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父亲的生命树
2021-12-23抒情散文沙河水西流
过了正月,新房的地基刚打好,父亲就操持着在院中栽树。 先栽的是杨树。父亲不知从哪儿捡来许多杨树枝条,,拿篾刀将杨树枝削成筷子长的短节,每节上留有几个微微发涨的叶芽,而后将削尖的一端埋入宅基地中的松土中,地面只露出两三个芽眼,再提来水轻轻地浇……
过了正月,新房的地基刚打好,父亲就操持着在院中栽树。
先栽的是杨树。父亲不知从哪儿捡来许多杨树枝条,,拿篾刀将杨树枝削成筷子长的短节,每节上留有几个微微发涨的叶芽,而后将削尖的一端埋入宅基地中的松土中,地面只露出两三个芽眼,再提来水轻轻地浇在枝条的根部,父亲说,他的苗圃成了!
一些日子过去,苗圃中的杨树枝的叶芽真的挣破了面膜,绽露出嫩红的叶尖,娇嫩的神态煞是让人心动。我跟在父亲身后,每日都去浇水,眼见得叶尖渐渐舒展身子,沐着阳光,颜色由红变绿,在风中飒飒欢舞,父亲高兴地说,树苗成长,我们就能搬家了!
第二年,新房盖起,我们一家搬进去时,一排新栽的杨树已在院中列队欢迎我们了。若干年后,这些杨树中的一棵化为我们家堂屋装点门面的一个带菜柜的条几,盛放居家过日子离不了东东西西。还有一棵,翻修厨房时作了大梁。
栽杨树时,父亲特地在院墙西边留了一片空地,他说早想栽一棵枣树!我们原来住的房子是两小间土墙茅草屋,西山墙靠堰塘边长着一棵大碗口粗的枣树,通身鱼鳞般的黑皮,布满细细密密的裂口,常有蚂蚁忙忙碌碌爬行其间。不知道枣树的树龄有多长,我只知道树上的枣子特别甜,馋得前后院放了暑假的“小鬼娃们”(姥姥生前常用语)直流口水,冷不防冒险隔着院子扔些砖头瓦块,砸下一些枣子,掉在堰中的枣子,他们跳下水捞去解馋,落在地上的,他们畏惧姥爷看稻场驱赶鸡鸭鸟雀的长鞭,不敢过来捡,都入了我的口中。但这棵枣树不是我家的,我们住的地方是姥姥和大舅们的宅地,姥姥大舅没说的,而大舅妈对父亲这个外来户占了部分地宅很是不满,常在院中指桑骂槐,私下也常半真半假地逗问我姓哈,我答姓朱,她就一脸怒相,“姓朱?滚回你们河南老家去?”我赶忙改口姓刘(母姓),她就得意的笑了。
每年收枣子时,总是父亲爬上枣树用竹杆打枣子,大舅小舅姥姥姥爷还有我们兄妹都弯腰在下面捡枣,头被落下的枣子打得生疼。打下的枣子,被姥姥分成两半,一半是大舅家的,一半是姥姥家的,没有我们的份。事后,姥姥从自已的那份中再偷偷分给我们一份------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维系院中的宁静。也许是枣子的事深深刺痛了父亲,一搬家,有了自已的宅基地和院落,父亲就想到了要栽枣树。
头一年栽的枣树取自那棵大枣树附近的石缝里长出的一棵小枣树,有拇指粗细,浑身长满了刺。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老枣树没刺,而小枣树有,是否跟人一样,年轻时血气方刚有棱有角有个性,而经历岁月风尘后,年老了,变得圆滑世故不再锋芒毕露呢?父亲费了一番功夫,把带刺的枣树移栽到新院,算是了却了一件多年的宿愿,破天荒,大舅妈这次竟没阴沉着脸。
遗憾的是,这株枣树没栽活,最后被缺柴烧的母亲顺手折断扔进了灶膛。但父亲不恢心,次年春天,又在集市上买了一株小枣树栽在院中,可一家人眼巴巴从春天盼到夏日炎炎,枣树始终没发芽,望着渐枯的枣树,父亲坚定地说:“来年还栽”。姥姥走过来道,“明年让‘老祸害’栽,他是水命,包活!”老祸害是我的姥爷,从我记事起,姥姥一直这么叫他。
第三年春天,姥爷果然提了枣树苗走进院门,父亲迎 上去,帮忙姥爷把枣树种下。等到初夏,枣树就发了芽,父亲的脸色开朗起来,日日为枣树浇水,唠叨着有个七八年,等我们兄妹长大了,就能吃枣子了。可天有不测风云,天气渐热,麦子收了的时候,枣树叶突然变黄打蔫,我病了,父母能背着我四处求医,可枣树病了,父亲只能干着急,天天去看枣树,伫足疑神注视的神情成了院中一景。姥爷帮忙栽的枣树最终还是死掉了,那些天,父亲一直闷闷不乐,唉声叹气,埋怨是喝多酒的姨夫东倒西歪上厕所时动拌动了枣树导致了枣树的死亡。
又一个春天到了,父亲没再提栽枣树的事。这年秋,我考上了学,到外地读书,上班,安家,一直漂泊在外,仓猝琐碎间很少回老家。断断续续得知,这以后,父亲在栽枣树的地方,先后栽过桃树,葡萄和石榴。一个秋天,父亲进城带了几颗鲜红的石榴,给他的孙女尝鲜。父亲说石榴是院中石榴树上结的,树还小,没让树多挂果。父亲也曾送过院中长的葡萄进城,每送一次,就让我想起一次老家的院落,和院中那些牵动我心弦的树。咀嚼着长自老家院中的果实,我仿佛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真如刘亮程在散文中所写的那样,树能记住许多事呢!
就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进城送鸡蛋的母亲告诉我,父亲三年前种在责任田里的二亩多桃树已繁花似锦了,麦口就能吃到父亲辛辛苦苦嫁接成功的上好的桃子……
父亲种树的执着,让我感动。所以,很多时候想到父亲对我点点滴滴的关爱,我就无不动容:我也是仁爱的父亲亲手栽下的一棵生命的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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