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春天的几个片断

　　春天的几个片断 　　文/但是 　　1、■叮当作响的寂寞（2005年4月2日星期六） 　　窗外的建筑工地上，是嘈杂的声音、割、焊、敲砸，无数的声音在空中飞舞，在外人看来，一定热闹非凡。但是，在我觉得，那些声音都好象是寂寞的无声电影，类似一个人在水底的行动，即使抡动大锤，我们看见的仍然是一种奇怪的动作--一个人的内心波澜和表情在水里总是被忽略，有的，只是在外人看来很是奇怪的变形的动作。 　　很多时候，我都这样看到自己内心的寂寞。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做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体会这样做带来的内心的沉重和忧伤，体会时间穿过时的声音和心里的变化。我悄悄的放慢心里的脚步，看自己走得那么艰难，难的可以看清楚所有的痕迹，就好象我一直走在广漠的雪地里，留下的脚印清晰、自然。 　　我时常这样安静的坐下来，以前是一支一支的抽烟，现在要学着戒烟了，就什么也不做，甚至水也不喝，看远处的人和事情，看他们非常剧烈的发生变化，可是，隔岸观火的感觉使得他们看起来类似于上个年代的某个电影片段。我独处于这些细节之外，看起来，我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说到过客，我沧然一笑。所谓过客，就是短暂得需要忽略一切细节的人。那么，我现在，作为一个过客，有必要纠缠于这些凌乱的细节吗？虽然细节很疼，让人难耐，甚至可以说正是细节带来了痛苦和绝望，细节如刀，多了、深了就能将一个人弄得遍体鳞伤，但是，我仍然要说，倾听自己内心寂寞的姿势，就是一种欣赏的姿势、细细体会和品味的姿势。 　　我所有的寂寞都忍受下来了，为什么不能在忍受的时候再站在局外欣赏一下呢？
　　■2、塔吊上的欢乐（4/2/2005 8:58:43 PM） 　　窗外的塔吊一直忙碌不停。看这个巨大的家伙一直这么忙碌，就觉得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尤其是一个男人站在塔吊下面，正在仰起头冲着塔吊上高声喊叫，看那表情，显然是极为不满，正在愤怒的发泄。我注意到开塔吊的是个孩子，正在陪着笑脸给下面的男人看。 　　你可以看到，塔吊是巨大的，下面那个发火的男人是渺小的，小到了几乎不能相提并论的程度，但是呢，却可以冲着这个巨大的塔吊发脾气，真是让人感到了好笑和不理解。我常常想，如果这个开塔吊的孩子稍微不注意，那么，这个巨大的家伙会不会忽然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刹车失灵怎么办？一个孩子，指挥这么大的家伙，如果心理素质不太好，就非常有可能控制不好……这样的想象当然是可笑的的，但是，笑完了却感到心里很是空虚，也很是惘然。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特。一个孩子能操纵巨大的塔吊，但是却必须听从于塔吊下面的男人的指挥。但是，我看到，这个孩子在塔吊上找到空闲快乐的吹口哨，四处观看，忙碌的时候专心致志。看起来，他似乎完全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紧张。 　　高处的快乐在孩子心里是美好的快乐。一个人在高处，很容易找到自信心，也更容易找到遥远的美好的记忆。 　　在这个春天的路上，开着巨大的塔吊赶路，感觉真好。 　　3、■春天是群逃跑的兔子（4/4/2005 8:13:30 AM） 　　春天的到来，就像一只兔子在草丛里转悠，你明明看见它从这边进去了，可是你转眼就能看见它在那边没命的逃跑了，再想追上，门都没有了--遍地都是这些兔子的影子，你根本就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但是如果你认为春天就是个骗子，那就错了。你应该知道，兔子之所以为兔子，就是因为胆小如鼠，或者说比老鼠还小，但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总得给它个活路啊。所以，兔子的逃跑能耐在平原上应该是能数得着的。兔子们因为自己的弱点，所以在任何时候都是小心翼翼、蹑手蹑脚也就不足为奇了。它惯常的做法就是在这里看一眼，然后迅速的消失，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如果你知道了它的行踪，那这个兔子就不是真正的兔子--狡兔三窟就不能成立了。 　　