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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赛 原创] 《楼板》 二三号

2021-12-23叙事散文巴陵
编者按:这篇“楼板”是很可以品咂的,也需要在人性的温情方面去品咂。头脚相牵,鼾声相连,竟然不复往来。夜晚,听力透“楼板”而来的鼾声为其担心,白天又因相互之间的陌生而不明所以。这真是一个悖论,倘若……唉,想想自己,不也是如此吗?世界上和曾存在……
                                                                                                                         编者按:这篇“楼板”是很可以品咂的,也需要在人性的温情方面去品咂。头脚相牵,鼾声相连,竟然不复往来。夜晚,听力透“楼板”而来的鼾声为其担心,白天又因相互之间的陌生而不明所以。这真是一个悖论,倘若……唉,想想自己,不也是如此吗?世界上和曾存在倘若的事情。   明天,我要早早起来伫立在门口,向每一个从楼板上下来的人问一声好,道一声谢。也希望住在楼板上下的人都能如此……。笔触诙谐而情怀浓郁,旁征博引又文风醇厚。   说出来不怕脸红,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要给妻子暖被窝。暖被窝是因为她怕冷,冷是因为冬天过去了,而暖气却又停了。   我在暖被窝的时候觉得自己像只孵蛋的老母鸡,恨不得全身的热量可以发电。天下有烧暖气的工作,有造电热器的工作,同时天下居然还有暖被窝这样的工作,我就嘿嘿地笑了。这显然是一份家庭作业,做这份家庭作业“哄”字当头,而能不能运用好千哄万哄这一绝密武器是考验一个男人婚姻智慧的重要尺度。当妻子边在客厅看言情剧边连声发问“被窝热了吗”时,我觉得完全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小鸡孵出来了吗?”我当然要回答: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顾名思义,我的意思是说,稍安勿躁,暖被窝固然简单,但几乎是一次微缩的十月怀胎,万万马虎不得。   暖被窝这一纯体力劳动耗掉的是热量,沾染的却是一种母性特征明显的温情。我虽然不是膀大臂圆,但好歹也是个男人,最受不了的是梅兰芳、兰花指和太监,不料孵了几次被窝,我身上的暴戾之气渐去,心境竟平和如佛,人在大千世界,心里却默念着“一时佛在舍卫国……”这样一心向佛地把被窝暖得接近了体温——37度,这是世上多么富有人情味的一个温度,它在感觉层面上带给人的美学效果,基本上相当于黄金分割点带给视觉的绝佳匹配。   就在我严肃地为妻子暖被窝的时候,楼上的鼾声一点一点顽强地渗下来,隔着一层七寸见方的楼板,这鼾声显得极有耐心。楼上似乎不准备在这里长住,他的阳台始终呈开放式,中间煞有介事地挂着一个象征喜庆的红灯笼。我相信密封了阳台可以有效隔绝楼上的鼾声,这个美好的愿望始终得不到楼上的重视,何况鼾声也不会因此取道阳台而被隔绝在外。鼾声首先通过的是楼板。如你所知,声音传播的时候严格遵循着关于狗和骨头的定律——给狗扔一块骨头,它会选择最短的距离扑向骨头,而不是像开保险柜那样左六圈、右四圈,然后才成功将骨头笑纳。   楼上的鼾声在我听来如同柴可夫斯基《1812年序曲》中的那几声大炮。这说明楼上不仅善于打鼾,也善于让鼾声艺术化。一个人打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隔着一层楼板打鼾,这鼾声,便像一截体内发痒的脏器,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有一段时间我很担心打鼾人的生命安全,因为他的鼾声有时停顿三十秒之久,然后才大梦初醒一般,悠扬地死灰复燃。我判断他的打鼾可能危及了心脏,说不定还附加有糖尿病。我的一个胖领导,就曾因打鼾致呼吸骤停四十余秒,最后不仅查出了心脏病,也查出了糖尿病。参照胖领导的打鼾之路,我估计楼上的鼾声即将接近尾声。果然没多久,楼板上方风平浪静,不再有鼾声,连脚步声也没有。我盯着楼板一时间竟极不适应,想象不出没有楼板上头的鼾声,我孵被窝的日子将会多么单调。   我从没有碰见过楼上的主人,或者在楼下碰见了也并不认识。根据其鼾声粗细程度和深浅程度判断,我觉得他的剪影应当像马戏团驯兽女郎的那只大狗熊。我不认识自己的邻居觉得很耻辱,仿佛做了害怕恶鬼叫门的亏心事,从此以后在楼道里见了谁都点一点头,哈一哈腰。我想问一问到底是谁和我共着同一块楼板,我的天是他的地,我的地又是别人的天。可是这样问下去是很弱智的,世上有许多人不认识自己的邻居,却对到底有没有外星人充满了好奇。这是卡夫卡式的人性异化吗?我其实更愿意
说,一片楼板的厚度带来了世间人情的厚度。   在农村,住房是不论平米的,论有“几座院”。NBA火箭队的麦格雷迪有一套两千多平米的庄园,其派头很像农民,却只是虚张声势。真正的农民即便只有一座院,也绝不会蠢到“在太岁头上动土”。“太岁”其实就是人,不在人头上动土就是将房屋扎根大地,面朝稻田,春暖花开!就是仰天法地,天为盖,地为铺,道法自然。那里没有楼板,城市里以楼板为基本建筑材料,楼板远离了天也远离了地,城市人终于为楼板所困,继而为人情寡淡所困。这楼板,于是就成了城里的土。   我们处在怎样一种悖论中啊,在农村老家,我们怕被“土”吃了,在城里,又怕吃“土”不起!   为了解开这个悖论,我一直看着头顶的楼板。   我觉得,当我看着楼板时,其实想到的是唐朝的天空和宋朝的风。   楼上的鼾声再也没有响起。他究竟是一个多胖的人呢?或者他竟一下子瘦成了柴禾,瘦得连鼾声也逃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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