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赛　原创] 《楼板》　二二号

　　　　　　　　　　　　　　　　　楼板——我的空中花园
　　编者按：这是一块欣欣向荣、姹紫嫣红的“楼板”，尽管有一点点的零乱感，但作者的用心、有心，孩子的童心，上下邻居的爱心跃然而出，让人爱不释手。 　　买新房之前我的处境是极为尴尬的。我们住二楼，一楼是退休的老两口，老太太有糖尿病，老先生患心脏病多年，偏偏小女刚刚蹒跚学步，整日走路兴致极高，动不动就要推着小椅子“吱嘎吱嘎”地来回表演，而且似乎尤其喜欢她走路的伴奏音“吱嘎......吱嘎.......”，兴之所至不免手舞足蹈一番，“嘭”的一声，椅子连带柔软的身体一起倾倒于地，刹那间哭声震耳，我们慌慌忙抱起她到楼下的马路上遛圈儿，下楼时生怕看到老两口万分慈祥又万分无奈的面容。好容易哪天看见老两口出门了，就赶紧瞅这空子让小丫头撒欢个够，“噼啪”、“吱嘎”桌、椅、楼板顿时异常热烈地亲吻起来，间或有女儿尖利的欢呼或哭叫伴奏。很合时宜地，头顶上的楼板也“咚”、“啪”地颤动起来，那一定是三楼那个三岁多的小男孩耐不住电视寂寞的单调，在家拍球或者掷东西玩了。因了女儿的缘故，便很能理解楼上男孩，这城市，虽然到处是光洁的水泥地，可也到处是行人、车辆，孩子们找个能自由玩耍的地方着实不易，大人每天都为生计忙乎着，哪有时间天天带他们出去撒野闲逛呀！孩子，就这样被禁锢在鸟笼般的钢筋水泥房子里，只能自找乐趣了。理解不代表接受，女儿身体弱，晚上我总是不能很好地睡觉，久之居然闹了个神经衰弱症，中午却很能睡，然而中午也是楼上小家伙最闹腾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声音从楼板里辗转而出，强行入耳，正欲恼时，又想到自己楼板下老两口也经常忍受这样的“酷刑”折磨，不禁长叹一声......咳，这上下的楼板，这狭窄的“天地”，夹着中间一个“变形”的我，整日梦呓着换房的愿望。 　　女儿四岁时，终于有机会购新房了。无需听售楼小姐巧如簧舌的介绍“买七送八”（买顶7楼送半层8楼）的优惠，单想着头顶上的“天”就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天”和“地”，我们毫不犹豫选定了7楼（顶楼）。装修时，我特意请师傅重新加固了“半八楼”露天楼板的防漏防晒强度，沿着围墙砌了6个长方形的花坛，把属于我辖区的靠东及南边的围墙加上钢筋护栏。北边是盖了瓦的八楼，简单地隔成左右两个房间，做储藏间和游戏室。 　　入住的的时候正是早春，顾不得新居的最后清理和布置，责权都赋予老公，我呢，心思全在扮靓我的“天”，粉饰我的“地”——八楼楼板，力争使它骄傲地成为我们真正的自由天地。 　　首先去鲜花市场和植物园猛逛一圈，先大手笔地拖回两株硕大的冬青，敦实憨厚，如两个粗壮威严的卫士，有了它们，我的花园首先就有了一种安全感，稳重感。瀑布般的迎春花枝蔓更添了花园的生机，我钟爱栀子花也安家至此，另有大盆小钵的仙人球、月季、刺玫、杜鹃、绣球、太阳花、蝴蝶花、兰草，还有一盆纤弱的文竹在冬青的荫庇下也日渐葱茏，这些，虽不名贵，却自有其神韵，更有旺盛顽强的生命力。女儿说，如果有一个秋千，那就更像真正的花园了。于是，一架不算精致却绝对舒适的秋千应女而生。楼板上的花园渐渐茁壮起来绚烂起来，楼板上下的快乐也丰满起来，春天的楼板也异常活泼起来。阳光暖暖地抚摸着脸颊，空气中盛开着花朵的清芬，绿的是冬青花，秀秀气气的隐身于光泽的冬青叶片下，是“尤抱琵琶半遮面”羞怯；红的是杜鹃花，气宇轩昂地怒放枝头，让人疑心“杜鹃啼血”的凄切也只是美；黄的是迎春花，它们你挨我挤快乐地跳跃在碧绿的瀑布上，唧唧喳喳诉说着“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故事.......花团锦簇中，女儿跳绳荡秋千，引得蜜蜂蝴蝶也围着她翩然起舞，旁边楼顶上的几只白鸽，也“咕咕”停落在栏杆上，欣羡不已。我一边看书，一边欣赏孩子成长的欢快旋律和舞蹈，再不用担心楼板上的动静影响别人，要睡觉了，楼顶上满园的花木也静静呵护着甜蜜的梦呢。 　　此后的湖边散步，便有了沉甸甸的泥土的芬芳。我总相信，不与大地母亲接壤的泥土，即使施与再多的肥料，也好比无源之水，它的生命是没有灵气的，它的胸怀是空虚的，又怎能滋养出鲜活而富有朝气的花花草草呢？