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微笑或者痛哭
2021-12-23抒情散文江南行
微笑或者痛哭——记病中的母亲母亲终因不堪长年累月地劳顿,病倒了,病倒后的母亲目光呆滞,脸色辣黄,全没了平日的生气。在乡下治疗了近半个月,病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得趋势。其间,我曾多次催促母亲到我暂时谋生的小城来治疗,但每次都被她简单的三……
微笑或者痛哭
——记病中的母亲 母亲终因不堪长年累月地劳顿,病倒了,病倒后的母亲目光呆滞,脸色辣黄,全没了平日的生气。 在乡下治疗了近半个月,病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得趋势。其间,我曾多次催促母亲到我暂时谋生的小城来治疗,但每次都被她简单的三言两语给打发了。我知道,她哪里是不肯来,分明是心疼医疗费呀,现如今只要进了医院,没有千儿八百的,是不会让你轻易出院的,母亲深知这一点。还有一个重要的隐情,她却未说,她怕说出来打击我的自尊心,她知道我那点微薄的收入还不足以养活我自己,再加上我已经找了位女朋友,和自己状况差不到哪去,一切都需要开销,我们没有多余的钱来为她治疗。她懂,她懂一个在社会边缘挣扎的孩子的苦楚,在电话里,我似乎看到了她枯黄脸上的淡淡笑意,她的话说是那样的轻柔,温软,力避刺激我的心,她知道,她来了,只能暂住在她未曾谋面的儿媳那里,因为我也只是暂住单位的不足五平方米的单身宿舍里,白天我和女友都要上班,让母亲一个人呆在家里,我俩都有些放不下心。 阳春三月,正是农忙季节,父亲一边要照顾母亲和正在上学的弟弟,一边还要思量着田地的营生,是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陪母亲的。母亲深知这一点,她只是一味地推脱,说自己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她以坚强的毅力支撑着,不让痛苦写在脸上,她始终微笑着,但病魔并未因她的坚强而吓退,仍顽固地吞噬她的毅力。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加重,父亲再也不敢耽搁了,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于礼拜五的下午,他匆匆把母亲送往了家乡小县城的医院里,等一切安排妥当,他才给我打来电话。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再也坐不住了,在征得领导的同意后,我才坐上了去县城客车。 车轮在高速路上飞快地行驶,但我仍感觉它像蜗牛爬一样慢,等到了站,我匆忙下车,连水果等一些营养品,也未来得及买就急匆匆赶往医院。 在医院里,我按照父亲提示找到了正在病床上躺着的母亲,看着她消瘦的脸庞,我一阵心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父亲到下面给母亲打饭去了,我一个人陪着母亲,我问她打过针没有,她回答,刚挂完,现在已经舒服了许多。嘴角始终有一种羞涩而淡淡的微笑,然后,她向我介绍起同室的两个病友,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大约六十来岁年纪了,住院已经半个多月了,天天打针吃药,就是找不出什么毛病来;而另一位也是一位五十来岁样子的大姨,她丈夫陪护着,我朝他们微微一笑,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趁着这功夫,母亲从病床旁的抽屉里掰了一只香蕉让我吃,我脸微微一红,我对母亲说,我不饿,我刚吃过饭赶来的,你就安心在床上躺着,不要乱动。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茶杯,倒上热水,放在桌子旁凉着,好让母亲喝。 这时,母亲同室的那两位大姨开始向我母亲询问我的状况,母亲自豪的回答,这是我的大儿子,小儿子还在学校上学。 “长得这么英俊,还很懂事,在什么地方上班呀”! 每逢有人问起这样的话,我都不免有些尴尬,但母亲非常骄傲地回答:“在市政府上班”。 “哎呀,真看不出来,人不可貌相,年轻有为呀”。 我心头一热,在母亲的眼里我始终是她的骄傲,从小学到大学,再到毕业,无论在家乡,还是在外面,她一直把我当成她来这个世上活下去最有意义最光荣的理由,我不忍心戳伤她的心,我更不愿意对他们回答,我是一个特殊的个体,虽说在政府部门工作,但我却很例外,至今没有拿到一张通行证,由于特殊的工作需要,我才被这个团体临时征用,就是一个男人的情妇,被人包养,却得不到应有的名分,做着是见不着光的勾当一样。 可是他们出于对政府权威的迷信,对政府这种无形资产的仰慕,让我在他们眼里一下子崇高起来,他们异样的看着我的脑袋,好像真的发现我的一些与众不同来,他们似乎在我的头上努力寻找传说中的光环来,他们羡慕地看着我的母亲,母亲泰然受之,而在我却是满心羞愧。他们滑稽的样子,让我感到很悲哀。 不一会儿,父亲端着汤,拎着馒头和菜上来了。我看见他一样憔悴,面色阴沉,眉头紧锁,母亲的病让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在见了我以后他才勉强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眉头也松开了少许。 “来了”。 “来了”。 简单的对话,再也没有过多的言语,我和父亲经常这样交流。 父亲把东西放平,我赶紧上前收拾,帮母亲料理好,让她开始吃饭。