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走过记忆中的老街

??老街上的大树，如街旁飞檐翘角的老房子，在我们的视野里越见越稀。老街上的大树，与鸟啼虫吟一道，在我们的记忆中愈行愈远。 ???快步走过深峡一般的街头——焕发着“二度青春”的老街街头，满街刺眼的阳光瓷光与玻璃光金属光交织出的“光网”之中，这里一棵那里一棵，恍惚闪现出昔日那些大树的浓荫。饭毕安坐出神之时，袅袅飘动的如烟往事中，这里一行那里一行，朦胧浮现出以往那些大树的身影。那些大树，有的在我们初初开眼看世界的时候，就已遮天蔽日，有的则和我们的嫩骨细肉一起落地成长，多少年长下来，已出落得伟岸挺拔。那些大树，一棵一棵只身独立也罢，一行一行比肩而立也罢，无不与我们缠结着牢牢实实的缘分，其舒展的韵律交织在我们的脉搏之中，其温润的气息渗入到我们的呼吸之中，怎能割舍，怎能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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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大树，却一棵一棵、一批一批地从我们眼前消失了。不知它们哪里不逊，招惹了人，让一部分人扎实碍眼。说声改造老街，说声加强市政建设，那些人的目光就锻成了一把把明晃晃的斧头，锉成了一排排阴森森的锯齿。斧头舞处，锯口张处，有声无声的“顺街倒——”的凄厉号子中，大树们一棵一棵血肉横飞，一行一行“阴魂”四散。 ??曾经深深造福给我们，庇荫过我们的老街上的大树呵，越来越只能在我们的幻觉与梦境里一挺树干一露枝叶了。没有幻觉没有梦境，又想与大树亲昵一下的时候，就只好憋足了劲儿扇扑起回忆的翅膀，到岁月深处衔出一角角温馨的景象一枝枝清朗的心情。金色的朝霞与玫红的暮霭之中，鸟儿们从大树的曲谱上啄出一个个音符，啼啭成一声声自在快活，一曲曲安乐吉祥。烈日喷炎之时，大树高擎起一把把巨伞，为人们挡住暑寒，筛下沁凉。灰尘起了，噪音来了，大树张开巨大的胸襟，为人们吸纳掉一阵阵烦躁一层层污染。有着大树的庇荫与呵护，人们行走在老街上，迈出的是一步一步从容，驻足在大树下，接纳的是一拨一拨舒爽。 ??而当幻觉消失，梦境散去，回忆停止，我们又不得不耐耐烦烦地面对以及涉入那一条条被改造过了的犹如稚童一般的崭新的老街，我们不得不宽怀领受头顶的大太阳和两旁瓷墙玻璃墙玻璃门玻璃窗上生发的无数小太阳的灼肤之热刺眼之光的隆重馈赠，我们不得不虚心欣赏那些喷发着高分贝激情的贩子叫卖声汽车喇叭声门店音乐声的联合奏鸣。以我辈壮年人的耐力和灵便腿脚，尚可忍之，顶之，不行就快步溜之。只苦煞了那些年迈体弱的走街者。你看那位白须白眉的老先生，步子颤颤巍巍，热汗如豆乱滚，枯涩的目光差点能点着火了，就是望不到一棵大树一片荫凉喘一喘气歇一歇脚，而他面前，热锅一般的路正暑气升蒸…… ??从报纸、电视等传播媒体上，我们看到，有的国家在建造新街或整修老街时，想尽办法为那些大树留地让道，就连街旁的一个枯去多年的老树疙瘩，也要郑重其事地为它修一道栅栏，保护起来。街道的线路虽然斜了一点弯了一点，而作为街道血脉相连的有机部分的大树却得以神态依旧风采焕发。在我们这样一个文明古国里，我们的一些街道设计师、“拍板师”，为何就对那些街边老树大树不存一点怜惜之心敬重之意知感之情，直欲赶尽杀绝，连根掘光而后快呢？那些街边老树，且不说文化含量历史蕴籍，就是用现代人实用主义的目光打量打量，对它们的意义也不该视若无睹忽略不计呀！ ??不可否认，改造过的一些老街，也是被人猛下功夫浓妆淡抹美化绿化了的，或注目，或一瞥，它们都有一个瞧头。但在那绿化带上，赐给我们眼福的，却只是仿佛涂了一层油漆的浅浅的草和矮趴趴的有着玲珑长相的小树——市民称它们为袖珍树呢。而就是这些袖珍树，也不可以耍点小性子挣力一长，只要冒尖那么一点点，便有剪刀咔嚓咔嚓闪着寒光光临它的脑壳了。莫非现在的人审美目光日益矮化了吗？想想又不是——你看街两旁的房子，正在人们手中越耸越高望云冲天而去哪。那末，修整出那一棵棵一列列“人造侏儒”，又是展示一种怎样的美趣呢？ ??丝毫也不敢贬低那些浅草小树（其实不用我辈贬之，它们也没法不低）。老街被改造成新街之后，浅草小树们承担着抖露新气象新风光的重任呢，它们在竭力地向街人传递一份美色，赠送一份自然呢。只是，我们也着实需要大树，需要大树为我们遮暑挡光，纳音吸尘；需要大树时时给予我们鼓舞，催动我们振奋，使失意者展开大树一般的胸襟，使沿街漂泊的人也觉着脚底板下有根的质感。街上难得见到大树了，又捱不住对大树的渴望，只好将它们从记忆的底片上洗印出来，与之默然相对，作一番精神的亲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