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永远的尼曲河

　　我在一条蔚蓝蔚蓝的，没有尽头的波光粼粼的蓝色河流里尽情的畅游。在我的身边还有许多和我一样无忧无虑的各种鱼儿也在自由自在尽情畅游，我甚至可以用手去抓住她们滑溜溜的身体，和她们来一番亲密接触，尔后又小心地放掉，重又一同在我们共同迷恋的、赋予了我们生命活力的这条蓝色水系里尽情的追逐、嬉戏：有时仿佛是一条开弓的箭一般飞驰而去，有时却又宛如彩蝶般的翩然起舞而来……

　　此刻，是黎明时分，我又在那条曾无数次地迷醉了我的河流里醒来。这是一个梦，我知道这是个梦，从我踏进那条河流伊始我就清楚地知道——因为现实里的我压根儿就不会游泳。显然，惟有在梦里，任何人都可以做一切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明知那只是个梦幻，我却是那么痴心地、甚至是期盼着迷醉在那条河里。关于这条河，我梦中的这条河，已在我的睡梦中重复了无数次。而每次都一样，我都只愿沉醉在其中而不愿醒来，即使是霍然醒来我也不会立即睁眼或者翻个身什么的，依然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久久地保持着睡梦中的那种姿势，再一次温馨而甜蜜地重温自己在梦中的每一个动作，回味自己曾经的每一个呼吸，轻轻地扩张起自己的鼻翼，嗅嗅屋里似乎也弥漫着的那清新河水的味道。

　　梦中的河流是一条曲曲弯弯穿行在大山峡谷里的河流，在暴雨时节，她会变得很浑浊，而更多的时候远看似天空般蔚蓝，宁静而致远，近看却清澈明净，波涛滚滚，而活力四射。那里的人们都叫她尼曲河。我粗略地估算过，她全程其实并不太长，从她的那支小溪水般的主源头到积聚沿途所有的山涧小溪而形成河流的气候，直到和另一条被称之为达曲河的河流相汇而形成那个县城的另外一条水系，怎么也不过七十来千米长远。可就这样一条可以说是名不经传的河流，却让我即使是在离开那个县城已经十年有余，而离开那条河流的身边又是近二十年的岁月里，从不曾忘怀，而时常不由自主地梦回她的身边，并尽兴尽情地徜徉在她的怀抱，感受她生生不熄的生命脉动。 　　 屈指算来，我在尼曲河边的生涯其实并不长，也就近两年的时间。然而尽管时日不长，在那近两年的七百来个天日里，我却几乎夜夜休眠在她的身边——与她的垂直距离最多也不过一百来米，而且是在她已经完整地形成了一条可以被称之为河流的下游地段。 　　我们的驻地通常是很寂静的，周遭都是大山，放眼望去，满目苍翠的原始森林尽收眼底。离我们驻地大约五百米远的树林稀少的半山坡上才有一个少数民族居住的山寨，所以我们的驻地几乎是独立存在的。离我们最近的，昼夜都有着声息的，也就惟有这条川流不息的尼曲河了。 　　 白天大伙儿都在劳作，夜晚也没什么娱乐，老工人们通常歇息很早，只剩下我们这些青工们天南地北的乱侃一阵。因为四周的寂静，即使是大伙狂侃到高声处也难掩尼曲河水一波盖一波的波涛声响。那种环境，在每个夜晚来临之时，无论你是谁，不管你愿意或是不愿意都惟有枕着她的涛声入眠。记得初到那里时，我并不是很习惯，觉得她的涛声过分的张扬而总是在扰乱我年轻的睡眠。久之，却养成了听着这河流的涛声缓缓入睡的习性。很显然她已经在不经意间成为了一种与我息息相关的声息，又亦或，我已经毫无异议地把自己彻底地融进了她经久不衰的声息里而感到心神安宁了。 　　 我在尼曲河畔的生涯一直是单调、枯燥无味的，也是很无奈的。