父亲问我吃过没有,我回答已经吃过。 于是,我们默默的坐着,一直等母亲吃完。我才收拾碗筷,到洗刷间洗刷一遍。 不一会儿得功夫,天黑了下来,由于父母来的匆忙,母亲没有拿换洗的衣服,在挂过两瓶吊瓶以后,母亲脸色好看了许多,父亲也恰好很久没有到县城来了,我和他商量着一块到就近的夜市给母亲买些贴身衣服换洗,父亲点点头。 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我和父亲一块到街上去了,出了门,我一问才知母亲住院是三姐夫(伯父家三姐的丈夫)帮助联系的,他在医院挂过号,给主治医师打个招呼以后,就离开了。我本以为父亲是托了人的,稍微安心。但接下来一问才知,三姐夫和他们并是是太熟悉,只是见过一两次面,此外无他。我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我开始埋怨起父亲来。其实,大家内心都明白,在医院这种地方一直被一种潜规则笼罩着,运行着。没有熟人,你就会大把大把的钱往里贴,什么红包,请吃饭之累早已见怪不怪了。如果遇到旺季,他们把病人治疗得差不多就让其出院,而在淡季,他们总是千方百计地挽留。没想到掘强的父亲竟擅自作主把母亲送到这里,可惜,我在我工作城市已经联系好了人,只等母亲前去就诊…… 我们在夜市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寻找合适的衣服,母亲身体稍胖,肩也宽,要买合适的衣服很难,我和父亲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于是问了价钱,摊主一口咬住要价80元,并说这是好料子,好款式,纯棉的,80元买什么去,我是甩血大拍卖。父亲一听80元,抬腿就走。我执意不肯,也许是消费观念的不同,父母他们长期生活在农村,穿衣服的消费最多不超过二三十元钱,对他来说这样贵的衣服,他当然是舍不得买了。我知道母亲穿的贴身衣服都是化纤的,对身体不好,我工作以来,只给她买过一件外套,母亲却一直舍不得穿,藏在柜子里,不到正式的场合,她是不肯穿的。其实这件衣服已经很便宜了,要是在超市,专卖店,哪个不过百,我又把父亲拉了回来,给摊主讨价还价,经过一番激烈的商谈,最后60元成交。父亲很是心疼,而我却像得到一种心理补偿似的,有些轻松,想到自己过去买东西从不讨价到今天和他们讲起价来,这是一种怎样的转变啊,我心中不免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回到病床前,我把衣服递给母亲,我事先和父亲商量好了,不要给母亲说真话,就告诉她30元一件,挺便宜的,母亲也来不及洗一遍,就换上了,看起来真的很合适,母亲开心地笑了,笑得是那样得甜。隐约中,她似乎早已料到我在欺骗她,目光中有着淡淡的责备,只说了句:“花这么多钱干什么,随便买一件还不行吗?” “那哪行呢,贴身衣服穿棉的,对身体好,穿着舒服。” “我成天下地干活,穿那么好岂不是糟踏了”。 我也不和她计较,开始和父亲商量,夜间由谁陪护,父亲已劳累多日,自然不能让他再坐一晚了。我让他到三姐家去休息,我一个人留下来陪护母亲,而母亲却执意让我们都走,我哪里肯,母亲争不过我,只好让我留了下来。 这一夜,母亲睡得很安稳,我则坐着凳子,趴在床上睡着或醒来一直挨到天亮。 一早,我起来给母亲倒痰盂了,换上新水,又到下面的餐厅买来早餐,打来水,让母亲吃早餐。刚刚吃过早餐,父亲便赶来了,他问了问母亲的病情,我回答还好,一夜也睡得挺踏实的,于是他轻松地舒了口气。呆了一会母亲便和父亲商量着,让他先回家去,由我留下来,因为今天是礼拜六,我休息,家里只留弟弟一人看家,母亲有些不放心,回去忙忙,收拾收拾再回来,母亲点点头,同意了,我一个人留下来照顾母亲。 刚过了十二点钟,女友就来看母亲了。没想到她第一次见我母亲竟是在医院里,更没想到本来打算早上前来的,谁知她单位的领导突然通知她要加班,无奈中,她只好留下来,一直到忙完,她才匆匆赶来,来到的时候我到汽车站接她,她嘴里不住地埋怨自己迟到了,口中说着:“看病人没有超过十二点钟的,这是我头一次去,就这么晚,你爸妈不说吗?第一印象就不好,他们还会同意吗?”说着说着就要掉出委屈的眼泪,并闹着要回去。但既来之则安之,他拗不过我,只好和我一起前往医院,我随手招来一辆敞蓬的机动三轮车,车上摇摇晃晃,料稍的春风从身际刮过,我心里酸酸的。 她羞赧地见过母亲,母亲见了很满意,她把买来的东西,放在了一边,和母亲闲聊了起来,看来她们很是投缘,你一句我一句,就像相识了多年的老朋友,谁也不会相信她们这是初次见面,惹的旁边的大姨忍不住的答话,连连夸她懂事,说我母亲好福气。这一天母亲精神格外好,能在院子里溜达一大圈竟不觉得劳累。下午的时候,母亲居然和女友到外面的店铺转了一圈,回来竟心气平和,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我心里稍安了许多,看来母亲康复得挺快的,于是我开始怨恨起那些乡下的庸医来,也许是他们技术不高,也许他们的药效不达标,或者是前段的治疗奠定了一定的基础,现在才开始发挥作用,不管怎么说,现在母亲的病情开始好转了,我心里不由地高兴起来。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母亲身上多了一件外套,那是一件红褐色有花纹的外套,从样式上看还很新潮,母亲这个年纪穿正合适,一旁的大姨也高兴地说:“你看你儿媳多孝顺,你的福气真不浅呀”! 女友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妈妈在一旁说,他们还没结婚呢,这是头一趟呀。 “啊,是吗?看你们热乎的,我还以为……哈哈,话又说回来,你们早晚还是一家人。