洗头屋、泡脚屋、门口坐着一些涂脂抹粉的妖艳女郎,可疑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并且朝打量她们的人做着种种暧昧的动作。几家小吃铺门口摆着一溜大煤炉子,架着大蒸屉,呼呼地冒着热气,里头的小伙计正使劲地用木棰子梆梆梆地打着肉馅。VCD片屋、小书店、游戏机室,网吧……密集地罗列。星巴克咖啡屋在街道的最中央处,门口两只铁艺路灯,法式的门帘、花体的外文装饰、常春藤和悠扬的爵士乐。门口进进出出的全是年轻人、情侣、两口子或是伙伴。榕荫底下,星巴克的咖啡味四下飘溢。年轻人的脸上是新潮的,身上乃至于血管里流的全是时尚的元素。她(他)们脸如花开,白皙、鲜嫩,“毒药”香水的味道在数米之外依然浓郁。我想到街角拐弯处那株大榕树,苍老矣,旁边又长出新嫩的枝来,这就是星巴克和它的年轻顾客们。街区外的时尚如潮水般漫过来,淹没这里只是迟早的事情。这或许算是一抹脂粉吧,在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留一抹脂粉色,也足以让她闪烁出一种光芒来,像夕阳掠过的天空,它让我眼前为之一亮。      三、 磨剪子咧、镪菜刀   旧时乡村的巷陌里时常走过一些货郎和磨刀匠。奶奶缝补衣裳的时候,铰着铰着,那剪子就铰不动了,刃口钝了,急得不行,就催我出去找磨刀匠来。街巷里曲折拐弯,看不到三十开外,而且幽暗难辨。“锵啷锵啷……”三片铜片串在一起,甩动就是这声音,那是修锁匠。磨刀匠来得直接,拿一块铁板敲得当当响,然后是粗声大嗓的吆喝:“磨剪子咧――镪菜刀!”磨刀匠多半是外地人。扛着一条板凳,一头固定着了个砂轮磨石,一头固定着一只工具箱,里头几样物什:镪子、锤、锉刀、小铁砧、一盒机油一块污黑的布,还有老虎钳子、起子、钻子和凿子。磨刀匠多半是外省人,北方口音,一张嘴,满嘴烟牙。嗓音重得像土坷拉。   将磨刀匠请到家,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那些不能用的旧剪子、缺胳膊少腿的,豁口缺牙的旧菜刀、剁骨刀、剔骨尖刀、甚至是镰刀、砍柴刀全都找出来让他磨。磨刀匠要来一盆水,然后扎上皮围腰,坐在板凳上,摇起砂轮呼呼地打掉锈迹蚀斑,打好胚子,把剪子两腿一叉,端起镪子照着剪子刃镪起来,银白的铁屑四下飞溅,直把剪子镪得雪亮,另换一边接着镪……把散掉的剪子重新铆上,又是一把好剪子再取一块老皮子,轻轻一铰就断了,磨刀匠脸上不无得意。他开始摆活起来;甭说是张小泉还是王麻子,俺都能将它抹溜顺当罗!遇到镪不动的硬刀子片,他就另外要只炉子,拿他的皮老虎一鼓,刀片放在火上烧红了,再夹到砧上趁热敲打一番,将豁口打平整了,锻上一阵子,等火退了再修。家里有一只开山斧,用来劈柴疙瘩的利物,那是好钢,磨刀匠就是这么收拾好的。“磨匠、磨匠、吃糠咽菜,脸上手上,三两锈渣儿,吃口馒头,嘣掉半颗大门牙;镪呀镪,镪不动刀子,镪去了手上一块皮,没有胶皮扎,身上撕块破衣裳……”这是孩子们嘲笑磨匠穷酸的童谣。   在城市的边缘,也有一些游匠在走动,“修液化气、热水器、电冰箱、通下水道、修门配锁……”他们或背着一只工具包,或踩着一辆破三轮,手里执着一只扩音喇叭走街串巷。有时竟也碰到一两个磨刀匠,在老街区的巷弄里,三五个老婆子正挑挑捡捡家里的破烂,准备卖掉。现在穿衣穿裤,都买现成的,成衣铺比以往少了,家里的缝纫机都当废品卖了,就是留几把剪子还有用头。老人家不喜欢新玩意,旧的五麻子或是张小泉剪子一直不舍得扔弃,隔三差五的还拿它铰这铰那的。镪刀匠现在不多见,难得听到吆喝声:“磨剪子来――镪菜刀!”,听到一声半声,也激动得如要见个旧友一般。