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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内心的交响    

2021-12-23叙事散文陈元武
一到处浮荡着的雾、湿漉漉的石板路、拧得出水的鸟声,蛙鸣在清晨的雾散去之前继续着,微风、拂面的轻爽,浓烈的花香隐藏在村庄的深处。我的脚步声让一只正在低着头的鸟惊飞起来,扑啦啦扇得我一身的露水,沿着茂密的草从和淙淙的溪流,我的脚步像水磨房里的碌……
          
            一   到处浮荡着的雾、湿漉漉的石板路、拧得出水的鸟声,蛙鸣在清晨的雾散去之前继续着,微风、拂面的轻爽,浓烈的花香隐藏在村庄的深处。我的脚步声让一只正在低着头的鸟惊飞起来,扑啦啦扇得我一身的露水,沿着茂密的草从和淙淙的溪流,我的脚步像水磨房里的碌碡滚过石碾子一样。那是引子的部分,是这部交响的引子。我的内心充满着渴望,同时,我的内心是脆弱的,像一只薄薄的玻璃杯一样,这个村庄就盛在了杯里头。雾带给我一些神秘和朦胧的好感,对于村庄的亲切,胜过我对于那个即将搬家并落户的城市。我本来就是村庄里的一部分,或者说,村庄已经进入我的灵魂,我的质地的构成是村庄那些熟悉的东西,我的喉咙里浇过太多的米酒――那是村庄的血液,我的灵感驳杂而多变,村庄教给了我太多这样的东西,土黄色的皮肤是它的,我质朴的表情是它的,我的手纹络纵横、青筋暴突,也是村庄的,就像那些苍老的树一样,我的躯壳和灵魂都是它的。
 