瞧,你这件衣服挺贵的吧”? “一百多元一件,你们给长长眼,看合不合适”? “合适,怎么不合适,你看,你穿上多好看。你再看看你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不像刚来那么黄了,好兆头啊”。 我心里暗笑,不由地为母亲细心,顾全我们的脸面而羞愧了。我清楚得知道,这件衣服凭质量,凭技术,决不会超过百元的,这分明是想让女友和我脸上光彩些,她才讲出这样善意的谎言来,女友深为母亲细心周到的爱心所感动,悄悄地拉了一下我的手,我们用目光交流着对母亲的感激。 送走女友以后,已近黄昏,父亲回来了。他是在把家里一切安排妥当以后,并告诉弟弟不要乱出门,要随意开门,千叮咛万嘱咐后才赶回来的。 晚上,父亲执意让我去三姐家休息,他留下来陪护。护士小姐这时也下达了几次催款单,告诉我们所付押金已经用完,如果继续治疗要再补交一天的钱,因为母亲还有两项没有检查,父亲只好前去补交。 我走的时候,母亲体温已经正常,已看不出有生病的迹象来,我这才放了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赶来了,护士小姐给我母亲输液后,离去了。母亲的饮食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吃过饭,母亲让父亲到药房把医生开的药拿齐,然后又去作了一项检查后回到病床上休息。最后一项是验血,母亲不想做了,说自己和父亲商量好了,要回家了。 我说:“这怎么能行,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万一再有个反复怎么办”? “不会的,我已经好了,你看我不是又能吃,又能喝,体温也正常了,我和你爸已决定了,下午就出院”。 这时,父亲正好拿药回来。我就和他争执起来,父亲一脸无奈,他吞吞吐吐地说:“在这也是休息,在家也是休息,你妈的病已经好了,她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回家,让她静养好了,你妈她放心不下这个家呀,在这里,她老是挂心着她的兔子,她的菜园,还有你弟弟的生活……” “爸爸,你要为我妈着想呀,她刚好,经不起风寒的”。 看来父母去意已决。这时,护士小姐又送来一张催款单。 “你看临床那位大姨,她呆在这半个多月了,什么也没查出来,年老了,怕死,其实没有什么病,是心病,现在她还不肯出院,孩子们也生气了,光给付医药钱,人也不来了,好了,就要出去,呆久了才会闷出病来”,妈妈又为自己编出个理由来。 我静下心来一想也对,呆在这地方也不见得一定是最佳选择。索性,何不借这个机会,让母亲跟我回去呢?我早已和女友商量好了,让母亲先住她那里,离医院也近,出入方便,也好照顾,比起家里来强好多倍。 吃过午餐,护士小姐送来一张检查单,一切显示正常。在我的劝慰下,母亲作了最后一项检查。这时,父亲告诉我,在这里的费用已花了二千多元,连上在家时花去的二千多元,终于使母亲的病有所好转,母亲不愿再拖下去了,我们家实在是经不起折腾的。 我不再言语了,我还能说些什么,我手头的钱根本无法为母亲付账,我也只好妥协,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父亲,父亲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不同意。等妈妈回来,我又把想法告诉了她,她开始时反复推拖,终于拗不过我答应了。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她也担心病情有个反复,到那时将不在会是今天这个数字了。在我那里,她起码能获得及时地医治,并且效果要比在这好得多,只不过和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呆在一起,多少有些不便,但有她们有相处的基础,脾气也相投,她已只有答应了。 下午,父亲把款项全结了,没在续交钱,也没办出院手续,母亲就悄悄出院了。 父亲拿上住院时买的水瓶,脸盆和茶缸子,收拾收拾行李就回家了。临行前,父亲把兜里仅剩的二百元钱递给了母亲,我让父亲收回去,告诉他不需要这个,家里需用钱,你先带回家去吧,父亲不肯:“你那点工资还不够自己用得,记着,不要乱花,也不要给你妈乱买东西,她什么都不缺,等全好了,就赶快让你妈回来,听见了吗”? 我的脸像挨了沉重的鞭子,唰地红了起来,我欠父母的太多太多,本以为毕了业,能很好地孝敬父母,却没想到我们这一届的毕业生这么倒霉,学校要求我们自谋职业,同样是一个学校的学生,师类的毕业生大都应聘当教师,尽管辛苦些,但待遇在这个小城来说还蛮可以,但像我们这些非师类毕业的学生可惨了,同样是应聘,但在这座落后的小城里,所能提供给我们的不外乎服装店员,家庭服务等等,大批的同学失业在家,他们成为被社会遗弃的一族,很多同学在这个地方干一个月又到另一个地方干一个月,许多单位打着招聘的幌子,明文规定试用期三个月,再签劳务合同,但是不到三个月他们就被老板给炒了鱿鱼,往往都是白忙些阵子,更不要提工资了。作为廉价的劳动力,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他们的合法权益只写在《劳动法》里。即便像我后经学校推荐,经过一系列考试进入政府部门,当起合同工,但又有谁按合同执行呢?记得一位同事告诉我,在我们的社会里弱势群体是没有发言权的。但往往正是这些大批的所谓的临时工,合同工,他们干着超出常人几倍的活,付出艰辛的劳动,却领着微薄的薪酬,而那些所谓编制内的人士,整天无所事事,却领着高工资,还不住地抱怨。正是干活的,没钱;有钱的,不干活。