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一杯酒[原创]

　　人们戏谑说，八十年代上厕所也能碰到一个诗人，到了九十年代，南方一个椰子掉下来，足可砸中三个大经理。如今北方的冬夜，你倘有兴趣，不妨随便敲开一扇屋门，可见三个面红耳赤的人，这一定是饮君子。
　　　　　　　　　　　　　　　　　
　　现在我就是这里三分之一个。此刻我的感觉开始有点飘飘然了。脚下渐渐轻了起来。头脑再不被另一个我控制。先是忘记我姓什么，接着忘记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再后不知我是不是人了。
　　　　　　　　　　　　　　　　　
　　这都是因了那杯酒。
　　　　　　　　　　　　　　　　　
　　记得第一次喝酒，起先我看见它确是一杯水，进入咽喉之后觉得热辣辣地，待它到了胃里刹时如一团火焰，在我的体内燃烧了起来。
　　　　　　　　　　　　　　　　　
　　这时我就上路，在一个冬天的夜里。那一年我很年轻，我的两只脚板是铁打的，这一夜走了四十余里，天明时便睡在村口那家温暖的炕头。嗬！这是美丽的一夜。美丽不在这炕头，而在一路的风雪当中。我的脚和雪花自下而上地飞动着，如一篇醉鬼写的散文。
　　　　　　　　　　　　　　　　　
　　另一次喝酒已是我拥有一百多根胡须的时候。那次有两碟小菜，桌上摆两双筷子，用两只瓶盖作酒杯，当我和他举盖同饮的时候，窗外啥时落起雨，这一年冬天未住一片雪。因为我栖在南方的一幢木阁楼里。就着窗外水面上泡湿的星光，那沾着夜色捣衣的木槌声，穿过故事片的背面，在石拱上踯躅行走。好在这一夜没有月儿，而我倒好，将酒喝个痛快，想了不少的心事。直到天明，被一声鼓鸣惊入梦里。
　　　　　　　　　　　　　　　　　
　　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喝酒老爱猜拳，我明知猜拳不雅。与朋友相聚，三令五声，方显得英雄本色？其实是大伙害怕寂寞，我也难守孤独。这样，我们就拼命地喊，喊他个死去活来，天翻地覆。
　　　　　　　　　　　　　　　　　
　　当然有些酒并不一定是在冬夜里喝。比如刚才，这杯酒是在秋天和冬天的边缘儿落入我的肚内的。我觉得此刻上半杯已经进入冬天，而下半杯就着一首唐诗周游秋天北方某一个小镇呢。只是小巷里那个女子太忙碌，没顾得送去一眼秋波，从此后我便醉倒在地，长眠于一枚果核里面。
　　　　　　　　　　　　　　　　　
　　本来冬夜一杯酒是人生一大美事，酒会穿过长长地冬天，给我温暖，或者浇我一杯忧愁，好让我这冬天过得有滋有味。给没有华亭煤的炉子两块黑色，燃他一个夜晚。
　　　　　　　　　　　　　　　　　
　　朋友，在这长长的冬夜咱俩举杯碰响一声，然后一醉方休。可是仔细想来，这样不妙。
　　　　　　　　　　　　　　　　　
　　冬夜一杯酒是斟满给远行者的。给弱者能够壮胆，给壮士足可添力，让失意人冷不丁打个喷嚏，留在长长的路上。
　　　　　　　　　　　　　　　　　
　　冬夜只这一杯酒，我俩怎么喝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