  有时候,我在村庄旁行走时,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感觉很低沉,杂乱无章,就像那些鸟叫声或者别的什么动物的鸣叫,蛐蛐、青蛙、蚱蜢或是天牛的扇翅声,一大群的田虻飞过去发出的低沉的震颤,我的歌声就嘠然而止了。我听到更低的声音发自大地的内心,次声、亚次声和低频震颤,仿佛地底的熔岩浆在缓缓涌动着,那是村庄活力的初始能源,温热的井水在冒着一连串的气泡,爆裂、再爆裂,轻轻的空气破裂声,井水无声的涌动。低洼地里的潜泉在汩汩地往外冒着,细细的水流声欢畅得像小鸟们的啁啾,那是这部交响的和弦部。忽尔东西的风,摇晃不定的树和草发出了尖利的声响。我感觉到这些音调并不零散单独,它和水声和谐为一。这样的时刻,我变得痴情而冲动,村庄的交响在我的心灵之野恣意而张扬。许多时候,我们听不到这样的交响,因为我们与它隔膜着,或者,我们不屑于静下心来聆听一个村庄的低语,它的呼吸、心跳以及低姿势的声音:比如一只鸡的啼鸣、牛哞羊咩猪咕噜,一大群椋鸟的嘈杂的喧闹,井口辘轳的吱扭扭的转动、水磨房的流水和石碾的滚动,一个人用柴刀刮锅底灰或是镪刀子的尖锐的声音。村庄只在很少的时候保持沉默,村庄富有音乐的气质,南方的村庄温和而细腻地私语着,包括它的歌唱。需要更多的细心去体会这些内心的交响,它持续而重复地进行着,没有开始和结束。   村庄的挤奶房里挤满了奶牛和拎着铅皮桶的女人们,奶牛们幸福地吃着草料,等待着挤奶工们从它饱胀的乳房里挤下温热喷香的乳汁。铅皮桶叮当地碰撞着,奶汁嘶嘶地射向桶底,女人们一边幸福地哼着小曲,奶牛幸福地嚼着汁液泛溢的青草,不时甩着尾巴。这是最柔情的慢板部分,惬意和满足构成这些美妙的音符。这是发于内心的曼妙的音章。它不同于其它时候我所听到的声响。有时候,村庄是沉默着的,当那些女人们端着木桶在河边洗衣的时候,她们的声音被河水的流动所掩盖了,而这时候的细节,只有河流以及水中的鱼知道,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们用力地搓着衣服并不时在水里漂浣着。我在一本书里看到一则描写,这让我感到好奇和亲切:只有熟悉而充耳不闻的村庄,没有沉默的村庄。一个临产的女人呼天抢地的惊叫其实和一头牛临产时的吼叫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村庄忽略了人与牲畜们的区别,它们与女人们一样,同样为这个村庄创造出新的生命来。想像不出缺少牛羊牲畜的村庄会是什么样子,除了女人之外,它们为村庄贡献着更大的激情、原始的生命意义,当然包括着那繁杂不断的声音。有时,听着一只羊羔寻母时焦急的咩唤,感动油然而生。从这一点看村庄交响的音质复杂而并不错综,它是所有生命的表现形式之一,它让我感动,因为它们的质朴、毫不矫情,自然而永恒。“这就是构成音乐的最本质的元素。”(柴可夫斯基《关于第三小调的一些注释》)               二   有时候,内心的感动来自于那些熟悉的人们创造出来的声音。在村庄生活过的经历让我相信,真正的音乐来自于民间,来自于最广阔的农村。不可否认,我被这样的音乐所吸引着。当伟大的音乐家诞生之前,这样宏伟的交响就已经存在于世界上。你细细聆听伏尔加船夫们的低声调的号子,或者来自于川江的船工们的嘹亮的号子和歌声。金属的质地,刚劲有力地穿过滔滔巨浪,在夹岸陡峭的崖壁间回荡不歇。我们几时真正去听过这样原始的音乐?那些在闪烁的镭射灯下喧嚣嘈杂的摇滚乐却吸引着许多人去跟着疯狂。自在的音乐无处不在,风的呼啸、海浪淘天,一棵草在风中的颤音也足以让美妙高超的提琴手自叹弗如。“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这是先人的理解,也是真理的语言。当低沉的北风吼过原野时,万物为之敛声,风雪挟裹着吹过寒林枯树时,任是最高超的音乐家也难以一一临摹出来。比如听乡村的唢呐手吹出的音乐,不一定就比在音乐殿堂里听演奏家的演奏逊色。乡村的唢呐手不用高超的技巧,他们想要表达的东西就在于他们的内心。喜庆或哀伤,从他们的唢呐声里一听就明白了,简单质朴的音乐不需要技巧来装饰。潺潺的泉流,水落清潭、水波澎湃、风吹雪落、寒林震漱,这就是音乐。   聆听西方现代原始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伊戈尔·菲德洛维奇·斯特拉文斯基的三部代表作品芭蕾舞曲《火鸟》、《春之祭》、《彼得卢什卡》,一种神秘的、原始而自然的音乐曼妙于我的耳畔。其实不仅是他喜欢原始主义的音乐表现方式,爱尔兰著名的水果乐队,以各种瓜果蔬菜为乐器,竟然匪夷所思地“创造”出许多经典的音乐来。这种原始的音乐质朴而厚实,像许多自然主义流派艺术一样,他们追求最逼真地重现原始的声音。虽然这也是经过精心改造过的音乐,但已经更接近于自然的内心了。最宏阔的音乐厅就是天地,古人闻风声而定五律宫商角征羽,天地之气动而成风,喜则风和、悲则风泣、舒则风惠、忧则风纾、怒则风摧,各不相同。音乐的最高形式就是质朴,原生态的音乐直抒胸臆。在非洲的赞比亚高原上,土著民的音乐让最高明的西方摇滚乐队甘拜下风,他们的乐器非常简单:立锥鼓和手鼓、笛子,和着击掌、呐喊、歌声,就是他们狂劲的土风舞。激烈的鼓点、击打节拍、呐喊和歌唱,狂劲而奔放的舞蹈,这就是所有的表现形式了。真正的音乐不需要过多的技巧,自然的交响之所以动人,在于它发乎内心,无所掩饰和矫情,所以才动人并永恒。就像风霜雨雪各有声音一样,一年四季,风不相同,其发之气或纾或急或柔惠或刚烈,四季毕现于风声。风为乐先,在乡村里,它是这组交响的主旋律,一年四时,村庄有着不同的音乐和节奏。春天是抒情的慢板、降B小调的《春天圆舞曲》,夏天是F大调的钢琴协奏曲,夏天的风、雨、蛙鸣鸟唱、开放的花朵和奔流的洪水是这些乐章的组成部分,秋天是升C大调的奏鸣曲,是管弦器乐的宏大交响乐章,恢宏博大的秋天,容纳下太多的积淀,需要冷静地抒情,又要有那种交响的激情。生于春而殒于秋,秋起于西方,五行属金,于音律为商调,含肃杀之气,秋拂于草木而凋之,秋至而大风起兮云飞扬。村庄的音乐基调在于它的日常生活,各种声音混杂于一起,并不显得单调而无律,比如唢呐和觱篥,声起而喜忧之色立现。风吹沙走,草叶淅沥之声为角征之调,风摧树折为商调,风拂草茎之呼啸为宫调,秋水之涵澹为羽调,五律俱备,音乐天成。   闻风吹雪而心哀伤,内心出发的音乐,才会让心灵与之共震颤。当年贝多芬为了准确表达自然的风雨雷鸣,多次跑到风雨中,亲自感受来自于自然的神秘信息,写出了《第六交响曲》。我们不是音乐家,我们的耳朵更多 我的是用来听来自于自然的天籁,雾中鸟鸣、风中草吟、雪落静潭、雨敲瓦屋……那种音乐需要我们静静地听,在声音之外,宏大的交响在我们内心遽然响起,铺天盖地。
(福建省永安市福建纺织化纤集团有限公司102信箱,366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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