任何时候，我是说在春天的任何时候，你如果看见了春天这只兔子的踪影，那么，你一定要谨慎为上--你不要自以为是的断定如何如何，你要仔细的求证以后再下结论--某个地方固然有了兔子的踪影，但是不能确定那里就有一只兔子，因为转眼，你再看看别处，似乎到处都是兔子的耳朵、兔子们永远也长不了的尾巴，它们在你眼前迅速的转来转去，似乎转眼就满世界的兔子，如果你常看武侠小说，那么，你肯定要怀疑这些兔子对使上了传说中著名的轻功--而它们对你使用这些绝世武功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把你转迷糊了，然后随心所欲。 　　正如你所知，兔子们逃跑的速度天下第一，轻功第一，但是，除此之外，几乎什么都不会，所以，无论兔子们是否把你转迷糊了，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兔子们在草地里狂欢的真实场面，他们似乎忘记了有人在惦记着它们，它们无所顾及的跳来跳去，施展上乘轻功到处留影，似乎就是为了留影而留影，我是说，到最后，无论它们有没有施展它们的逃跑功夫，看起来却都像是逃跑的架势--它们在所有的地点和场合都留下了痕迹，证明它们已经来过这里，这里是它们的地盘。 　　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跟同样传说中的黑瞎子一样，疯狂的忙碌着，沉浸于疯狂忙碌的快乐中，他们只是为了忙碌而忙碌，为了疯狂而疯狂，所以，你可以看到，到处都是兔子们有意无意的杰作，或者叫现场，到处都是它们谨慎的影子，但是，到最后，这些胆小的家伙终于被自己布置的现场给弄迷糊了，它们终于相信，天下太平，你输我赢，然后快乐的醉倒了。 　　但是，你不要相信任何关于这群兔子的预言，它们的本性是不变的。所以，你可以看到，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这些醉倒的兔子，马上跳起来，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4、■梦中惊现的春雷（4/6/2005 7:53:59 AM） 　　昨天晚上半夜，忽然听到呼隆隆的声音，在头顶上滚动，如同一张巨大的破白铁叶子在狂风中抖动，我因为知道自己家的楼顶上有一户安装了劣质太阳能，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狂乱的抖动不已，好象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来人就疯，不知道如何表现自己旺盛的精力。但是，现在，这个声音有点奇怪，原来的声音常常生硬，直来直去的，现在的声音却是流畅的，好象是流水一样有开头有结尾，听起来还有不少的艺术性和连贯性。 　　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听了一会，总觉得跟平时的感觉不一样，不由得好奇心动，遂开了灯，到北面房间的窗子前去看看。窗外正在建三栋宿舍楼，有几道工序的工人正在加班，塔吊上的大灯将周围照得雪白。我看到，果然，在西北方向上有闪电急促的闪过，随后，就有了巨大的声音远远地滚过来，滚到头顶就迅速的小下去，然后很悠扬的结束了。 　　我知道今天是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是个应该下雨的日子，白天没有下，甚至还有点热，现在借着半夜终于补上了。半夜里不会有人出去在路上欲断魂，但是，梦中出现的雷声还是给人一种补偿，把白天的遗憾给补回来了。我注意外面的动静，看见几个工人在急急忙忙的奔跑着用铁锨挖土，压住被风吹起来的水泥垛的塑料布。他们在风雨中忙碌，显然是对这样的补偿深恶痛绝，但是，却又无能为力，只要在忙碌中把一切盖好，并匆匆结束半夜里的加班。 　　2005年的第一场春雨是在夜里，伴随着春雷不断。但是估计有很多的人不会从梦中醒来，像我一样起来看看这些风景，我禁不住激动，把妻子喊醒，妻子醒来，睡眼惺忪，很快又睡去了。我想去喊儿子，但看他睡得正香，就作罢了。 　　我看了看表，是夜里两点多。等急骤的雨点被南风吹打到窗玻璃上时，我正在喝一杯水，淋漓尽致，感到甚是舒畅。 　　■ 5、慢下来的春天（4/7/2005 7:47:48 AM） 　　春天是个疯狂的季节，你可以随处看到它们疯狂的足迹，几乎常常是在一夜之间就疯狂的修改了所有的主页，速度之快，能量之强大，连最凶险的黑客都难以望其颈背。