在这种畸态的社会状态下,少年意气早已消失殆尽,面对生病的母亲,而自己却没有更大的力量予以帮助,作为儿子,那又是怎样的悲哀呢?母亲是农村户口,注定了不能享受医保,但在乡村,又有多少人家不是如此,他们不是不想住院治疗,他们实在是掏不起这昂贵的医疗费用呀! 虽然这样想着,但我们终究要面对现实。我一阵气愤过后,父亲静静地拍着我的肩膀,把几袋营养品递给我,让我带着,说到我们那儿再喝。 我说:“不用了,还是你拿回家吧,等母亲回去后再喝吧”。 父亲坚决不同意,我也只好象征性地拿了一点,父亲不再坚持,我和母亲送他到车站,临行前又给三姐通了电话,告知出院一事,父亲才放心地走了,看着他笨拙的身子消失在车厢里,一点一点的向远方离去,我心中一阵隐痛…… 母亲跟我来到我生活的小城,我把她安顿在女友的宿舍里,女友陪她聊天,尽量使她开心。因为我住单位的单身宿舍,晚上还要值夜班,只好匆匆来匆匆地去,我在办公室里给母亲通了几次电话,让她安心养病,心里上不要有顾虑。 母亲答应着,但第二天才知道,母亲一夜几乎都未合眼,辗转反侧,满是心事。我白天上班,不能陪母亲,而女友恰好是下午的班,正好照顾母亲。中午吃饭时,我急忙赶来,给母亲量体温,并向有关专家咨询了一下,我才开始放心。 吃过饭后,我和女友都去上班了,我把手机留在了母亲身边,并把她目前的状况告诉了父亲,让她不要担心。要是母亲无聊,就多往家里打个电话。一下午的时间,我感觉很漫长,仿佛一个世纪,下班后,我就匆匆赶了回来。母亲告诉我,她下午到街上逛了一下,我还笑她刚入城市,是不是觉得挺新鲜,母亲笑笑,轻声告诉我:“今天逛街,我看中了一件毛衣”。 “在哪里看中的,我们去买。” “不是我穿的,是给小芹(我女友的名字)买的”。 啊,原来如此。 ”唉,真有些对不住她,第一次见面我也没给她见面礼,等以后进了咱家门再给,毕竟是在医院里见的,你父亲也没见过,先欠她着吧,让她委屈了。我现在想给她买件衣服,咱再怎么穷,这也是应该的呀”。 对于见面礼,我和女友根本就毫不在乎,谁知母亲却一直耿耿于怀,记在心上。这让我的心里像针扎似的疼痛,母亲兜里仅剩下父亲临来时的200元钱,我恐怕她在这不够用的,我赶忙把自己存下的500元钱交到母亲手中,母亲说什么也不肯要。 我说:“这我没告诉她,她不会知道的,你也不需要这些,如果你心真不安,就用这钱给她随便买点什么好了,我这里还有,你不用担心”。 母亲只好无奈地接过去,用手帕卷成一团,放在衣服兜里,我看见,母亲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的眼泪也不争气地顺着脸庞滑落。 第二天,母亲便拉着女友去逛街。临行前,我悄悄地告诉女友,如果我妈要给你买衣服,你先接着,不管衣服好孬,都不要言语,这毕竟是母亲的一点心意,千万别伤了她老人家的心。女友爽快地答应:“不用,根本就不用买,我还有衣服穿,让她买干什么,你放心好了”。 “如果她真给你买了,你也不要太拒绝,她给我说了,她想给你买的,不要让她心里过意不去。既然这样,到时你看情况再定吧”!叮嘱完毕,我才放心,但我把父亲给母亲的200元钱,我给500元的情况隐瞒了下来。 中午一进屋子,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女友穿着一件崭新的大衣和一件新买的羊毛衫,正高兴的朝我跑来,天真的像个小女孩。 “你看,这是咱妈给我新买的,一开始我说什么也不要她买,她生气了,我不要也不行了,只好答应了下来,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呢,挺好看的,买就买了,你穿着挺合适的”。 “是吗,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还会骗你吗”。 我们说笑着,后来我一问价钱,一个三百多元,一个一百元,我惊得直伸舌头。从三十元到三百一件衣服,母亲也真舍得。我惊得不是心疼这钱,而是处于母亲的一番心意。平日里,她对自己的生活要求是那样得低,对晚辈竟是如此地挚爱。女友一脸幸福灿烂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鲜花,我深知,在我们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从来没有挑剔过什么,也从不挑吃挑穿,不要说三百元一件外套,就是过百的衣服,我一次也没给她买过,她反而安慰我,女孩子的衣服赶时髦,换得快,根本没必要消费高价位的衣服。 后来,母亲趁我们上班的时间,买回来一个鱼缸和两条金鱼,她在心底希望我们能像这两条鱼儿自由自在生活得幸福美满,女友自从得到这两只宠物,对它们照料有加,三天两头来看它们,经常换水,喂食…… 在这里住了四天以后,母亲实在呆不下去了,不管我 们怎么挽留,她都不肯,她放不下家呀,我看着她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知道留不住她了,于是,只好让她回家了。 我和女友送她到车站,她悄悄地拉我一个人到一旁,从怀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从内兜里拿出带着体温的300元钱,要交给我,并说,那400元钱给小芹买衣服了,这里还剩不到300元,全给你,你留着以后用得着。 我赶忙拿起来卷成一团,重新叠在手帕里,送还给她。“家里浇地,买化肥,农药都要钱,你病刚好,家里紧张,我这里还有200元,你一块拿回家吧,我和她怎么都能过,还有积蓄,你不用担心”。 说完,我便拉着她进入站内,我和女友一直把她送到车上,买好票,看着她离去,才放下心来。女友不住地对她说,有空,再来,不要老是呆在家里。看着女友恋恋不舍的样子,我心头涌起的有幸福的甜蜜,也有无限的惆帐和忧伤。 