忙不迭地跑到楼下叫进院子。可现在的镪匠的要价也不同以往了,按刀论价,现在剪子五花八门,不铆死铆,改用螺丝,剪子腿也是塑料的合金的都有,不好随便动了,连刀刃都改成不锈钢的了,于是就不用先镪锈后上油的老程序。直接大卸八块,逐个弄好了,再依原样装上。菜刀也是五花八门,“哑巴牌”“康厨夫”“张小泉”“五麻子”“张麻子”“李麻子”……反正做刀的多半是“麻子”。刀好看是好看了,可不耐用,稍一用力就卷刃。镪刀匠们的“家伙”也多了,类似于气割气焊的工具用来热锻刀刃,他拿锤子敲敲刀口,说:“得换个刃”,电砂轮磨平刀刃,再拿出一块特种铬锰钢条,再用气焊焊上,锻、淬、再锻、再淬……一把好刀就成了,磨刃,上油,拿一根粗铁丝,放在板凳上一剁,“叭”铁丝应声断为两截,刀匠脸上不无得意,旁观的主人看得不胜欢喜。旧式的镪子也不用了,改电刨、电钻、电磨,这就是现在的磨刀匠们。他们还能够修锁配钥,小电器小五金,无所不能。从口音,年轻的在三四十岁左右,淮北口音,更老点的几乎绝迹了,他们应是黄河以北的人,口音硬梆梆的嘎嘣脆。   周末或节假日,楼下的街边就会响起他们的吆喝声:“修液化气、热水器、电冰箱、通下水道、修门配锁,磨剪子咧――镪菜刀!……”      四、 影院、成衣铺子、剃头店   旧时农村放电影,都是在打谷场或是收割过的田野里。立三根竹子搭成一个门字,拉上白影幕,黑灯时分,村广播一响,放映场里人头攒头,大人小孩,各扛着板凳椅子,占个位子,高音喇叭里含混 不清地放着歌曲,放映机的灯头对着影幕,照出一方雪亮的光域,许多手伸起来,迎着灯柱的方向,投影在影幕上,许多黑影在动,人头、手指、各种疑似的动物或怪异的造像,底下乐呵呵地笑成一片。城市里有影剧院,那是城市或郊区农村人的天堂。电影院多半造得像个罗马的议事殿,门口是罗马柱和高高的穹顶,一盏大灯正中央,照得阶前雪亮雪亮。台阶、栅栏和收票员位置,验票员位置、入口、红色的单、双号提示,中间挂着马、恩、列、斯、毛的巨幅油画像,门口是一块猩红天鹅绒的帷幕。进去后是密集的排座、人群吵杂而亢奋地走来走去,站起坐下,活动排椅被人一次次地打开,啪啪地碰击着靠背杆……电影开始之前,新闻公报、简报……查票员的吹哨声或是电铃声,瞬间全场就像开水突然凉了似的,一下子静了下来。那时,看场电影仿佛过春节一般,高兴、兴奋得难以形容。提前数天,学校发放电影票,到了手里,像宝贝似的,放在贴身的衣兜里唯恐丢失了。那天晚上一定兴奋得一夜难眠,想像着电影的情景:最好有英雄解放军、八路,有国民党兵、特务、匪兵、日本鬼子、翻译官和汉奸,有大炮、机关枪嗒嗒嗒地扫射,敌人成片地倒下……电影院门口有海报栏,电影海报特别引人,丑陋的敌人、坏蛋、特务,表情猥琐,身体细小变形,面目狰狞,英雄们脸色红润如初升的太阳,高大、威猛,金刚宝塔一般,镇在敌人的头上。我特别注意海报上提供的有限信息,加以想像,然后和别人打赌电影中的若干细节。电影院前有花坛,玫瑰、晚香玉和玉兰花,猩红的、白的、粉红的……香气迷人。灯光照射在罗马柱上,多么神圣的殿堂啊。如今,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走进电影院了,它们要么彻底大变脸,要么像一个落拓的昔日贵妇一样,扫尽铅华,一副寒酸模样,悄无声息地改作它途,成为仓库或者录相厅、舞厅、游戏机室、康乐球室……或者,在那伤痕累累的罗马柱上,挂着×××艳舞巡回演出,绝对喷血!!!然后是一些妖精模样的“演员”艳照。电影院已经在许多中小城市里消失了,或者正在消失。   农村里还有成衣铺子,城市的里弄里也有,但不多,同样的情况是剃头店,只剩在农村还一些。