但是，你却同时可以自由的选择那些能够慢下来的事情，慢慢地品尝那些春天的味道。 　　比如，你可以到广场上看一些花草，慢慢地把小花开出来，很害羞的农家小丫头的表情，它们在广场上的某个角落里，悄悄的开一点花骨朵，开始是坚硬的一个圆点，慢慢地拱出来，然后，哗地一声，类似空降兵打开降落伞，就把花骨朵打开了，然后开一点小花，似乎不想惊动更多的人知道。你去站在旁边看看，它们都一律不声不响，也不张扬自己的个性，只是在那里闲呆着，好象是它们都商量好了一样，要和你比比耐心，看谁能坚持得更持久一些。 　　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要去观看春天更为细致的东西，那么，你就不要去看那些桃花、杏花、梨花之类的群居者。你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它们能省略的就一律都省略了，能不要的就不要了，都说红花需要绿叶配，这些花朵则干脆不要，甚至连必要的准备也不用，直接就把花先开出来，而且还常常是一个晚上就把问题都解决了，如同一段曲子根本就不要什么音乐过门，出手就把底子都抖出来了，轰轰烈烈的开那么三两天，别的花草还没有什么反应，它们就一轰而散，作落花流水去也。 　　所以，如果你不着急把自己赶进夏天的炎热，那么，你就要注意忽略这些没有什么耐性的花草，而转身到不起眼的小地方转转、看看：一丛枯草下面拱出来一片绿芽，河水变得有点绿了，小鸟换了副嗓子一样出来在电线上跳，跳来跳去，没人欣赏，就自个儿在那里梳理那些已经很干净的羽毛，梳了又梳，嘿，干净啊，美。 　　你不能把自个儿排除在春天之外，你去外面转转，能欣赏的东西特别多，看看哪里都有了新鲜的感觉。就是春天太快了，快得很多事情还没有完全看到就已经开始换节目了。就想：要是春天能跟放带子一样，有快慢键多好，想快的地方就快进，想慢的地方就慢进，看不过瘾的还可以倒回去重来。嘿，估计想倒回去重来的占了不少，要是那样，估计很多人不能过上夏天和冬天了。 　　虽然只是想想，但是慢下来的春天，的确应该有很多味道。可惜，难以全部品尝到。 　　■ 6、焦渴的嘴唇（4/8/2005 7:47:22 AM） 　　你无法想象，春天里持续的干燥，使得很多孩子像我一样嘴唇干裂，双眼冒火。爱情的力量把很多花朵不断的催放，但是，我们的嘴唇和爱情无关， 却遭到不断的摧残。 　　这个内分泌失调的春天，这个把爱情的力量释放出来到处留情也到处害人的春天，如果你终于爱情，那么，你就躲到一边，为你的爱情而大义凛然去吧。我和那些孩子，那些嘴唇干裂，说话嘟着嘴唇，痛苦难当的孩子们，我们不是你春天的什么爱情的俘虏，我们是正常的需要细心生活和热爱生活的人，但是，我们现在都很什么爱情没有关系，你为了你的爱情就去随便为了吧，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们这些局外人态度强硬的牵扯进来。 　　我们都知道这个季节的爱情疯狂，都知道千树万树的什么花都能在一夜之间开放，也知道一夜之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但是，我们是一些正常的人，我们需要正常的生活，爱情还是以前或者是以后的事情，我们现在，只是想正常的生活，那些古怪的念头和力量不要来为难我们。 　　我们知道春天的风硬，硬到可以随便的吹裂所有于爱情无关的嘴唇。我们都是那些爱情的受害者和被连累者。我们用尽了各种办法，把香油点到了双唇上，一路走着一路香，害羞的孩子甚至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多喝水，几乎把一年的水提前都喝了，结果呢，这个迷乱的季节，仍然把我们都扔到了干燥的困境里，扔到了焦躁不安的郁闷里，我们一再强调，我们不要什么爱情，我们就是我们，一些正常人，可是，在这个疯狂追寻爱情，爱情狂想症到处传染的季节里，我们被这些大街上疯狂的爱情挤出了正常的轨道，我们在不需要爱情的日子里，成为爱情的牺牲品。 　　我们忍无可忍， 却只能重新再忍。我们躲开那些疯狂的，被农村人叫做"儿马蛋子"的爱情的信徒，悄悄的忍受着双唇干裂、溃疡的所有痛苦，我们在没人的地方，起用所有的虔诚，不断的祷告：让这个迷乱的季节尽快的过去吧，让我们能正常的生活下去吧，在这个季节，太遭罪了。 　　春风吹来，针尖一样，我们的双唇刺痛不已，只能在疼痛中艰难的忍耐，等待着这个残酷的季节尽快的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