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西山:与生命相依的古歌
2021-12-23抒情散文杨义龙
穿过富庶肥美湖泊密布的洱源坝子,翻越云遮雾障的罗坪山,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屈曲前行约九十公里,我已进入了西山乡的莽莽群山中,这里已是十万大山的腹地,眼前只有一片安谧与平和。西山乡总面积512平方千米,素以贫困而闻名全省,是全省506个扶贫攻坚……
穿过富庶肥美湖泊密布的洱源坝子,翻越云遮雾障的罗坪山,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屈曲前行约九十公里,我已进入了西山乡的莽莽群山中,这里已是十万大山的腹地,眼前只有一片安谧与平和。西山乡总面积512平方千米,素以贫困而闻名全省,是全省506个扶贫攻坚乡镇之一。她的贫困曾让同样艰辛谋生的我揪心不已,而我却不知道她曾有的和现在的辉煌文化,当我不经意间在资料上看到她居然是著名的“歌舞之乡”,被称为“仙女撒歌的地方”、“民歌之乡”、“神话王国”时,我不禁心驰神往,悄悄收拾好行囊,一个人钻入了西山腹地,度过了难忘的一段辰光,在西山的日子里,我真切地感到了一种原初生命力的震撼,西山人对歌舞的痴迷让我深深感动,他们视歌舞为自己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将歌舞作为自己生存的原动力,没有任何矫情和伪装。茶余饭后、劳作闲暇、婚丧嫁娶、逢年过节,他们总要用歌舞这一原始而质朴的形式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抒发内心中那一些本真的、质朴的情愫,表达自己对生命的感悟,诠释自己短暂却又热烈奔放的一生。
走在西山的积满落叶的小径上,穿梭于莽莽苍苍的森林中,呼吸着山林中潮湿而清新的习习凉风,心中已是惬意无比,耳畔是各种不知名鸟雀的呢喃,头顶是高远而纯净的蓝天,仿佛又回到了洪荒远古,回到了生命的原初。诚然,仅从物质的角度而言,西山是贫困的,人均收入水平偏低,受教育程度低,交通闭塞等因素制约着它的发展,而这里却生活着热爱生命的人们,他们用歌、用舞、用自己的辛勤劳动与大自然和谐相处,并不断地改造着自然。应该说,一个乐观而自信的民族总是有希望的。
西山调:生命的另外一种诠释
跋涉在西山的山岭沟壑中,或是在山地间稍事休息,我常被高亢辽远却又极为抒情的调子激荡着,调子声张扬着生命的活力,如一面野性的高高飘扬的旗帜,尽管听不大懂,但那种鼓凸的激情却令我一再难以自持。调子时而拔上悠远的层云之上,时而跌落在万丈深谷之中,时而热情如火,时而柔情似水,时而欢快,时而哀婉。西山人爱唱调子,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下至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少年,唱调子几乎是生活中吃喝拉撒睡之外的重要事情。赶马的大哥在山路上放声高唱,收割苦荞的山妹子在山地里火辣辣地应和,牧羊的汉子在山坡上哼着“放羊歌”,外出做生意的人们哀哀地唱着“过山调”┄┄调子无处不在,无所不在,凡事皆可入调,俯拾皆是绝美的调子,甚至人的一生都可以用调子完整地概括,令人不得不慨叹歌手们敏捷的才思。入夜,在月光掩映的山林里,歌声此起彼伏,男女青年用调子寻觅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小伙子用充满渴求的歌唱委婉地向姑娘诉说内心的倾慕,姑娘则用对调子的方式不厌其烦地考验着小伙子的痴心,一旦对上了,姑娘便从隐藏的树丛中款款地走出来,两颗相互渴慕的心从此靠在一起,彼此将自己的一生交给对方。在西山,无论是婚丧嫁娶还是重大节日,对调子都是一种重要的生活方式,在燃烧的篝火旁,人们痛饮着包谷酒,仰着酡红而兴奋的脸,边舞边唱,而一群群少男少女,则又钻入丛林之中继续他们古老的歌谣┄┄
