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野甸笔记
2021-12-23叙事散文包利民
春天的时候,草甸上最热闹的时候来了,各种鸟儿飞来飞去的,不知在忙碌什么。有些鸟不怕人,就站在离你不远处的草尖上,小巧的身躯随着草儿起伏。只有走近的时候,它才“嗖”地飞走了,带动周围不知隐匿在何处的一些鸟儿呼啦啦地飞过摇晃的天空。有些鸟儿长得……
春天的时候,草甸上最热闹的时候来了,各种鸟儿飞来飞去的,不知在忙碌什么。有些鸟不怕人,就站在离你不远处的草尖上,小巧的身躯随着草儿起伏。只有走近的时候,它才“嗖”地飞走了,带动周围不知隐匿在何处的一些鸟儿呼啦啦地飞过摇晃的天空。有些鸟儿长得异常美丽,头上的花冠高高的,优雅地在水草间散着步,它们美得让人不忍心去伤害。
草甸上密布着大小小的水塘,里面生存着各种鱼。那时常拿着网去捕鱼,有一次在捕上的一堆鱼中发现了一条很特别的鱼,起初以为是泥鳅。可是当我伸出手去捉它时,它蓦地翻过身来,竟伸出了四个脚爪,让我惊骇而止手,眼看着它从容地蹒跚至水边,钻进水里没了影踪。
有一次在寻觅鹌鹑蛋时,竟遇见了一只孵卵的野鸭,它当时瞪着一双亮亮的小眼睛看着我,丝毫没有飞走的意思。听人说野鸭在孵卵时不飞,可以用衣服扣住。我脱下衣服走向它,小心翼翼的,它忽然冲我凶恶地一张嘴一扇翅膀,竟将我吓得落荒而逃。转身间惊起一只栖息着的野鸡,它呼地飞过头顶,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我竟看得呆了。
有时累了就躺在细细的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会觉得此刻的天地都离自己很近。忽然耳畔簌簌作响,转头望去,一只马蛇子正迈动它的四条腿飞快地窜入划丛之中。
夏天的时候大雨常常不期而至,于是飞快地钻进去的秋天打草人留下的小窝棚里。此时外面已是雾蒙蒙一片,一切都看不分明,那些虫儿、鸟儿也不知躲到了何处,只有蚊子不断地飞进窝棚。雨来得疾去得也快,只一会儿工夫就云开见日。阳光洒在甸子上,白茫茫的雾气慢慢蒸腾起来,空气中流动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沁人心脾。渐渐地,水雾散去,划尖上的水珠亮晶晶的。各种小生灵又活动开了,甸子上又热闹起来。水塘中的水满盈盈的,亮亮的充满了生机。
一场雨过后,甸子上便多了一层田螺,大大小小的,不知它们从哪里来。于是挑些漂亮的捡回去,晒干后用细线串起来玩儿。
在这个大家庭中最沉默的要数蚂蚁了,我曾仔细地跟踪过一群红蚂蚁,它们匆匆地爬过一大片草地,越过荒芜的古道,爬到那边高地上去了。
秋天来了,甸子慢慢地变换着颜色,草籽都成熟了,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颜色鲜艳的小果。一些在这里过冬的小生灵便开始储藏食物了,忙忙碌碌的,为了换取一个舒适而饱暖的漫漫严冬。各种虫子多起来,有时从甸子里出来,就会骇然发现裤脚上伏着一只硕大的虫子。这些虫子常婚藏于草叶的背面,偶尔啃食草叶,剩下的就是餐风食露,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七星瓢虫多得象星星,我们叫它们“花大姐”,在阳光下四处乱飞,常常直直地撞上你的身体,然后便伏在上面。