母亲拉开车窗,朝我们不住地摆手,而另一只却手不住地抹着眼泪,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记病中的母亲 母亲终因不堪长年累月地劳顿,病倒了,病倒后的母亲目光呆滞,脸色辣黄,全没了平日的生气。 在乡下治疗了近半个月,病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得趋势。其间,我曾多次催促母亲到我暂时谋生的小城来治疗,但每次都被她简单的三言两语给打发了。我知道,她哪里是不肯来,分明是心疼医疗费呀,现如今只要进了医院,没有千儿八百的,是不会让你轻易出院的,母亲深知这一点。还有一个重要的隐情,她却未说,她怕说出来打击我的自尊心,她知道我那点微薄的收入还不足以养活我自己,再加上我已经找了位女朋友,和自己状况差不到哪去,一切都需要开销,我们没有多余的钱来为她治疗。她懂,她懂一个在社会边缘挣扎的孩子的苦楚,在电话里,我似乎看到了她枯黄脸上的淡淡笑意,她的话说是那样的轻柔,温软,力避刺激我的心,她知道,她来了,只能暂住在她未曾谋面的儿媳那里,因为我也只是暂住单位的不足五平方米的单身宿舍里,白天我和女友都要上班,让母亲一个人呆在家里,我俩都有些放不下心。 阳春三月,正是农忙季节,父亲一边要照顾母亲和正在上学的弟弟,一边还要思量着田地的营生,是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陪母亲的。母亲深知这一点,她只是一味地推脱,说自己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她以坚强的毅力支撑着,不让痛苦写在脸上,她始终微笑着,但病魔并未因她的坚强而吓退,仍顽固地吞噬她的毅力。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加重,父亲再也不敢耽搁了,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于礼拜五的下午,他匆匆把母亲送往了家乡小县城的医院里,等一切安排妥当,他才给我打来电话。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再也坐不住了,在征得领导的同意后,我才坐上了去县城客车。 车轮在高速路上飞快地行驶,但我仍感觉它像蜗牛爬一样慢,等到了站,我匆忙下车,连水果等一些营养品,也未来得及买就急匆匆赶往医院。 在医院里,我按照父亲提示找到了正在病床上躺着的母亲,看着她消瘦的脸庞,我一阵心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父亲到下面给母亲打饭去了,我一个人陪着母亲,我问她打过针没有,她回答,刚挂完,现在已经舒服了许多。嘴角始终有一种羞涩而淡淡的微笑,然后,她向我介绍起同室的两个病友,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大约六十来岁年纪了,住院已经半个多月了,天天打针吃药,就是找不出什么毛病来;而另一位也是一位五十来岁样子的大姨,她丈夫陪护着,我朝他们微微一笑,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趁着这功夫,母亲从病床旁的抽屉里掰了一只香蕉让我吃,我脸微微一红,我对母亲说,我不饿,我刚吃过饭赶来的,你就安心在床上躺着,不要乱动。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茶杯,倒上热水,放在桌子旁凉着,好让母亲喝。 这时,母亲同室的那两位大姨开始向我母亲询问我的状况,母亲自豪的回答,这是我的大儿子,小儿子还在学校上学。 “长得这么英俊,还很懂事,在什么地方上班呀”! 每逢有人问起这样的话,我都不免有些尴尬,但母亲非常骄傲地回答:“在市政府上班”。 “哎呀,真看不出来,人不可貌相,年轻有为呀”。 我心头一热,在母亲的眼里我始终是她的骄傲,从小学到大学,再到毕业,无论在家乡,还是在外面,她一直把我当成她来这个世上活下去最有意义最光荣的理由,我不忍心戳伤她的心,我更不愿意对他们回答,我是一个特殊的个体,虽说在政府部门工作,但我却很例外,至今没有拿到一张通行证,由于特殊的工作需要,我才被这个团体临时征用,就是一个男人的情妇,被人包养,却得不到应有的名分,做着是见不着光的勾当一样。 可是他们出于对政府权威的迷信,对政府这种无形资产的仰慕,让我在他们眼里一下子崇高起来,他们异样的看着我的脑袋,好像真的发现我的一些与众不同来,他们似乎在我的头上努力寻找传说中的光环来,他们羡慕地看着我的母亲,母亲泰然受之,而在我却是满心羞愧。他们滑稽的样子,让我感到很悲哀。 不一会儿,父亲端着汤,拎着馒头和菜上来了。我看见他一样憔悴,面色阴沉,眉头紧锁,母亲的病让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在见了我以后他才勉强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眉头也松开了少许。 “来了”。 “来了”。 简单的对话,再也没有过多的言语,我和父亲经常这样交流。 父亲把东西放平,我赶紧上前收拾,帮母亲料理好,让她开始吃饭。父亲问我吃过没有,我回答已经吃过。 于是,我们默默的坐着,一直等母亲吃完。我才收拾碗筷,到洗刷间洗刷一遍。 不一会儿得功夫,天黑了下来,由于父母来的匆忙,母亲没有拿换洗的衣服,在挂过两瓶吊瓶以后,母亲脸色好看了许多,父亲也恰好很久没有到县城来了,我和他商量着一块到就近的夜市给母亲买些贴身衣服换洗,父亲点点头。 