一位爽朗的当地教师对我说,在遥远的石器时代,西山地区便已有了调子流传了,历史应当推溯到秦汉以前,并唱起了一曲据说非常有名的白族调:讲那孟和那本喜∕暗汝伞咬闷招几∕尽贵暗汝白早∕ 来展板白几。译为汉文大意是:说来你们不相信∕ 犁田我们用野羊∕ 犁头用的是白石头∕犁得很平整。这个白族调真实地记录了石器时代西山土著居民的生产状况。是否真是如此,我不得而知,作为一个在写作的道路上刚刚起步的“作者”,我更没有能力去考证这些,我只是默默听着,这于我已是莫大的享受了。这位老教师还告诉我,五十年代初,一首“我家住在西山区”的白族调曾唱响了大理,唱到了京城。这我倒是知道的,其实我认识西山调就是从这一曲调子开始。西山白族调自成体系,从调式上来看,分翠茵茵、活利恩、也利也、花上花、四咬嗯等三十六个韵头,唱起调子要一韵到底,如果对调子时换韵,便是输了,从题材上看,内容涉及爱情婚姻、生产生活、英雄故事、理想追求、战天斗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树木花草、鸟兽虫鱼等等,内容无所不包,召之即来,挥之即逝,有些白族调本身便是诗歌中的上乘之作。我一直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西山调为什么能够保留其完整的体系,也许正是西山交通闭塞,人口流动极少的原因,千百年来,乐观自信的先民们在这块神秘的土地上繁衍生息,西山调口耳相传,并日臻完善,经久不衰。
望着连绵起伏的山峦,身处在大山腹地的我突然感到一种时空的距离感,生存的本质是一样的,而生存的方式则不尽相同,都市人有其浮躁的生存状态,西山人自有其宁静的生活方式,从生存的本质意义上来说,你很难说清谁是对的。应当说,西山调,已经成为西山人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们用歌唱来诠释自己,也试图用歌唱来认识世界,其实,歌唱着走完漫漫人生,已经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了。
打歌:寻找心灵的皈依
入夜,在宽阔的草地上,篝火熊熊,火光映着人们酡红的脸,人们手挽手,肩并肩,围着篝火边舞边唱,那种忘情,那种恣肆,那种奔放,无不昭示着山地民族原始而质朴的生命张力。这便是西山打歌。“打”在白族语中是“踏步”的意思,因而打歌又名“踏歌”,即为边踏边唱,唐朝诗仙李白在《赠汪伦》中吟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想见“踏歌”这种形式在古时极为盛行。西山白族打歌是集诗、歌、舞三者合一的原始文艺娱乐形式,另外还有传播历史文化、生产生活知识的功能,并有祈神祷鬼的作用。当然,打歌是山地民族共有的产物,这种形式不仅白族有,彝族也有,但洱源西山的打歌却是独一无二的,它的独特就在于其历史的悠久和浓厚的文化内涵,反映了山地民族对于未知事物的孜孜探索和精神生活的渴求。 西山打歌,听说已是一种濒危的文艺样式,我能在夏夜的山地中欣赏到“打歌”,当是我生命中的一件幸事,因为现在熟练运用“打歌”来抒发内心情愫的人已经实在是不多了。