很多的时候总是处在孤寂的彷徨和忧郁中。惟有尼曲河，去向她的身边看她生命的流动，听她的欢愉的涛声能让我暂时忘记那一切，而拥有一份恬静的心情。于是，独自去向河边，看她的身影，听她的涛声就成了我在那七百来个日子里许久不变的一种情趣。 　　记忆中，春季里的尼曲河河道在寒冷而漫长的冬季里结下的洁白而又厚实的冰块会在逐日升高的气温里大块大块的断裂，随后是跌跌碰碰地顺水漂流，一边漂流着，一边徐徐融化在赋予了她生命的母体水源里。于是在整个春寒料峭的季节里，只要你站在岸边，你随时都可以看到河面上那些大小不一的白色浮冰悠悠荡荡的身影，不由地会让人联想起海面上飘荡的点点白帆。在我的印象中，那里的春天最终就是以尼曲河里的冰块完全的消融掉而宣告的结束。 　　夏秋时节的尼曲河是以两种姿势深刻地留在了我的脑海。其中一种是没有暴雨、没有山洪暴发时，那清澈碧蓝的尼曲河。 　　 很喜欢在每个太阳就要西下的日子里，在尼曲河畔，去看她沿河两岸的迷人风姿，俯瞰她清澈穿流的身影。这个季节的尼曲河是最具浪漫风情的，任谁你把眼眸转向河岸的何方，都能看到沿河两岸边和那些灌木交织在一起，开放着的一簇簇叫不出名的各色野花：有红色的，紫色的，蓝色的，白色的……大朵的，小朵的，她们开了一茬又是一茬，在柔情似水的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是那么的清新、脱俗而自然，决无半点的矫情，亦不会让人感到会有些许的妖艳，默默地点缀着天然古朴的尼曲河畔。微风过处，总会有她们的芳香丝丝缕缕的传递而来。 　　如果时间稍早，可以下到河边去， 偶尔还能看到那些三、五个一伙，肩上抗着抓杆、鸭脚子和撬杠走在河坝乱石滩上晚归的“赶漂”水运工人，还有他们辛勤劳作的成果——河水里漂浮着的一根根刚被他们“赶下”河道去放逐的水运木材。木材原本也是有生命的，但这些由于人类的锔子或是大砍刀的作用而被迫离开了它们赖以生存的根基，而被放逐在河流里顺水漂流。它们会不会在放逐中有一种归宿感？我想应该有的，因为所有的生命起源与水都有着深厚地不可分割的渊源。这样想来，似乎便感受到了这些顺水漂流的木材是愉悦的，而不用担心它们会有离根后的流浪漂泊之苦。 　　这个时节，好像是适合垂钓的，河边通常会有个把喜欢钓鱼的人在适合垂钓的水域甩着鱼杆钓鱼。那些垂钓者总是旁若无人而很专注的注视着水面，注视着他鱼杆上的浮漂。我知道如果浮漂向下沉，就说明有鱼上钩了。每每看到这些垂钓者，看到垂钓者浸放在水里的鱼兜，会有一丝忧伤涌上心头：总有些鱼儿是抵挡不住那些致命诱饵的诱惑的，今天那支鱼兜里究竟又被放进了几多原本是鲜活而又自由的生命？ 　　这个时候的尼曲河其实是最适合观赏的。寻一块久经河水冲刷而显得很是光滑而洁净的大河石，坐在上面静观河水永无疲倦追逐夕阳的身影。河水在西下的那最后一抹阳光中闪烁着七彩光芒，仿佛是我儿时拿到手来把玩的那面镜子由于太阳光的折射而发出的耀眼之光。极目远眺这条河流，不知道她已经有了多么悠远而漫长历史，可在我的眼里她一直是那么的年轻，充满了朝气。弯曲的河道永远好似少女的身姿般婀娜多姿，河水似乎永远没有忧伤和烦恼，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与踌躇，而不停留地沿着河道，一路轻歌曼舞地奔向远方。那一刻，思绪总会被这河水所感染而随了她的意愿在欢畅地流淌，所有的彷徨、所有的忧伤都化为乌有，惟有宁静，在宁静中默默地感受这条河流年轻、曼妙风姿。 　 