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我和父亲一块到街上去了,出了门,我一问才知母亲住院是三姐夫(伯父家三姐的丈夫)帮助联系的,他在医院挂过号,给主治医师打个招呼以后,就离开了。我本以为父亲是托了人的,稍微安心。但接下来一问才知,三姐夫和他们并是是太熟悉,只是见过一两次面,此外无他。我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我开始埋怨起父亲来。其实,大家内心都明白,在医院这种地方一直被一种潜规则笼罩着,运行着。没有熟人,你就会大把大把的钱往里贴,什么红包,请吃饭之累早已见怪不怪了。如果遇到旺季,他们把病人治疗得差不多就让其出院,而在淡季,他们总是千方百计地挽留。没想到掘强的父亲竟擅自作主把母亲送到这里,可惜,我在我工作城市已经联系好了人,只等母亲前去就诊…… 我们在夜市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寻找合适的衣服,母亲身体稍胖,肩也宽,要买合适的衣服很难,我和父亲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于是问了价钱,摊主一口咬住要价80元,并说这是好料子,好款式,纯棉的,80元买什么去,我是甩血大拍卖。父亲一听80元,抬腿就走。我执意不肯,也许是消费观念的不同,父母他们长期生活在农村,穿衣服的消费最多不超过二三十元钱,对他来说这样贵的衣服,他当然是舍不得买了。我知道母亲穿的贴身衣服都是化纤的,对身体不好,我工作以来,只给她买过一件外套,母亲却一直舍不得穿,藏在柜子里,不到正式的场合,她是不肯穿的。其实这件衣服已经很便宜了,要是在超市,专卖店,哪个不过百,我又把父亲拉了回来,给摊主讨价还价,经过一番激烈的商谈,最后60元成交。父亲很是心疼,而我却像得到一种心理补偿似的,有些轻松,想到自己过去买东西从不讨价到今天和他们讲起价来,这是一种怎样的转变啊,我心中不免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回到病床前,我把衣服递给母亲,我事先和父亲商量好了,不要给母亲说真话,就告诉她30元一件,挺便宜的,母亲也来不及洗一遍,就换上了,看起来真的很合适,母亲开心地笑了,笑得是那样得甜。隐约中,她似乎早已料到我在欺骗她,目光中有着淡淡的责备,只说了句:“花这么多钱干什么,随便买一件还不行吗?” “那哪行呢,贴身衣服穿棉的,对身体好,穿着舒服。” “我成天下地干活,穿那么好岂不是糟踏了”。 我也不和她计较,开始和父亲商量,夜间由谁陪护,父亲已劳累多日,自然不能让他再坐一晚了。我让他到三姐家去休息,我一个人留下来陪护母亲,而母亲却执意让我们都走,我哪里肯,母亲争不过我,只好让我留了下来。 这一夜,母亲睡得很安稳,我则坐着凳子,趴在床上睡着或醒来一直挨到天亮。 一早,我起来给母亲倒痰盂了,换上新水,又到下面的餐厅买来早餐,打来水,让母亲吃早餐。刚刚吃过早餐,父亲便赶来了,他问了问母亲的病情,我回答还好,一夜也睡得挺踏实的,于是他轻松地舒了口气。呆了一会母亲便和父亲商量着,让他先回家去,由我留下来,因为今天是礼拜六,我休息,家里只留弟弟一人看家,母亲有些不放心,回去忙忙,收拾收拾再回来,母亲点点头,同意了,我一个人留下来照顾母亲。 刚过了十二点钟,女友就来看母亲了。没想到她第一次见我母亲竟是在医院里,更没想到本来打算早上前来的,谁知她单位的领导突然通知她要加班,无奈中,她只好留下来,一直到忙完,她才匆匆赶来,来到的时候我到汽车站接她,她嘴里不住地埋怨自己迟到了,口中说着:“看病人没有超过十二点钟的,这是我头一次去,就这么晚,你爸妈不说吗?第一印象就不好,他们还会同意吗?”说着说着就要掉出委屈的眼泪,并闹着要回去。但既来之则安之,他拗不过我,只好和我一起前往医院,我随手招来一辆敞蓬的机动三轮车,车上摇摇晃晃,料稍的春风从身际刮过,我心里酸酸的。 她羞赧地见过母亲,母亲见了很满意,她把买来的东西,放在了一边,和母亲闲聊了起来,看来她们很是投缘,你一句我一句,就像相识了多年的老朋友,谁也不会相信她们这是初次见面,惹的旁边的大姨忍不住的答话,连连夸她懂事,说我母亲好福气。这一天母亲精神格外好,能在院子里溜达一大圈竟不觉得劳累。下午的时候,母亲居然和女友到外面的店铺转了一圈,回来竟心气平和,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我心里稍安了许多,看来母亲康复得挺快的,于是我开始怨恨起那些乡下的庸医来,也许是他们技术不高,也许他们的药效不达标,或者是前段的治疗奠定了一定的基础,现在才开始发挥作用,不管怎么说,现在母亲的病情开始好转了,我心里不由地高兴起来。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母亲身上多了一件外套,那是一件红褐色有花纹的外套,从样式上看还很新潮,母亲这个年纪穿正合适,一旁的大姨也高兴地说:“你看你儿媳多孝顺,你的福气真不浅呀”! 女友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妈妈在一旁说,他们还没结婚呢,这是头一趟呀。 “啊,是吗?看你们热乎的,我还以为……哈哈,话又说回来,你们早晚还是一家人。瞧,你这件衣服挺贵的吧”? “一百多元一件,你们给长长眼,看合不合适”? “合适,怎么不合适,你看,你穿上多好看。你再看看你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不像刚来那么黄了,好兆头啊”。 