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两地书（之三）

冲波：
　　儿子在东城小学上四年级，孩子觉得这里校舍美丽，我就给他转这里了。和邻居家的赵爽是同班同学，接送两家互相照应，孩子长得很健康，没有受什么影响。咱妈身体也很好，她明白他儿子没罪，每天专心照顾张哲。咱爸也很能想得开，一切都请你放心，我只要知道你在里面精神状态良好就行了。没有着急要见你。那天去送东西，是很偶然地站在那里和里面做饭人的女孩搭讪。因为我一会儿在乡，一会儿在城里，没有费事要见你。 　　按说现在是半公开阶段，但他们讳莫如深。只说："这是开过会的。"可能正在研究从那里下口吧。再加上这个皮球谁都不想接，都想尽快传出去，就为这点也会一步一步走到最后吧。可能拖得很长，但又不会程序违法。你要有思想准备，一般都是5个月、半年。将来即使够不上罪，也要给你留个尾巴，否则不是人家都错了？我对律师不抱希望。李太叫我失望。但若到法庭，还是要请的。起码台下坐有观众和舆论，会听吧。我希望你的状态，坚持、坚韧、平静。到时候精神饱满、头脑清楚，口词流利，句句啃在豆馅上。你公司的人一开始个个都是乌龟，但时过境迁，他们也会客观公正。平时的毛病归毛病，说到犯罪又是另一回事。人有各种各样的，有的天生就是软骨头；有的是没头脑，有的是只想让别人上绞架，自已在一边看。我能理解他们，包括你的那几个朋友。 　　检察院办案的杨维康是党校老师，比较有个性。他若见你，你要客观公正、心平静气地把事情全过程讲给他听。不要激愤，要好好说。他们也感到有难度，这个案子不能直接对号入座，有点特殊，需要斟酌。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全看领导的意思。当然人家不会把什么都说出来，我感觉是这样的。咱们是小小老百姓，好好过日子是本份。让你坐几个月，平安归来，咱们也不会说什么。如果人家硬要判，咱们也只好走到哪说到哪了。时间再长，也是暂时的。 　　"挪用""特定款物"案例很少，我翻遍书店，只找到一例：某年某月，周口地区遭水灾，上级拔来救灾款物，雨过天晴，县长丁以为讯期已过，把款物拔调到其它地方用，但不意天又降大暴雨，淹田5000亩，毁房50间，死人2个。后丁因此被判3年，这很直接对号入座。你的情况不同，好好对比一下。卢氏也没有先例。真要判，牵扯太多，再一个，把你判个几年，30万元我是没能力还的。房子押在农行，家里什么值钱让他们执行什么吧。我和孩子租地方住。那债务可就泡汤了。虽然30万元对卢氏县来说不算什么。 　　在你被抓前后，有那么多人谎报军情，使他们认为，卢氏的顺口溜也是你编的，外地记者都是你勾引的。我也无法一一去辩明。但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他们会逐渐了解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人都怕正面接触，只有正面接触，才能真正了解；听别人说，往往难全面。 　　我给你寻了两本民政工作手册，好好研究一下，对比一下。对于你来说，权当上五台山修行去了，对于我来说，权当你当兵了，上学了。外面的一切我不会耽搁，里面全靠你去把握了，事在人为。不尽之意，尽在悟中。要听魏科长、周干事、张所长他们的话。
　　　　淑景 10.27
冲波：
　　事情现在很明朗了。一切都取决于“上”。不但要在案子本身上多想，还要想想其他方面。这一点心里必须清楚。也必须有思想准备，避免更大的关注。要唯上，不要光唯法。以前你说实话太多了。要有长期的思想准备。坦然接受，平心静气，不要急躁，胜学、普宗，都很关心。海最近来了，家里都好。 　　天冷心寒多穿衣，保健身体靠自已。 　　顶门、建立的钱收到否？华翔的物收到否？ 　　不要感情脆弱, 多思考些问题, 成熟稳健, 智慧老练。 　　需要什么，尽管捎信。
　　　　　　　　淑景 10.31 　　附儿子的来信- 爸爸：
　　您好！您的身体好吗？ 　　我现在已转入东城小学，我们的学校很美丽，也很开阔，通过严密(格)的考试，我终于以第十一名的成绩顺利进入了四(2)班。我是9号，赵爽也和我成了一班，在我后边坐着，我现在已学了英语，不过说得不标准，我校的纪律十分严密(明)，谁要捣乱就把他开除了。 　　我现在已经学会了坚强，不爱哭了。遇到了事学会自已解决，我的身体很棒，又长高了一截，我在我班也数"捣乱包"了，不过不要紧，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奶奶的身体也很好了。我和奶奶在家里很快乐也不忧虑了。
