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总有一些东西需要记起

总有一些东西需要记起
文/李云 　　厌倦，深深的厌倦，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如何循着我的家门找上我的。也许它偷窥了好久，小偷一样，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破门而入，把我整个心情洗劫一空，什么也没留下，只有一堆被暴徒遗弃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许是看警匪片看多了，我脑海里常常不自觉地出现这样的画面。在昨天，或者说好长一段时间了，我不能确定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我对很多东西产生了深深的厌倦，像刀口划过伤痕一样疼痛。 　　一些人和事，不很清晰地闪烁在记忆的天空中，有时昙花一现，大多数情况，我会努力去回忆一番，最终它消失了，我抓不住它的尾巴。到头来，我感觉很苍白，很没意思，我被深深的厌倦所击伤，同时我还感觉很累。 　　昨天我出门去了，看到很多的人，仿佛一个也不认识，我向他们不停地打招呼，你好！你们好！要去干吗？我没有听见他们的回答，我只是在例行公事，我不打算得到他们准确的回答，我对他们的事没有兴趣，就像他们对我的事没有兴趣一样。我得承认我很虚伪，我带着一张虚伪的面具，甚至我的笑也是装出来的，它像挂在棚架上的有病的瓜一样，风一吹就掉在了地上。我的声音也是如此，它从我的喉咙里勉强地挤出来，很快就消失了，像风一样消失在茫茫的太空中，停留的时间是如此短暂，以至于我马上就想不起我说过什么样的话了。我像傻瓜一样向所有的人问好，认识的，不认识的，男人，女人，还有小孩，我不在乎他们对我的态度，我佯装出十分热情的样子，甚至是一副谄媚的嘴脸，我讨好着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可在我的心里，一种厌倦像山间的浓雾一样在缓缓升起，刹时把我的心包裹得严严实实。我打着呵欠在大地上行走。 　　有一回，我听见有人对我说，你太颓废了，为什么要这样呢？他说话的语气以为我是第二个波德莱尔。天！我有这水准吗？我大吃一惊，是吗？我颓废吗？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我只是有点忧伤，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忧伤，它像藤蔓一样把我缠绕，像蛇伸长舌头吐着毒信一样把我包裹。 　　我努力地回忆着一些人和事，在这世上我认识的人和曾经经历过的一些事，欢乐是短暂的，这样的回忆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我常想要是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人也不认识那就好了，要是我什么事也没经历那就更好了，像外星人一样活在地球上，永远也不明白地球人的勾当。有一天晚上，我上晚自习的时候，天下着雨，五月的暴雨，毫不留情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我的心被它淋得有点潮乎乎的感觉，狂风发疯似地摇撼着树枝，让人恐惧。走上讲台，我说，我的运气如此不好，每次轮到我的时候都要下雨，你们看人倒霉，连老天都要欺侮我。学生们听后大笑，我为我的这点幽默而得意。事后我后悔了，我说这些干吗？整个一个神经病！事实上我做过的无聊事还很多，说过的无聊话更是无法回忆，只要一提起这些我就会脸红。 　　还有一次，我外出办事，晚上一个人住在旅馆里，心里空空荡荡的，仿佛被抛到一个荒岛上，我很想找一个人说说话，可周围找不到一个我认识的人。在这个小城里，我有几个同学，可我不想见他们，我知道我的到来会打扰他们家人的正常生活，我尽量避免去麻烦他们。隔壁的房间里，几个旅客在兴高采烈地打麻将，声音很大，我无法安静。我掏出手机，给我女儿打了一个电话，我问她吃饭了吗？妈妈哪里去？女儿说吃过了，妈妈上班去了。我说你一个人在家怕吗？女儿说爸爸你放心吧，我都长大了。放下电话，我的忧伤袭来了，一半为了女儿，一半为了我自己。那一刻我心里涌起对女儿说不出的歉疚，为了生活我残忍地将幼小的女儿一个人放在家里。我呢一个人羁留在陌生的孤岛上，没有朋友，没有亲人。那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 　　大街上人流攒动 ，我身边走过很多人，他们或匆忙或悠闲，我默默地打量他们，街上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的很长。我踱进一家书店，在那里呆了许久。一本本地翻着书架上的书，熟悉的陌生的名字从我眼里一个个滑过，最后我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叫史铁生的名字上面。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取下了那本书——《灵魂的事》，我捧着它回到了旅店，躺在床上读了起来。