这应当是白族文化自身的局限性,“打歌”太难,因而它必须借助汉字才能完整地保存。西山打歌主要是长篇叙事诗,有些打歌本身便是优秀的诗篇,如著名的《创世纪》,叙述了盘古氏开天辟地的故事,歌中运用了大量的赋比兴手法,是成功的长篇叙事诗;《放羊歌》描写古代西山人的游牧生活,《点菜蔬》描写他们的结婚礼俗;《白王歌》叙述白族古代历史上统治者的故事。由于“打歌”形式比较自由,不受音韵限制,不受复杂剧烈的动作影响,因此适于叙述长篇故事传说,简单的音调,徐缓而柔和的步子,动人的歌词内容,组成很和谐的旋律,别具一番风味。 西山打歌一般在节日或结婚喜庆时举行,在庭院或林中空地燃一堆篝火,分甲乙两方,人数不限,每方选一个歌头作为领唱,唱时每人手端一碗酒或烤茶,围着篝火边唱边跳,一问一答。打歌没有乐器伴奏,乐曲简单无节奏,调子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歌词长短不受限制,内容包括历史故事、民间传说、爱情故事、生产知识等,以口头形式创作流传。西山打歌在世界文化史上亦占有一席之地。美国加州大学中文系教授米乐山三赴洱源西山,为的是完整地听到打歌《创世纪》;美国印第安大学博士马克瑞、日本学者横山广子几次欲往西山,实录原始打歌进行研究,可见“西山打歌”确具一定影响。 说到影响,当首推《创世纪》,它是迄今为止发现的白族最古老的长诗。现在我们看到的汉译版本,是由李康德、王晋臣口述,杨亮才、陶阳整理的,内容分为洪荒时代、天地的起源、人类的起源三部分。我惊奇地发现,虽然这篇长诗有很多情节、人名均受汉文化的影响,但又自成体系,特别是用白族语一唱到底,更非易事。这种口耳相传的民间文学样式,目前在西山土著人中,熟练掌握的也是寥若晨星了。可以说,西山打歌是一种濒危艺术,应加以充分发掘和整理。 借着熊熊火光,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打歌”的古朴与厚重,一群壮实的白族汉子,每人用一只钵头端着一碗烧酒,参差错落地分成两方,围着篝火边唱边跳,一问一答。既没有乐器伴奏,也没有复杂的旋律和节奏,调子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歌词时而悠长舒缓时而短促有力,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创设的一种境界之中,不为周围的一切所动,脸上呈现出一种肃穆的神色,仿佛是在完成一件伟大而庄严的使命。 在火光映红的一座简陋的木屋里,我静静地坐在木墩之上,身旁是一碗火辣辣的包谷酒,还有一盅香喷喷的烤茶,我啜饮着这些热情的馈赠,默默地谛听着一位老人的吟唱,这位老人头缠黑色的包帕,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刻满了人世的沧桑,他端着酒碗,微闭着双眼,用一种略为沙哑的语调诉说着古老的图腾,从断断续续的吟唱中,我觉得有点像《放羊歌》,那是一篇美丽的长诗,叙述了羊的来历和叔王给白王放羊的故事。老人似在吟唱,更像是自言自语,他已完全沉浸在对于历史传说的美好回忆中。而我,尽管只能听懂一些,但仍为此情此景深深地打动。我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白族子民,仍然注定走不出民族古老的故事。我崇敬这位老人,更崇敬我们这个民族自身。如今,“民族的也就是世界的”似乎已成为经典名言,而我们对于自己的民族又知之多少呢?