　　　　　　　　　祝您：身体健康
　　　　　　　　　　　　您的儿子 张哲
　　　　　　　　　　　　　　　10月31日 淑景：
　　顶门100元，建立50元，及华翔、专艺的方便面和月饼分别收到，儿子的信及你的几次字条都收读，请放心这里的干警是正派的。 　　宋海峰愿代理辩护也可以，省下钱花在法院也是上策，海峰毕竟从前熟悉，有正义感，走一步算一步，到二审再说二审，坚决辞掉李剑峰。 　　若你觉得请三门峡的黄德鹏有把握也行，这样气势点，利于二审上诉，这样张改成可以跟踪报道，不是我们愿意把事情张扬大，是他们逼我们把其所做作为-有意制造冤案大白于天下。所有的权贵，只有靠舆论来诅咒监督他们。若张改成支持、同情并相约来卢，就请黄德鹏。否则就让宋海峰代理。 　　明天还通过魏科长传话！ 　　　　永不绝望，对于你我！
　　　　　　　　张冲波
　　　　　　　　　　1999.11.8 冲波： 　　肖律师明天就来，同来的还有普宗。他们来后的情况再告诉你。拜托的信息一定送到，告诉难友。不要相信别人说什么，要相信自己。我不知道李律师给你都说了些什么，但希望你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在外面毕竟比你了解情况。姑夫、小尤、同学、朋友都在为此奔忙。不时有远方的朋友来电询问，有些你都想不到，我也想不到。你不要心慌意乱，拿得稳稳的，就这么大的事嘛，能怎么样呢？春生、起超也和法院接了头，我心中有数，别管公、检如何侦查、起诉、不要生气，冤屈到时候会有人出来说话的。事情都是在发展变化的，就象有人劝我那样，往远处看看。你现在只管心整整的。保健好自已，别的什么也别想，我知道在里面当然很着急，但要经得起考验，我一个女流之辈没有主见，但那么多有识之士的话不会错，时机一到，帮忙的人就会出来。前两个月是黑云压城，现在已是见眉目了，不要着急，不要气馁。很快会有结局，相信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什么都能想得开。 冲波： 　　公诉人杨伟康去北京学习，法院说等他回来再开庭。杨妻说，得12月16、17日才回来。 　　你交代的几场事(11月7日)都办了，但效果都不明显。法院的态度很明朗，和陈的态度一样。但他们都是丫环拿钥匙--当家不做主。现在我们只有等了--等严冬过去，春天来临；等庆父走后，鲁难再已。 　　冲波，这些天看《红岩》电视连续剧，心中别是一番滋味。平等、博爱、民主、自由在现实的大地上还只是一种理想，一个童话。封建专制暴政依然在角角落落存在，滋长。希望坚持，坚忍，熬过漫漫长夜，熬过严寒的冬天。其余的，该做的我还是会做的。一切放心，许多话都不必细说。且着事物发展吧。用钱不要太细发，还能没你花的？ 　　淑景 　　11月30日
淑景：你好！ 　　文管会老宋处的音讯是否看到？(11月14日)其子东伟转发的信是否收到？(12月1日)前者是谈上庭的细致准备，后者是探问路健康的起因和动向。 　　《我的最后陈述》及答辩词抓紧修改，眷抄清，提前给我，不打无准备之仗。 　　《我的最后陈述》口气是强硬的，似乎对《起诉书》对检察院不客气，但公诉人他们会谅解的，我们是打狗给主家看。况且法律无情，他们已把我们逼到死角。我大段引用国家相关扶贫文件，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况且走"公司+基地+农户"产业化道路是我的护身符。第三部分看似题外并非题外的话，除了硬碰硬，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因素考虑外，把路健康咬出来，把权力黑手咬出来，使他们处于两难选择。把我的案子硬判，殃及路，进而影响卢氏的扶贫款声誉，他们还怕上边知道，反而怪其不策略，牵扯面越大，越难收场，最终倒霉的还是大人物。那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成了大人物口中的热毛栗，吃吧，烧嘴烫心，不吃吧，好不容易抓到嘴边了。而我处于暴风雨中心，此时反而是平静的，静观飞沙走石。聪明的大人物，不会不想到其后路的。