这是一本让人忧伤的书，“一个中国人写下的最为光彩灿烂的随笔经典”，那一个晚上我沉浸在史铁生苦难的世界里，忘了身在何处。 　　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就这样匆匆而过，人在这世上的时间算起来只有两万多天，这个数字让我气馁，人还比不了一棵树，在山间随处看到的一棵树也能活上几百年呢，生命对号称是万物的灵长的人类实在是太吝啬了。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说，省省吧，何必把自己搞的那么累那么苦。对我而言，固然找不到快乐的理由，但平淡本身也许就是一种快乐。这样说差不多是废话，但我宁愿一千遍地重复这些于我有意义的废话。剩下来的问题就是好好想想以后的时间如何打发了，即人们常说的如何轻轻地走的过程。那天回家和母亲妹妹他们谈到今后的日子，我说这一辈子怕好不起来了，可能要到五十岁以后日子才会好过一些。妹妹说，你还好些，我要到六十以后才好的起来。妹妹没有工作，她做着小本买卖，买了一间铺子，欠账好几万元。我没有能力帮她，母亲为我们叹气。我们安慰她一切都会好的，可心里实在没底，能不能好起来我也不清楚。那就慢慢地熬吧，只要进入了这个过程，一切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睡觉也许是逃避寂寞的最好的方式，大多数情况下，只要条件允许，没有工作羁绊，我就会选择把把自放在床上（说不定这是死亡的预演），处于半醒半梦之中。床上是诞生思想的地方，而不仅仅用于作爱，还可用于思考，半醒半梦之中的思考。我相信许多天才之作应该是诞生在床上，这的确是一个让人向往的地方。可惜的是一天的许多时光，我都要为五斗米而折腰，不能随心所欲地去床上展开我的思考。在这个时候，我会记起许多的往事。童年的往事像电影镜头一样从我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我小学的同学杨蛋蛋去世了，癌症，不到三十五岁的年龄。留下孀妻若子，一个人走了。这符合他的个性，因为在读小学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不大规矩，爱出风头的人，我想在死这件大事上他也肯定不甘人后。我这样说也许不是他的本意，事实上他走的很无奈。我知道他这几年过的很不好。但他毕竟走了，捣蛋了一辈子就这样走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为他提供捣蛋的舞台了。杨蛋蛋一生没干过什么好事，就是喜欢捣蛋。在小学的课堂上他是制造笑声的一部机器，没了他会是多么的乏味。有一天我们的老师为我们讲了一个拾金不昧检到公物交给警察叔叔的故事。老师姓徐，城里来的知青，队长看她长的很秀气，不是干活的料，让她来教我们读书识字。她长着一条李铁梅似的大辫子，从头上直拖到背部，两只眼睛水灵灵的，我们都非常喜欢她。她讲的津津有味，同学们听的很专注。老师讲完了，杨蛋蛋站了起来，怪声怪气地说：老师，检到屁要交不交？同学们哄堂大笑，杨蛋蛋一个劲地眨眼睛，年轻的老师气得满脸通红，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扯到教室外面，罚他站了几节课，杨蛋蛋从此出了名，大人见到他，总要问：蛋蛋，你放的屁交了没有？他的得意之作还不只这些。那年他在外地读技工学校的时候，有一天到铁路边上玩，正好一列火车经过，他检起地上的一个石头向车窗砸去。火车走了没多远，很快来了几个穿制服的公安，不由分说把他带走了。到了局子里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原来刚过去的是一列专列，里面坐着一位大人物。由于他的“飞石打领导人专列”的行为被拘留了三个月。杨蛋蛋就是这样一个冒失的人，幸亏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后来他所在的单位倒闭，他下岗了，又回到村里当他的农民。以后我好些年没见到他了，等我再次想起他的时候，他已躺在一个冰冷的骨灰盒里，将从我的记忆之中永远地被抹去。 　　这些年我和过去的好多同学都失去了联系，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悲欢离合，参与并导演着一出出的人生悲喜剧，主角早已固定，剧情在不断地被篡改，到了大幕落下的那天，才可能知晓最后的结局。在冥冥之中，我的耳畔传来几句歌词，似乎是一首大学时代流行的歌词，叫什么《哭砂》： 　　┅┅风吹来的沙，落在悲伤的眼里，
　　你可知道，我在等你；
　　风吹来的沙，冥冥在哭泣
　　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过去稀薄的记忆，但这一切终将会被我忘记。 （约３３００个字）
李云
四川洪雅县高庙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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