和所有的河流一样，这条河也不总是那么欢畅愉悦的。那就是暴雨、山洪暴发后的尼曲河。那时你满耳都会是它怒吼、咆哮地声响。走到岸边，竟不住的会张大嘴而屏住了呼吸：在她浑浊而宽阔的河面上竟漂满了那些七、八米长，直径大的有七、八十厘米，小的至少也是四、五十厘米的被称之为云杉及冷杉的巨大原木。这些原本是停靠在河边，水运工人们还来不及动手赶下河道的，或是已经漂流了一段时间后被搁浅在了某处的原木，借着山洪，上涨的河水而一骨碌地都进了河道，它们互相簇拥着漂浮在河面，气势磅礴，绵延不断，浩浩荡荡地奔流而下……这是何等的一种壮观景象，让人不由地目瞪口呆，并叹为观止，由衷地对这河流肃然起敬起来。 　　 而现在，那种壮观的景致想来后人已是无法看见了，它已经消失在九八年国家实施的“天保工程”中。 　 　秋末尚未入冬，夜里已经开始孀降。河流的边沿已经开始结出无色透明的薄冰，伸手去扳下一小块，会有清脆的声响，举到眼前，还可以对穿的看过去，竟和玻璃是无别的。随着冬季的来临，尼曲河畔的雪花开始纷纷洋洋地漫天飞舞，尼曲河畔也一改往日的天然绿色，大地银装素裹，一副圣洁山河的景象顿时出现在眼前。气温一天低过一天，河道两岸的冰块也开始增厚，有了白玉般的色彩，并急促地向着河中心延伸。听老工人们说，在气候寒冷，气温太低的时候几十米宽的河道曾被冰雪完全地封闭过，那时人和车子都可以从那冰面上直接过去。很想目睹那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景，可惜直到我离开，也一直无缘看到这种冰封河面的景象，而成为我离开尼曲河畔后唯一的一件憾事。 　　仔细想来，春季里的尼曲河畔其实是有些荒凉的，两岸除了那些常绿树木外，几乎全是被一个寒冬洗礼后的枯枝干条，河畔的整个春季几乎都被不小的风沙肆虐着。站在她的身边，极易被沙尘迷了双眼，而让人不敢久立于岸边看那些在水中游荡的浮冰。夏秋里暴雨时候的尼曲河尽管是壮观的，有着宏伟的气魄，但她那汹涌的波涛，咆哮的姿势，却有些让人望而生畏。而冬季里的尼曲河，河道里又惟有一天比一天厚重的冰层，大面积都被厚实的冰雪覆盖着，给人感觉又总有些太过的庄严和神圣了。 　　只有夏秋时节没有山洪暴雨暴发的时候，那清澈和欢快的尼曲河最是让人惬意，无可挑剔的。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去接近亲近她，看她不知疲倦的轻快舞姿，听她永远悦耳的愉快曲调。我时常梦回的也就是这个时节的尼曲河了。 　　　说来奇怪，也曾走过不少的地方，观赏过不少的江河，我目前居住的这个城市，就有着清澈的青衣江、周公河等河流穿城而过，河里还有闻名遐迩的珍贵雅鱼，吸引着无数的游人驻足观赏而由衷地赞叹，让久居在这里的人们引以为自豪。我也好不例外地欣赏着，自豪着，可魂牵梦萦的却依旧是那条梦中的尼曲河。 　　　我向寻根似地探究了良久，终于明白我之所以念念不忘那条河是有着完全而又充足的理由的。那个时期正直我人生最为伤感失落，彷徨不定的时候，而陪伴我的除了我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小蜗居，就惟有这条河流了。那样的时候，那样的地方，那样的河流自然是不会轻易地从一个人的记忆里消失的。 　　 尼曲河，我心中永远的那条河。我知道，你如同我的血液般流淌在我的心河，并永远驻扎在我的记忆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