路健康起初对我"落井下石"，根本没有想到现在也被立案侦查。现在为什么有人怕舆论监督，就是怕把事实真相公布于众。我要利用法庭最后陈述的权利--这一次公开说话的机会，把一切讲出来，并记录在案。让他们知道张冲波是强硬的，他们才不敢胡作非为。"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是有一定道理的。况且这样才能赢得更广泛的同情和支持。 　　《答辩词》同样是要存入案卷，是《我的最后陈述》的延伸，是针对公、检侦查材料的辩驳，是事实真相的本来面目，是我们自己的说法。我是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修改，并把原来的《自我辩护》和面似的揉进去，有机结合起来。前半部分似乎还是显得冗长、拖沓，详略不得当，望你动笔改一下--每个过程不缺，但篇幅可长可短。若法官同情我，会仔细阅读的。若制造冤案，硬判的话，二审及申诉会看到这个材料的，会对我有利。 　　把《答辩词》改好，眷抄稿给我，你自己多复印几分存用。
　　通过周干事送进来的《周末》及《中国青年报》的相关文章我都看到。无辜的吕净一付出血的代价，要不是其妻之死，败类书记还要横行一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位书记的下场也是他自己没有想到的。让我们以此为例，且往后看吧！ 　　淑景，我前时做了两个很有趣的梦，现讲给你听-- 　　其一，某天，灵宝胡家塬姑父用自行车带我回村，路过一个"民俗村"新建风景点，有风味小吃，有民间工艺品布类装饰物，有半坡土窑居。在一果园处的树行道路间，两只狗和两条狼并竟在一起友谊赛跑，跑过来跑过去，最后竟立起来跑，好象专门是给我俩表演的，很是有趣和好看，我是很笑了一阵......次日，我讲给同号人听，他们给我圆梦，说案子有转机，狼是公检法，狗是辩护人，都会妥协、同情你，事情不大，在好转。 　　另一个梦是，我回到了家中，一群洁白如玉、尺把长刚出生不久的大白兔，争先恐后地亲昵我，前腿起立在我的膝前，一群小哑巴哇拉哇拉向我诉说着什么，我心中十分快慰......第二天我把梦记下来，随记下几句诗：它们一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觉得新鲜，急切地问着我什么，一群可爱的小哑巴，催出我羁旅之人感动的眼泪。 　　另，魏让你转烟进来，你别误会，其实我是一根烟都不吸的，主要是解决同室难友的急。他们整日愁坐，唯有烟能驱愁，烟雾缭绕中愁思仿佛才能散尽。这里香烟控制较严，没有一定的关系和面子，烟是进不到号里面的。他们烟瘾犯起，托干事或自由号代买，3元钱递上去换回的是价值1.4元的"沙河牌"香烟，就这他们还得赔着笑脸求人家偷买。起初我对这些烟民不属于顾，他们烟瘾犯上，竟捡烟把吸，有时把一整根香烟散拆着，卷成若干个喇叭筒，又细又长，说是吸烟，其实是吸纸，个别买不起烟吸的押犯，就不吭不响地自觉围拢过来，眼巴巴乞求似的呆坐，希望人家把剩下的烟让他吸，活像穷人家的孩子眼盯富家孩子口含糖果，眼馋流口水样。号里相互借烟是论根数的，看着很小气。有次老魏给我一盒烟，他们争抢起来，竟脸红脖子粗。有一位赶紧巴结我，给我洗衣服。另一位巴结我，把我的露脚趾头袜子脱下来，给我缝补好，还问我穿上舒服不舒服呢！又有一次，他们自愿掏3元钱，集体买下我一盒"云河烟"，加价一倍也要。淑景，你想象不出，他们有时有烟，但没有火机点，急得团团转，就从被褥内抽些棉絮，用布鞋底压在床沿上来回摩擦取火，几位壮汉使出满身大汗才能搓着棉絮。起初，我是看不起他们的，还取笑嘲笑之，后来竟同情他们，这些人都是社会最低层的人，又无背景，常被看管人员看不起，烟火进不来，又无多少文化知识，消遣唯有烟丝。 　　淑景，你就"将计就计"让魏把烟转进来，让我"吸"吧。一块七、八的"云河"烟就将就了。你放心，钱他们是一分少不了的，这里的人很讲义气。先买一条放到老魏处，他零醉给我。 　　给肖律师提前打招呼，让他15-20日专候我们的事。开庭前一天让他来，我们必须见一面，以此交换意见！ 　　张哲的近期作文让他抄两篇给我看！ 　　把自印的《家园》诗集捎一本！ 　　　　　　　冲波
　　　　　　1999年1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