有一次我看见一只老鹰低低地飞着,两翅平展足有近两米长,竟吓得我不敢稍有异动。它盘旋了好长时间,终于一个俯冲,再飞起来时,一个小小的野兔已成了它利爪下的猎物。老鹰笔直地向上爬升,越来越小,成为蓝天上的一个黑点,最后消失在视野中。我对着空荡荡的蓝天呆了好久,仿佛它把我的心也带走了。
甸子深处的草长得极为茂盛,又细又长,人们用来修葺房顶用的。每一年都有许多人来打草。打草有的钐刀刀头酷似镰刀,但比镰刀要大得多,刀柄也有四五米长,极为好用,一割就是一片。有时随着草的倒下会有野兔惊慌地窜出,于是扔了刀便去追野兔。野兔跑得快,东奔西走间便没了影儿,而有时它会慌不择路,冲下坡地,由于它前腿短后腿长,冲下坡地时会一个跟头栽倒,成为打草人的一意外之喜。
天黑了,我曾和叔叔在甸子上过夜。那是搭起来的小窝棚,铺些干草,倒下便睡,钐刀放在身侧。此时甸子成了青蛙的天下,四面的蛙声响成一片,偶尔也会有蟋蟀的一两声长鸣夹杂其中。睡不着的时候我走出窝棚,沉沉的夜垂在甸子上,月亮又大又圆,风吹在茂草上发出红红的响声,于蛙鸣中听得分外清晰。忽然间蛙声全止,接着便会有长长的狼嚎在野甸深处响起,那声音如婴啼鬼哭,令人毛骨悚然。没有月亮的夜是漆黑的,星垂平野,这时我们便会去放荒。选一块草矮且枯的地面,点燃一簇,火焰便向四周蔓延。待燃起一片时,有风吹来,火焰便不再以圆周向四外扩散。风吹得火苗低向地面,火势去逆风而行,迅速地向风来的方向窜跃。一会儿工夫,野甸上便出现一片火焰的湖。从远处看,它撕开了夜的一角,蔚为壮观。有时兴之所致,会在火上烧些黄豆,或干脆捉些青蛙,剥了皮,串在铁丝上烧,撒上盐末大嚼一番。
夜深了,回到窝棚里,躺在干草上,一天的劳累袭来,便一动也不想动了,任凭蚊子在头顶盘旋不去。渐渐地,蚊子的“嘤嘤”声成了耳畔入梦的序曲,蛙声和甸子上的风吹草动已遥远,梦便近了。有时午夜惊醒,从窝棚的缝隙向外望去,四际沉沉,远处村子里偶尔有灯火闪烁,便有了一种远在天涯的感觉。
我曾在甸子深处发现了一处墓地,土坟星散,有的坟有人整理,年年填土,比较高大。而有的坟则任茂草漫过,与野甸连为一片。能长眠在这里是幸运的,有着不为人知的喧嚣与宁静衬浮着永久的梦境。
野甸上的日出来得早,太阳刚一露头,便被草儿轻抚着红红的脸。远远望去,红日被细长的草叶分割得支离破碎。渐渐地,有雾气漫上来,整个草甸沉浸于氤氲变幻之中,蒸腾着一天的希冀与繁华。
几场雪过后,甸子里便完全失去了昔日的容颜。有些枯黄的草叶从厚雪中伸出来,在寒风里瑟瑟地抖着。即使如此,甸子上也是热闹的,人的脚印四通八达的。那些结了冻的水塘有的被扫得冰层灿然,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有时在枯草丛中会看见隐匿着的猎夹,周围也有着细碎的足迹,分辨不清是什么动物留下的。它们有时躲得过寒冷与饥饿,却躲不过陷阱与猎夹。
许多年以后在回忆中回望,那片野甸已成为我生命中永不更改的底色。我曾试图再次漫步于其中,去追朔那些久远的梦。可是曾经的景物全非,那里已是大片大片的稻田了。看来,大地上的一切是同我的快乐一样,逐年的减少,最后只留下记忆的温暖。
可是我心中的野甸却依然在摇曳着,飘雨飞雪,草黄花开,翩翩然起伏成生命中每一度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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