我心里暗笑,不由地为母亲细心,顾全我们的脸面而羞愧了。我清楚得知道,这件衣服凭质量,凭技术,决不会超过百元的,这分明是想让女友和我脸上光彩些,她才讲出这样善意的谎言来,女友深为母亲细心周到的爱心所感动,悄悄地拉了一下我的手,我们用目光交流着对母亲的感激。 送走女友以后,已近黄昏,父亲回来了。他是在把家里一切安排妥当以后,并告诉弟弟不要乱出门,要随意开门,千叮咛万嘱咐后才赶回来的。 晚上,父亲执意让我去三姐家休息,他留下来陪护。护士小姐这时也下达了几次催款单,告诉我们所付押金已经用完,如果继续治疗要再补交一天的钱,因为母亲还有两项没有检查,父亲只好前去补交。 我走的时候,母亲体温已经正常,已看不出有生病的迹象来,我这才放了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赶来了,护士小姐给我母亲输液后,离去了。母亲的饮食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吃过饭,母亲让父亲到药房把医生开的药拿齐,然后又去作了一项检查后回到病床上休息。最后一项是验血,母亲不想做了,说自己和父亲商量好了,要回家了。 我说:“这怎么能行,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万一再有个反复怎么办”? “不会的,我已经好了,你看我不是又能吃,又能喝,体温也正常了,我和你爸已决定了,下午就出院”。 这时,父亲正好拿药回来。我就和他争执起来,父亲一脸无奈,他吞吞吐吐地说:“在这也是休息,在家也是休息,你妈的病已经好了,她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回家,让她静养好了,你妈她放心不下这个家呀,在这里,她老是挂心着她的兔子,她的菜园,还有你弟弟的生活……” “爸爸,你要为我妈着想呀,她刚好,经不起风寒的”。 看来父母去意已决。这时,护士小姐又送来一张催款单。 “你看临床那位大姨,她呆在这半个多月了,什么也没查出来,年老了,怕死,其实没有什么病,是心病,现在她还不肯出院,孩子们也生气了,光给付医药钱,人也不来了,好了,就要出去,呆久了才会闷出病来”,妈妈又为自己编出个理由来。 我静下心来一想也对,呆在这地方也不见得一定是最佳选择。索性,何不借这个机会,让母亲跟我回去呢?我早已和女友商量好了,让母亲先住她那里,离医院也近,出入方便,也好照顾,比起家里来强好多倍。 吃过午餐,护士小姐送来一张检查单,一切显示正常。在我的劝慰下,母亲作了最后一项检查。这时,父亲告诉我,在这里的费用已花了二千多元,连上在家时花去的二千多元,终于使母亲的病有所好转,母亲不愿再拖下去了,我们家实在是经不起折腾的。 我不再言语了,我还能说些什么,我手头的钱根本无法为母亲付账,我也只好妥协,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父亲,父亲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不同意。等妈妈回来,我又把想法告诉了她,她开始时反复推拖,终于拗不过我答应了。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她也担心病情有个反复,到那时将不在会是今天这个数字了。在我那里,她起码能获得及时地医治,并且效果要比在这好得多,只不过和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呆在一起,多少有些不便,但有她们有相处的基础,脾气也相投,她已只有答应了。 下午,父亲把款项全结了,没在续交钱,也没办出院手续,母亲就悄悄出院了。 父亲拿上住院时买的水瓶,脸盆和茶缸子,收拾收拾行李就回家了。临行前,父亲把兜里仅剩的二百元钱递给了母亲,我让父亲收回去,告诉他不需要这个,家里需用钱,你先带回家去吧,父亲不肯:“你那点工资还不够自己用得,记着,不要乱花,也不要给你妈乱买东西,她什么都不缺,等全好了,就赶快让你妈回来,听见了吗”? 我的脸像挨了沉重的鞭子,唰地红了起来,我欠父母的太多太多,本以为毕了业,能很好地孝敬父母,却没想到我们这一届的毕业生这么倒霉,学校要求我们自谋职业,同样是一个学校的学生,师类的毕业生大都应聘当教师,尽管辛苦些,但待遇在这个小城来说还蛮可以,但像我们这些非师类毕业的学生可惨了,同样是应聘,但在这座落后的小城里,所能提供给我们的不外乎服装店员,家庭服务等等,大批的同学失业在家,他们成为被社会遗弃的一族,很多同学在这个地方干一个月又到另一个地方干一个月,许多单位打着招聘的幌子,明文规定试用期三个月,再签劳务合同,但是不到三个月他们就被老板给炒了鱿鱼,往往都是白忙些阵子,更不要提工资了。作为廉价的劳动力,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他们的合法权益只写在《劳动法》里。即便像我后经学校推荐,经过一系列考试进入政府部门,当起合同工,但又有谁按合同执行呢?记得一位同事告诉我,在我们的社会里弱势群体是没有发言权的。但往往正是这些大批的所谓的临时工,合同工,他们干着超出常人几倍的活,付出艰辛的劳动,却领着微薄的薪酬,而那些所谓编制内的人士,整天无所事事,却领着高工资,还不住地抱怨。正是干活的,没钱;有钱的,不干活。在这种畸态的社会状态下,少年意气早已消失殆尽,面对生病的母亲,而自己却没有更大的力量予以帮助,作为儿子,那又是怎样的悲哀呢?母亲是农村户口,注定了不能享受医保,但在乡村,又有多少人家不是如此,他们不是不想住院治疗,他们实在是掏不起这昂贵的医疗费用呀! 虽然这样想着,但我们终究要面对现实。