所以 ，只要有时间去湖边散步，我总会带上几只塑料袋，一只小铲，回家时，如做贼般，把湖边肥硕的泥土小心翼翼地偷渡上楼，细撒在花坛花钵里。再不，就骑车到郊外的菜地向菜农们讨要几掊更乡村化的泥土，他们总是惊奇而慷慨地赠与：挖吧挖吧，尽管来！私底下，不知怎样议论这个所谓城里人的可笑呢。哎，他们哪里知道他们所拥有的幸福啊。 　　春末，接了母亲来小住几日，她看见楼顶上的花坛，高兴地说：“光种花多可惜呀，这么大的地方，还可以种种菜呀！”第二天，她就变戏法似的向我们亮出了十来株小苗，如数家珍地介绍，这是缸豆苗，那是西红柿，还有两株辣椒苗，也不知她想的什么办法，居然还弄来了几根竹竿和木棍，说是给缸豆苗搭架子。浇水的时候，看着这些弱不禁风的小苗苗，我真怀疑，记忆中风姿绰约的菜园也能在楼板上凌空复现吗？ 　　“六月雪”的“雪花”飘开了夏的炎热，小小的叶子小小的白花，在夏天热烈的俯视里恬淡地微笑着，点点滴滴都是温柔，真怕夏就这样被它融化了呀；“玻璃球”的根须深深扎进土里，紧缀着泥土的是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是被太阳炙晒的泪珠还是汗珠呢；夜来香很显然是位怕极了太阳的娇小姐，只敢在日落西山时睁开妩媚的双眼，在夜的雾霭里轻舞；栀子花早已耐不住寂寞，把所有浓绿、深绿、淡绿、墨绿的叶片都染上它的馨香；缸豆藤早已爬上了架，西红柿也挂了果，白色的辣椒花如一个个小喇叭，吹奏着夏的成熟旋律，真能让你咧开嘴品尝丰收的甜蜜了。这样的夏夜，你还指望坐在空调房里无聊地转换电视频道吗？来吧，到楼板花园来！先拿起水管给花们草们冲冲凉，再搬两把竹躺椅，冲一壶菊花茶，点一盘蚊香，插上电扇，于袅袅花香中仰望浩渺的星空，心也不由得舒展起来，尘世的芜杂烦恼顷刻间涤荡殆尽了。可以遮挡你视线的不多，你甚至可以看长江大桥上的路灯，看见桥上蚂蚁般穿梭的车辆，看见江上夜行客轮上的灯火，你的神思也不由缥缈起来，琼楼玉宇，高处可寒？孩子偎依着你央求你给她讲天上的故事，你指着天上告诉她银河，织女星牛郎星还有他们的孩子，恍惚中是乡下老家的夜晚，月华如泻，兄妹几人挤在凉凉的竹床上数星星，妈妈的蒲葵扇呼啦啦呼啦啦摇出了那么多那么多神奇美妙的传说。现在，我得感谢楼板，若干年后又让我的孩子能这样一览无余地仰望奇妙的天空，放飞梦幻的翅膀了。 　　秋风乍起，多数花儿绽放了生命中最精彩的绚丽后，垂下苍老的身子。新近报到的一盆金盏菊和一盆绿菊却傲慢地昂起了头，也难怪它们这样了，唐代诗人元稹不是也这样说过“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吗？不过，以现在的育花成果来看，这两盆菊花的傲慢显然是过时了，只能在我的花园摆摆旧日的臭架子。这时似乎是餐桌上收获的色、香、甜更多一些，虽然是晚熟，滋味却一点不减。翠绿的缸豆佐以红红的辣椒丝，看着闻着就已经满口生津了，西红柿虽不大却够红润饱满，摘下就生吃绝不会闹肚子，这些可都是绝对百分之百的绿色蔬菜啊。偶尔搬动花钵的时候，竟然发现了新客人——几只“西瓜虫”飞快地遁入草际，静夜细听，好像还有蟋蟀的歌唱。这些家伙，当真把楼板当成它们的家了，哈哈，都是花草惹的“祸”，这下可好，女儿又有了新动作——捉虫。但这乐趣很快被寒冷瑟索起来，寒潮接连不断席卷而来，多年未曾出现的冻雨、大雪封冻了通往楼板花园的脚步，我们蜷缩在温暖的楼下开始“冬眠”了。 　　又是春天了，阳光还是那样温暖，我在楼板上逡巡着，怀念着过去一年的美好，一如怀念一段美好的初恋。我细细搜索着，希冀可以在那片被风雪袭击的狼藉里发现更多新生的绿叶儿，然而没有。只有冬青树、迎春藤和栀子树眼光灼灼地看着我，诉说着严冬的惨烈，谴责我自私的逃避。我无地自容，当我需要快乐的时候，它们把全部的快乐给了我，我却不知珍惜、收藏、呵护，我轻而易举地失去了它们。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在我耳边低语：“快，春光正好，经营快乐并且呵护快乐吧！”是呀，不管是楼板花园还是楼底家园，都应该精心经营细心呵护的。对，今天就开始！ 　　明天，还是一个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