里格高:原初生命力的宣泄与张扬 比之古老的“打歌”,“里格高”是极为年轻的,它的年轻是因为它属于青年,属于一种青春的律动,属于一种原初生命力的宣泄与张扬。头一次见到“里格高”,我便一下子想到了非洲土著黑人的“迪斯科”,那种热情奔放的舞步,不加修饰的旷达,夸张而大幅度的身体语言,酣畅淋漓,尽情地将青春的活力展示无遗。那种热情会一下子包围着你,裹胁着你,使你情不自禁加入“里格高”的行列,融成其中的一部分。你不需要熟练的舞步,不需要优美的舞姿,只要一点就足够了,那便是:热情。 “里格高”舞主要是西山白族的一种自娱性舞蹈。一般是在重大节日或婚丧嫁娶男女青年聚集的时候进行,“里格高”舞没有音乐伴奏,主要由强有力的舞蹈节奏烘托出热烈粗犷的气氛和变化多姿的舞蹈动作,有刚有柔,刚柔相济,加上舞者艳丽的民族服饰,古朴豪放的羊皮褂,节律感极强的步法,既是西山白族青年劳作之余的健康有益的娱乐活动,又是强健身心、增进团结的民间体育活动,极受西山青年热爱,他们狂热地迷恋着“里格高”,正如都市“另类”们迷恋着patty一般。 “里格高”被称为“民族舞蹈的活化石”,它不仅是一种热烈奔放的自娱性舞蹈,也是一种成熟的舞蹈样式,它的动作大致有十五种组合名称,第一类以模拟动物特征为主要动律,我觉得有点类似于中原武术中的“形意拳”,主要是咬资恩叭(羊羔吃奶)、王呆光(老鹰展翅)、五刷气私(猴子纺麻线)、给白二诗(鸡啄食)、麦萨怕(马相踢)、牙之白白等六种。跳动物十二属时再加上鹞子翻身、猴子遮太阳两个动作。表现生产生活的有赛益赛荷(洗麻线)、四梅花、五子登高、四个相迎、双麻花、按早快(垒石头)等。其它还有一步擦、二步擦、三步擦、、萨雨夺(打转身)、唠利唠(往后退)、尚厂敢等提示性的名称的跳法。各种跳法均以“一步擦”为基本步法,动作幅度较大,节奏感强,有时一边跳舞一边饮酒,还不时插入一些呐喊,使气氛尤显热烈。因此 ,西山“里格高”舞也是一套较为复杂的体系,要将之完全学会,也需要花一定的时间。很多民族舞蹈的基本动作皆出自“里格高”,因而,从某种程度而言,“里格高”舞的确具有深远的不可替代的研究价值。 在森林中的草地上,一群男女青年围成一圈,纵情地舞着,不断地变幻着灵动的身姿,他们正用一种幅度很大的动作跳着“麦萨怕”,铿锵的足音及两足相踢发出的清脆的声响融合在一起,震荡着我的耳膜。我久久地驻足,久久地凝视,这种极其质朴自然的舞蹈深深地打动着我,我仿佛回到了洪荒远古,回到了生命的本真。千百年来,先民们就这样一代代地生存着,不断地同大自然相融合,与大自然作斗争,“天人合一”应当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理想境界,这种境界是不是极其遥远呢? 要对西山的歌舞有深入的了解,单凭一种观望或凝视那是远远不够的,从资料整理来认识那只是一种僵化的了解,走马观花更只是一种肤浅的感受,也许作为一个局外人,你将永远也无法体会其厚重的内涵,只有置身其中的人们,才能真正领略到歌舞于生命的不可替代的价值。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语言是苍白的,当我再次回望歌舞中的西山时,我看到黑潓江如一条游龙一般缠绕在群山腰际,淡如青烟的雾霭如一袭流动的白纱,笼罩着星星点点散落的村庄。我祈愿这亘古的歌舞,谱写出民族的自豪与荣耀,铸造永远的民族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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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在宽阔的草地上,篝火熊熊,火光映着人们酡红的脸,人们手挽手,肩并肩,围着篝火边舞边唱,那种忘情,那种恣肆,那种奔放,无不昭示着山地民族原始而质朴的生命张力。这便是西山打歌。“打”在白族语中是“踏步”的意思,因而打歌又名“踏歌”,即为边踏边唱,唐朝诗仙李白在《赠汪伦》中吟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想见“踏歌”这种形式在古时极为盛行。