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寻踪太阳的灵魂
2021-12-23抒情散文敬一兵
我决定再次到田野里,看看阳光下的禾苗,以及天空掠过的鸟儿。新鲜的阳光,踏着晨曦的时间节拍,掺进了禾苗丛中,柔柔抚摸细嫩的绿叶。无声的灵魂语言,把叶尖顶着的露珠,从睡梦里唤醒,夜晚中的回忆,顿时宣泄在五光十色的折射里,十分的好看。田埂上,枯黄……
我决定再次到田野里,看看阳光下的禾苗,以及天空掠过的鸟儿。新鲜的阳光,踏着晨曦的时间节拍,掺进了禾苗丛中,柔柔抚摸细嫩的绿叶。无声的灵魂语言,把叶尖顶着的露珠,从睡梦里唤醒,夜晚中的回忆,顿时宣泄在五光十色的折射里,十分的好看。田埂上,枯黄的草根冒出了茸茸的新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太阳的灵魂,就是这样制造着生命,揭开了地貌上生发万物的序幕。身上渐渐产生出阳光带来的,具有朴素本质的暖意,我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因暖意而激发的,寻踪太阳灵魂的欲望。
追问每一次寻踪的起始,毕竟因为时间烟波的模糊,无法琐碎地回答。只有其中的一次,记忆还算深刻。那次,我们一行数人,攀行在神农架林区的一座大山上,执行考察任务。随同我们一道行走的阳光,把火辣辣的灼热,肆意地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各人的脸上,都是红彤彤的,仿佛挂着的一轮太阳。走进一处地势略显平缓的林荫里,大家决定休息一下。微风徐徐,非常惬意,我干脆躺在了草地上,试图白日做梦。晃兮忽兮间就要与屈原对上话的时候,脸上传来一阵麻痒,下意识伸手拍打,有湿漉漉的粘稠感觉,瞬间我便睡意全无,“唿”地一下坐起身来,惊讶发现,手心里是一条还在垂死挣扎的土褐色软体爬虫,粘满了红色的血液!再摸摸自己的脸,还有细小的血珠在浸出。我忽然明白,我遭遇旱蚂蝗了。大家也紧张起来:在我们周围的草地上、灌丛枝上、石头上、甚至是我们的衣服上,越来越多的旱蚂蝗,身体一弓一弛地向着裸露在外的人体肌肤,寻踪而来。我们火速逃离了蚂蝗的包围,马不停蹄,再累也不敢停下休息,还不时使劲抖抖已经没有蚂蝗的衣服。有人后怕地说,蚂蝗是闻到了我们身上随风传出的汗液气味,才闻风而动的。汗是行动的产物,是热的标志,与太阳有关。人的一生,本质上就是太阳行动的默写。于是我以为,蚂蝗是寻踪太阳的灵魂而来的。
不但蚂蝗在寻踪太阳的灵魂,人其实也在寻踪太阳的灵魂。虽然我们摆脱了蚂蝗的围追堵截,却很难摆脱人际间倾轧的残酷泥潭。在这样的情形里,太阳的光辉被遮蔽或是漠视,可是人仍然在知遇太阳,吃着太阳,希望自己从粮食、蔬菜里把太阳的灵魂,完全摄入体内,转化为挣脱泥潭的动力。太阳由此把人分成了不同的类群。比如,茫然踏上寻踪太阳灵魂道路的人,前面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陷阱,这是儿童类群;坠入陷阱,承受泥泞重压,因而对寻踪太阳灵魂欲望更加强烈,就应该是中年人类群;摆脱了淤泥的纠缠,或是无力再从淤泥里拔足,所以对寻踪太阳灵魂欲望最为强烈的,显然归属老年者类群。我就是在先前摆脱蚂蝗纠缠的行为里,体会到了一切生物寻踪太阳灵魂的行为,与愿望在本质上是一致的。而且,人的年龄越大,寻踪的欲望越强烈。老年人喜欢回忆,大概就是这种寻踪的表现形式。
无庸置疑,我是在相信寻踪太阳的灵魂,可以让自己从无数足以遮蔽心灵和眼光的芜杂里解放出来,变得自如、轻巧,才开始了真正的追逐。与我一道开始追逐的人,为数众多,但是,能够寻到太阳灵魂的人,廖廖无己。走在我们当中的史迈勒,是寻到了太阳灵魂的一个人。他是一个澳大利亚的土著黑人,在长期的狩猎生活中,为了生存,不得不最大限度地运用眼睛搜寻猎物,持续不懈的艰苦付出,终于使他炼就了凭肉眼从两千多米远的地方看见猎物的寻踪能力。我们继续在苍莽的丛林里行走,有鸟从头上掠过,鸟瞰下,我们俨然只是几个移动的小点,很快就被一片绿色吞没,难分彼此。此刻的树木是孤独的、寂寞的,然而树的灵魂,与我的心一样在跳动,并且都共同奔扑在,追寻太阳灵魂的路上。但是,许多的人是看不见树木在奔扑,就象我一味追求金钱、物质和名誉而忘记了自己是活着的状态。而且,这种活着的状态,以我的眼力而言,仅仅只需几十米的距离,就无法看见了。
一切生命的真理,就是活着,就是寻踪太阳灵魂的过程。眼前的田野里,禾苗的上面弥漫着水汽,那是露珠也在寻踪太阳的灵魂而呈现的姿势。禾苗在潮湿中滋养着,待时光伸长,试图完全挤进虚无的空间。我的心,也开始在潮湿中延伸,企图突破各种人为的纠缠,去寻找生命的真理,也就是太阳的灵魂。事实上,每个人本质上都是走在寻踪太阳灵魂的路上。这样的路上,有无数的歧途。
缺少阳光的照耀,禾苗底部的叶子,有些柔弱,泛着萎靡不振的枯黄色。人一旦“迷己逐物”,也会误入不见阳光的歧途,难以自拔,而且,精神的灵魂,很快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禾苗向阳的一面,更加的浓绿。生命只有彻底与太阳融合,才能够在时空里,留下记忆的痕迹,一如这田野里的绿色,年复一年。轻风乍起,芊芊禾苗在阳光里摇曳,情形宛如知己对话,不时为对方的肺腑之言而点头首肯。我想,只有太阳的灵魂,才会令禾苗如此地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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