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系列散文·时间之战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42 编辑 <br /><br />　　时间之战
　　　　——乡村的快乐或忧伤
　　冉正万
　　1、糖
　　上小学的时候，有位同学买了一颗水果糖，没有包装纸，售货员用筷子把糖放在他的手心，他没把糖立即放进嘴里，而是把它倒腾到另一只手，把手板心舔干净了再倒腾回来。见我们几个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先抿了一口，然后出来，给另外一个同学抿，这个同学抿一口再转下一位，一颗糖七八个孩子的嘴进进出出，越变越小。第三次轮到我时，只剩一小块了。太滑了，差点掉在地上，我忙用舌头卷起它往口腔深处送，那知送得太深了，我本来把它吐出来，可它却一下从喉咙滑下去了。八双眼睛看着我，愤怒又鄙夷、不满又不解。八个人的快乐被我独吞了，我尴尬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是糖太滑了。如果他们揍我，我绝不还手，可他们没揍我，而是跟着那个买糖的同学玩沙子去了。他们分成两派打仗，不要我参加。他们知道这是对我最好的惩罚。我恨自己不争气，心想等我长大了有钱了，买它一箩筐，让大家吃个够。
　　这颗滑进我肚子的糖我似乎从未被消化，它一直躲在我肚子深处，因为我老是想到它。但我从没有想过去实现那个梦想，要买一箩筐糖。我越来越不喜欢甜的东西，牛奶豆浆什么的加了糖我就不喝，不管什么饮料，只要成份里有白沙糖，我就连尝都不想尝。更多的时候并不是因为口味，而是因为心境，心境演译而成习惯，习惯演译而成性格。这似乎也是人生的轨迹。
　　连阅读兴趣也因此受影响，是最近才发现的。刚开始接触文学作品的时候，我对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初那些皇皇巨著总是敬而远之，觉得节奏太慢，人名太长。可现在我却越来越喜欢它们。作为文学刊物的编辑，我现在很少看文学期刊，写得好或不好我都不想看。从这点可以看出，我不是一个好编辑。下班后，拿起契诃夫或者卡夫卡的什么小说，随便翻到什么地方，看它三五页，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我惴惴不安地问朋友，这是不是心态老了的缘故？年纪不大，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多让人嫌呀。
　　酸甜苦辣。糖是不能缺少的，只是现在很多东西，全是糖。我真闹不明白，我们真的完全生活在糖罐子里了吗？
　　2、蚂蚁
　　蚂蚁的种类很多，但小时我玩得最多的是一种黑蚂蚁，确切地说，是黑蚂蚁中的一种。身体瘦而亮的蚂蚁是不能玩的，一般都有毒针。我玩的黑蚂蚁既不咬人也不蜇人。我对待它们的手段，如果它们也能说话的话，一定会叫我法西斯。黑蚂蚁有两个镰刀似的钳子，如果它们的身体能长到大象那么大，碗口粗的树，它们一钳子就可以把它铰断。大概是因为紧张，捉在手里的黑蚂蚁见什么钳什么，拔一根嫩草，等它一口就能切断。最有意思的是，一旦钳住了，它就不放开。这时掐断它的头，那个头会一直铰住草不放。我不知让它们做过多少次无头冤魂。还有一种玩法是掐掉它的屁股，没有屁股它仍然匆匆忙忙地到处走，好像不痛，也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少了三分之一。走路的样子有点像醉汉，身体突然变轻了，还不习惯。有一次我在一个小水塘里插了一根草，把一只黑蚂蚁捉上去，它立即就成了鲁宾逊，在那棵草上爬了半天。有一次我和别人争论蚂蚁要不要呼吸，我认为所有的动物都需要呼吸，这一点和人没什么区别。可我和同伴却认为蚂蚁用不着呼吸，因为它没长鼻子。为此我做了一个实验，用一根竹管把两蚂蚁装，用纸团把口子封紧，然后把它埋在地下。第二天，当我把竹管掏出来时，两只蚂蚁居然没有死，只是行动看上去有些迟缓。我并没有因此认为蚂蚁不需要呼吸，只是觉得它们的需求量太小了，小小竹管里的空气都能让它们活这么久。
　　现在想来，这些手段都是非常残忍的，可当时却觉得挺好玩。
　　在上帝眼里，也许我们也是一只蚂蚁：不管是权利还是金钱，只要钳住了，死也不会松口。为了所谓的竞争，常常顾头不顾尾，什么时候屁股丢了都不知道。而那根插在世俗的大水塘里的草，我们无时无刻不是爬上爬下，处处是出路，却从没有找到过真正的出路。
　　这样的比喻一点也不新奇，在文学文本中，没有被拟人化过的动物恐怕少之又少，每个比喻都有类似的地方：人和动物如此相似。或者说，人还不如动物。任何一个人都是“神、人、兽”三个部份组成的，此消彼涨，就见出这人的高低卑劣，或兽性大发、或人模狗样，或仙风道骨。自己是自己手心里的蚂蚁啊。
（特此说明：共99章，1-10章已在天涯上贴过，但为了连贯，只好将前10章重贴一次。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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