我一阵气愤过后,父亲静静地拍着我的肩膀,把几袋营养品递给我,让我带着,说到我们那儿再喝。 我说:“不用了,还是你拿回家吧,等母亲回去后再喝吧”。 父亲坚决不同意,我也只好象征性地拿了一点,父亲不再坚持,我和母亲送他到车站,临行前又给三姐通了电话,告知出院一事,父亲才放心地走了,看着他笨拙的身子消失在车厢里,一点一点的向远方离去,我心中一阵隐痛…… 母亲跟我来到我生活的小城,我把她安顿在女友的宿舍里,女友陪她聊天,尽量使她开心。因为我住单位的单身宿舍,晚上还要值夜班,只好匆匆来匆匆地去,我在办公室里给母亲通了几次电话,让她安心养病,心里上不要有顾虑。 母亲答应着,但第二天才知道,母亲一夜几乎都未合眼,辗转反侧,满是心事。我白天上班,不能陪母亲,而女友恰好是下午的班,正好照顾母亲。中午吃饭时,我急忙赶来,给母亲量体温,并向有关专家咨询了一下,我才开始放心。 吃过饭后,我和女友都去上班了,我把手机留在了母亲身边,并把她目前的状况告诉了父亲,让她不要担心。要是母亲无聊,就多往家里打个电话。一下午的时间,我感觉很漫长,仿佛一个世纪,下班后,我就匆匆赶了回来。母亲告诉我,她下午到街上逛了一下,我还笑她刚入城市,是不是觉得挺新鲜,母亲笑笑,轻声告诉我:“今天逛街,我看中了一件毛衣”。 “在哪里看中的,我们去买。” “不是我穿的,是给小芹(我女友的名字)买的”。 啊,原来如此。 ”唉,真有些对不住她,第一次见面我也没给她见面礼,等以后进了咱家门再给,毕竟是在医院里见的,你父亲也没见过,先欠她着吧,让她委屈了。我现在想给她买件衣服,咱再怎么穷,这也是应该的呀”。 对于见面礼,我和女友根本就毫不在乎,谁知母亲却一直耿耿于怀,记在心上。这让我的心里像针扎似的疼痛,母亲兜里仅剩下父亲临来时的200元钱,我恐怕她在这不够用的,我赶忙把自己存下的500元钱交到母亲手中,母亲说什么也不肯要。 我说:“这我没告诉她,她不会知道的,你也不需要这些,如果你心真不安,就用这钱给她随便买点什么好了,我这里还有,你不用担心”。 母亲只好无奈地接过去,用手帕卷成一团,放在衣服兜里,我看见,母亲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的眼泪也不争气地顺着脸庞滑落。 第二天,母亲便拉着女友去逛街。临行前,我悄悄地告诉女友,如果我妈要给你买衣服,你先接着,不管衣服好孬,都不要言语,这毕竟是母亲的一点心意,千万别伤了她老人家的心。女友爽快地答应:“不用,根本就不用买,我还有衣服穿,让她买干什么,你放心好了”。 “如果她真给你买了,你也不要太拒绝,她给我说了,她想给你买的,不要让她心里过意不去。既然这样,到时你看情况再定吧”!叮嘱完毕,我才放心,但我把父亲给母亲的200元钱,我给500元的情况隐瞒了下来。 中午一进屋子,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女友穿着一件崭新的大衣和一件新买的羊毛衫,正高兴的朝我跑来,天真的像个小女孩。 “你看,这是咱妈给我新买的,一开始我说什么也不要她买,她生气了,我不要也不行了,只好答应了下来,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呢,挺好看的,买就买了,你穿着挺合适的”。 “是吗,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还会骗你吗”。 我们说笑着,后来我一问价钱,一个三百多元,一个一百元,我惊得直伸舌头。从三十元到三百一件衣服,母亲也真舍得。我惊得不是心疼这钱,而是处于母亲的一番心意。平日里,她对自己的生活要求是那样得低,对晚辈竟是如此地挚爱。女友一脸幸福灿烂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鲜花,我深知,在我们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从来没有挑剔过什么,也从不挑吃挑穿,不要说三百元一件外套,就是过百的衣服,我一次也没给她买过,她反而安慰我,女孩子的衣服赶时髦,换得快,根本没必要消费高价位的衣服。 后来,母亲趁我们上班的时间,买回来一个鱼缸和两条金鱼,她在心底希望我们能像这两条鱼儿自由自在生活得幸福美满,女友自从得到这两只宠物,对它们照料有加,三天两头来看它们,经常换水,喂食…… 在这里住了四天以后,母亲实在呆不下去了,不管我 们怎么挽留,她都不肯,她放不下家呀,我看着她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知道留不住她了,于是,只好让她回家了。 我和女友送她到车站,她悄悄地拉我一个人到一旁,从怀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从内兜里拿出带着体温的300元钱,要交给我,并说,那400元钱给小芹买衣服了,这里还剩不到300元,全给你,你留着以后用得着。 我赶忙拿起来卷成一团,重新叠在手帕里,送还给她。“家里浇地,买化肥,农药都要钱,你病刚好,家里紧张,我这里还有200元,你一块拿回家吧,我和她怎么都能过,还有积蓄,你不用担心”。 说完,我便拉着她进入站内,我和女友一直把她送到车上,买好票,看着她离去,才放下心来。女友不住地对她说,有空,再来,不要老是呆在家里。看着女友恋恋不舍的样子,我心头涌起的有幸福的甜蜜,也有无限的惆帐和忧伤。 母亲拉开车窗,朝我们不住地摆手,而另一只却手不住地抹着眼泪,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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