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水 影 云 韵（一）

????? ???????????杏 路 踏 雨 ??蒙蒙细雨，半坡杏林中斜斜地洒着“之”字。是雨娇弱无力，还是隔年的泥径过于饥渴，雨丝还没落地，就有那透明的舌头，哈着热气飞快地伸出来，又迅疾地缩回去，将漫天雨丝舔得杳无踪影。 ??只有路边深深浅浅的草芽，噙住了雨儿晶亮晶亮的足音。 ??只有枝头酣梦乍醒的花瓣，毛茸茸地粘住了粉红粉白的三月。 ??半截弯崖处，一团白云闪出来，窈窈窕窕飘过来，飘过来。近了，更近了，原来是一袭素裙在悠然摇曳。 ??素裙摇曳。无雨的雨路上，斜斜飘移着一只玉色蝴蝶。蝴蝶渐入杏林，飘飘又停停。东边伸过来一枝花瓣，就牵住了，贴贴东边的一枝莹润。西边吊下来一嘟噜花蕊，就凑拢了，嗅嗅西边的一嘟噜芳菲。 ??一不小心踩虚了路边草丛，腰就柳柳地一闪。低头瞧去，裙边早已湿漉漉地洇开了水渍。方才想起抬头望天。天正憋灰了脸，偷偷地笑，笑出星星点点泪滴。 ??“鬼天！”粉嘟嘟的小嘴一撅。就从翅下抽出伞，嘭一下伞住了天，伞住了偷笑着的眯眯眼。 ??却不料伞正撞在花枝上。熟透了的花瓣纷纷扬扬，替了那天空中的雨点，粉红粉白地洒在伞上，洒在裙上，洒在泥径上。 ??旋落伞上的花瓣。摇落裙上的花瓣。却掸不去路上的花瓣。花雨点点的泥径，自杏林中蜿蜒出一路幽香。 ??慌慌张张的素裙，喘吁吁逃出了杏林。被惊动了的花蝶，却不依不饶，裙边一翅翅紫色的舞蹈黄色的翩跹，一直追过山岗。 ???????????幽 涧 汲 泉 ??拖声曳气的山歌，到了崖头上还没甩尾，又舍不得掐掉，就站定了，亮亮地抖给那丛杜鹃，让它保管在每个骨苞，每撮花蕊。 ??涧底的幽泉，听着上面没动静了，呵出几口清气，替代焚香，尔后纤指一拨，拨出沁心浸脾的泠泠琴声。琴声从青青的苔痕上漫过，从颤颤的草尖上滑过，从晃晃的树叶上闪过，一韵一韵地，跃上青石板台阶，铺展到那双踏露而来的粉红塑料鞋面前。 ??刚才还挥向山歌的一双手，已不敢乱划乱动，牢牢地把住了铁皮水桶，生怕它们碰响路边的岩石，吓退了泉水的一脉幽韵。脚步也就越踮越轻，越踮越轻，如同掠过老父的房门，去会十五的月光。 ??此时的月光在涧底，在泉中。 ?? 歇稳水桶，歇稳勾担，半扇葫芦瓢，划过一道巧巧的弧光，沉进了泉水里。舀起来，是一瓢清冽。却久久端在手上，待那涟漪静去。遂有两朵胭脂，从瓢底慢慢洇出来，浮上来。还没漂稳，就羞了，慌慌地倒进水桶。 ??瞟瞟左右，幸好没有躲闪着偷看的眼睛。再舀。再停。再瞧。一瓢瞧到了一道玉滑的鼻梁，二瓢瞧到了一对欲飞的秀眉，三瓢瞧到了两个醉陷进去的酒窝。还想瞧，却瞧见了崖头上映来的沙哑吼声： ??“鬼丫头——！锅都烧红喽，咋个还拿给水挑着呵！” ??葫芦瓢嘭咚一声惊掉到水中。赶忙捞出来，赶忙舀满水桶。吱呀一声，肩就水水地颤起来，腰就水水地漾起来。两只脚板，红蜻蜓一般，点着泉水的节拍，一韵一韵“波”向崖头。 ????????????荷 塘 采 芳 ??忘记了太阳已经当顶。忘记了日影已经西斜。浑身的每个骨节，每片皮肤，连同那透明的翅膀，都已被荷香熏染得粉红粉红了，这只不知足的蜻蜓，还在荷蕊中歇着一身贪恋，眠着一梦清馨呢。 ??那荷花的芬芳果然奇妙得夺魂摄魄么？它穿过淤泥拱出来时，我怎么就没觉出呢？ ??闻惯了土腥味的鱼儿，素来把荷花的气质与淤泥混为一谈。看到那么轻盈高雅的蜻蜓，也倾倒在荷花的粉裙里，久久摇头晃脑，久久纳闷不已，就想去亲身体验一下，醉卧花蕊是何等样一道滋味。 ??鲤鱼草鱼，一条两条，朝着荷茎游来，旋了一圈又一圈，欲找到一条通向荷花的路，转得头晕目眩了，那条向上的路还没找到。 ??就有那急性子的一条鲤鱼，倏然想到要将祖先传下的跳龙门的故事，实际操演一回。神守丹田，气聚腰眼。叭嗒，跃出水面了。可惜腰劲差着两把，仍旧扑通跌回水中。遗憾就一波一波在水面漾开，漾开。 ??荷茎却已被猛烈摇动。荷花却已在颤颤闪动。蜻蜓懵懵懂懂飞出梦境，脚下粘得的花粉，播了半个天空。 ??塘边有手够了过来。仿佛一直在等着荷花摇晃，摇走蜻蜓，摇近距离，金竹笋儿一般的手指够了过来，够了过来。荷花再一次摇向塘边，遂被那手指勾去。 ??荷花捧在一双素手上。荷香散在一道瘦瘦的鼻梁旁。塘里的鱼儿，吓得甩头撂尾，欲叫无声，只弄出一串串水泡儿，连连吁请：快放手，不能摘去，不能摘去这水塘子的魂儿。 ??鱼儿的焦急实堪怜惜。鱼儿的担心实在多余。被拽向塘边的荷花，被瞧够了，闻够了，反弹回来，仍又亭亭立于波心。鱼儿们提紧的嗓门松弛下来。却没想到，荷花的神儿，气儿，已被那女子采去，摇漾在每幅步态里，流盼在每道眼神里。 ??得意了一圈回来的蜻蜓，还谋着重温旧梦，却将那藕荷色的头巾认作了荷花。荷花不在老家，要漂到哪里去呢？跟随你走吧！急忙掠过水面，歇落在颤颤闪闪的头巾中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