西山白族打歌是集诗、歌、舞三者合一的原始文艺娱乐形式,另外还有传播历史文化、生产生活知识的功能,并有祈神祷鬼的作用。当然,打歌是山地民族共有的产物,这种形式不仅白族有,彝族也有,但洱源西山的打歌却是独一无二的,它的独特就在于其历史的悠久和浓厚的文化内涵,反映了山地民族对于未知事物的孜孜探索和精神生活的渴求。 西山打歌,听说已是一种濒危的文艺样式,我能在夏夜的山地中欣赏到“打歌”,当是我生命中的一件幸事,因为现在熟练运用“打歌”来抒发内心情愫的人已经实在是不多了。这应当是白族文化自身的局限性,“打歌”太难,因而它必须借助汉字才能完整地保存。西山打歌主要是长篇叙事诗,有些打歌本身便是优秀的诗篇,如著名的《创世纪》,叙述了盘古氏开天辟地的故事,歌中运用了大量的赋比兴手法,是成功的长篇叙事诗;《放羊歌》描写古代西山人的游牧生活,《点菜蔬》描写他们的结婚礼俗;《白王歌》叙述白族古代历史上统治者的故事。由于“打歌”形式比较自由,不受音韵限制,不受复杂剧烈的动作影响,因此适于叙述长篇故事传说,简单的音调,徐缓而柔和的步子,动人的歌词内容,组成很和谐的旋律,别具一番风味。 西山打歌一般在节日或结婚喜庆时举行,在庭院或林中空地燃一堆篝火,分甲乙两方,人数不限,每方选一个歌头作为领唱,唱时每人手端一碗酒或烤茶,围着篝火边唱边跳,一问一答。打歌没有乐器伴奏,乐曲简单无节奏,调子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歌词长短不受限制,内容包括历史故事、民间传说、爱情故事、生产知识等,以口头形式创作流传。西山打歌在世界文化史上亦占有一席之地。美国加州大学中文系教授米乐山三赴洱源西山,为的是完整地听到打歌《创世纪》;美国印第安大学博士马克瑞、日本学者横山广子几次欲往西山,实录原始打歌进行研究,可见“西山打歌”确具一定影响。 说到影响,当首推《创世纪》,它是迄今为止发现的白族最古老的长诗。现在我们看到的汉译版本,是由李康德、王晋臣口述,杨亮才、陶阳整理的,内容分为洪荒时代、天地的起源、人类的起源三部分。我惊奇地发现,虽然这篇长诗有很多情节、人名均受汉文化的影响,但又自成体系,特别是用白族语一唱到底,更非易事。这种口耳相传的民间文学样式,目前在西山土著人中,熟练掌握的也是寥若晨星了。可以说,西山打歌是一种濒危艺术,应加以充分发掘和整理。 借着熊熊火光,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打歌”的古朴与厚重,一群壮实的白族汉子,每人用一只钵头端着一碗烧酒,参差错落地分成两方,围着篝火边唱边跳,一问一答。既没有乐器伴奏,也没有复杂的旋律和节奏,调子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歌词时而悠长舒缓时而短促有力,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创设的一种境界之中,不为周围的一切所动,脸上呈现出一种肃穆的神色,仿佛是在完成一件伟大而庄严的使命。 在火光映红的一座简陋的木屋里,我静静地坐在木墩之上,身旁是一碗火辣辣的包谷酒,还有一盅香喷喷的烤茶,我啜饮着这些热情的馈赠,默默地谛听着一位老人的吟唱,这位老人头缠黑色的包帕,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刻满了人世的沧桑,他端着酒碗,微闭着双眼,用一种略为沙哑的语调诉说着古老的图腾,从断断续续的吟唱中,我觉得有点像《放羊歌》,那是一篇美丽的长诗,叙述了羊的来历和叔王给白王放羊的故事。老人似在吟唱,更像是自言自语,他已完全沉浸在对于历史传说的美好回忆中。而我,尽管只能听懂一些,但仍为此情此景深深地打动。我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白族子民,仍然注定走不出民族古老的故事。我崇敬这位老人,更崇敬我们这个民族自身。如今,“民族的也就是世界的”似乎已成为经典名言,而我们对于自己的民族又知之多少呢?