过去做件衣裳,那只有过年时才会有的美事。一年了,到年底儿,扯几块布,男的是蓝卡叽、女的是水绿或是军绿的卡叽、偶有花格子布。一家请个裁缝回家,架床板或卸下门板来,拼成裁衣案,师傅铺上一条毡毯子,摊开布,然后给各人量身上尺寸,再持大剪子在布上裁样,家里还得给师傅准备好烟好茶,捣一瓶浆糊给他糊布片儿。剪子铰布的声音实在是太刺激了,嘶啦一声,一块布成了两块……衣成之日,让我们试衣,缝钮扣子、扎扣眼儿。穿在身上,那股兴奋劲甭提了!那时衣服式样就是中山和列宁两种,师傅好做,裤腿宽松,没有什么挺刮的要求,衬衣是全棉做的,衣领子软得像赵本山的帽舌,洗一下皱巴巴的像面袋子。得用饭汤浆硬了,做一大锅稀粥,专擓上边的汤,倒在衣服上,再抻直挺了挂着晾干,穿在身上硬梆梆的,脖子让衣领割得生疼。现在的成衣铺,基本不做衣服了只是给人改尺寸、封裤脚边儿,也有老人来做大裤衩、大坎肩、老式褂子、布扣子边襟旧式服装,老人喜欢纯棉的宽松的软乎的衣裳,不兴时尚不时尚,夏天大褂子加大蒲扇,比任何T恤都爽!城里也有成衣铺,都是些手巧的女孩子做衣裳,拿了专卖店里的成衣,左右一比划,就能搞定,有那么一些省家的精妇来此,弄块好布料让她依样做,结果要比专卖店里的牌子衣便宜七八成,订上个商标,俨然像专卖店里买来的一般,还让左右邻居惊羡不已。于是,许多家庭的缝纫机又咔嗒咔嗒地响了起来,总有一些人手痒痒了,想模仿着做几样试试。   城里的发廊、洗头房、美容厅基本上都不剪头发了,平常理一个头要四五十块钱,还像生手一样,小心翼翼地修修剪剪,纯粹将你的头当成一块需要修剪的草坪。她们会染发、焗油、拉直、波希米亚式剪、泰国剪……就是不会剃头、修脸、掏耳朵。乡下的老汉进城,看到那些如花似玉的美发小姐们,不由得动了心,也想时尚一回,结果一买单,花了几十块,心疼得不得了,姥姥,连根头毛也没短一截就五十块钱哪?!我得卖四挑菜,我能买两只猪娃哩!老汉悔得直跺脚啊。下回来,再不敢进那些屋子。   乡下的剃头匠,现在是不多了,原先走村串户的,挑一担家伙,一头是热水罐子,一条围巾、一条毛巾、然后是发剪子、剃刀,剃刀是美国吉列的“来佐”牌,雪亮的刀片子,执在手心,摁住脑袋瓜子,三下五除二,头毛一绺绺地掉落,露出一个白生生的青皮脑瓜子,再烫上热毛巾,敷了敷腮边唇上颔下后脖梗子,刷刷几下,胡子拉碴的就不见了,整个一光面瓜模样,除了两道眉毛没动。然后让你靠在椅背或是躺下,毛巾再汤一遍,铺盖在脸上,起先汤得脸皮生疼,待片刻冷下去,揭去毛巾,脸上三千个毛孔,无不舒展开来,朝外边吐着气儿,脸上舒坦得无以形容。再拿一副耳掏子,掏去耳朵里的积垢、死皮和分泌物,再用一根鹅绒羽,在耳朵里轻轻地撩拨着,麻酥酥、似痒非痒……三分酥痒似风拂,七分魂魄欲出窍,欲仙欲死,几乎忘记日月、不知春秋!   现在的乡村,还有老头喜欢剃个光瓢头,会剃头手艺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的子女不愿继承父业,以为耻辱下贱之业。喜欢剃头的人和会剃头的人都七老八十了,寂寞身后事,荣辱与生休。在旧式的木制理发靠背椅上,两位老人默默地配合着,一个细细地剃,一个闭目养神……   旧色的城市或乡村,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福建省永安市福建纺织化纤集团有限公司102信箱,366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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