里格高:原初生命力的宣泄与张扬 比之古老的“打歌”,“里格高”是极为年轻的,它的年轻是因为它属于青年,属于一种青春的律动,属于一种原初生命力的宣泄与张扬。头一次见到“里格高”,我便一下子想到了非洲土著黑人的“迪斯科”,那种热情奔放的舞步,不加修饰的旷达,夸张而大幅度的身体语言,酣畅淋漓,尽情地将青春的活力展示无遗。那种热情会一下子包围着你,裹胁着你,使你情不自禁加入“里格高”的行列,融成其中的一部分。你不需要熟练的舞步,不需要优美的舞姿,只要一点就足够了,那便是:热情。 “里格高”舞主要是西山白族的一种自娱性舞蹈。一般是在重大节日或婚丧嫁娶男女青年聚集的时候进行,“里格高”舞没有音乐伴奏,主要由强有力的舞蹈节奏烘托出热烈粗犷的气氛和变化多姿的舞蹈动作,有刚有柔,刚柔相济,加上舞者艳丽的民族服饰,古朴豪放的羊皮褂,节律感极强的步法,既是西山白族青年劳作之余的健康有益的娱乐活动,又是强健身心、增进团结的民间体育活动,极受西山青年热爱,他们狂热地迷恋着“里格高”,正如都市“另类”们迷恋着patty一般。 “里格高”被称为“民族舞蹈的活化石”,它不仅是一种热烈奔放的自娱性舞蹈,也是一种成熟的舞蹈样式,它的动作大致有十五种组合名称,第一类以模拟动物特征为主要动律,我觉得有点类似于中原武术中的“形意拳”,主要是咬资恩叭(羊羔吃奶)、王呆光(老鹰展翅)、五刷气私(猴子纺麻线)、给白二诗(鸡啄食)、麦萨怕(马相踢)、牙之白白等六种。跳动物十二属时再加上鹞子翻身、猴子遮太阳两个动作。表现生产生活的有赛益赛荷(洗麻线)、四梅花、五子登高、四个相迎、双麻花、按早快(垒石头)等。其它还有一步擦、二步擦、三步擦、、萨雨夺(打转身)、唠利唠(往后退)、尚厂敢等提示性的名称的跳法。各种跳法均以“一步擦”为基本步法,动作幅度较大,节奏感强,有时一边跳舞一边饮酒,还不时插入一些呐喊,使气氛尤显热烈。因此 ,西山“里格高”舞也是一套较为复杂的体系,要将之完全学会,也需要花一定的时间。很多民族舞蹈的基本动作皆出自“里格高”,因而,从某种程度而言,“里格高”舞的确具有深远的不可替代的研究价值。 在森林中的草地上,一群男女青年围成一圈,纵情地舞着,不断地变幻着灵动的身姿,他们正用一种幅度很大的动作跳着“麦萨怕”,铿锵的足音及两足相踢发出的清脆的声响融合在一起,震荡着我的耳膜。我久久地驻足,久久地凝视,这种极其质朴自然的舞蹈深深地打动着我,我仿佛回到了洪荒远古,回到了生命的本真。千百年来,先民们就这样一代代地生存着,不断地同大自然相融合,与大自然作斗争,“天人合一”应当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理想境界,这种境界是不是极其遥远呢? 要对西山的歌舞有深入的了解,单凭一种观望或凝视那是远远不够的,从资料整理来认识那只是一种僵化的了解,走马观花更只是一种肤浅的感受,也许作为一个局外人,你将永远也无法体会其厚重的内涵,只有置身其中的人们,才能真正领略到歌舞于生命的不可替代的价值。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语言是苍白的,当我再次回望歌舞中的西山时,我看到黑潓江如一条游龙一般缠绕在群山腰际,淡如青烟的雾霭如一袭流动的白纱,笼罩着星星点点散落的村庄。我祈愿这亘古的歌舞,谱写出民族的自豪与荣耀,铸造永远的民族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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