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岳母,我的好妈

　　携妻步入婚姻红地毯后,认亲仪式上,我恭恭敬敬地给生下我的妻并将妻抚养成人的岳母磕了一个头,自此,除了亲身母亲外我又拥有了一个妈。婚后，我和妻双双调入了县城，由于单位住房紧张，我和妻不得已与“后妈”在内的一家人挤在了60多平米的住房里，过上了“吃妈”、“住妈”、“用妈”的生活。 　　常常听到一些做女婿的尊敬和爱戴地称呼自己的岳母为“老岳母”。和岳母一家一起生活来，我却常常从一些生活细节中读到岳母的“小”，潜意识中也认定岳母是“小”了。岳母其实个子高大，身体还稍微有些发胖，并不小。我缘何觉得岳母“小”呢？一句话，就是“小家子气”，太吝啬。你看，饭桌上不小心掉了几颗米饭，岳母就会唠叨上几句，什么不当过家不知柴米贵啦，什么浪费不得、太可惜啦，甚至会由此讲到她经历的困难时期吃芭蕉心、吃野菜的历史等等，让人吃饭都不舒服；打电话打长了点，她又会说电话费贵啦，打电话要长话短说啦；用自来水洗个手，刚打开水龙头，她又会说用水要节约一些等等的话来；用自己的钱买了双鞋或买了件衣，她又会说买得太贵了，可以买两、三双或两、三件了；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每有剩菜或剩饭，岳母不管数量多少，总舍不得浪费，都会在下一餐开饭时摆在饭桌上，让一家人“艰难”进食。唉，想到岳母的这些“小”，真让人皱眉和受不了。有时也想向她“发表意见”宣泄“不满”，又碍于她是母辈而忍气吞声了。面对岳母的“小”，我有时不满难免会写在脸上，加之当时我任秘书工作，接待多，常常在外面吃饭，有时心里甚至巴不得多在外面接待用以“逃避”岳母的“小”。岳母窥到这些“内幕”，就直接抱怨我“态度不好”了。岳母抱怨，妻子又附和，我心里的疙瘩是越拧越大了。有时甚至认为，岳母这是屋窄心窄，没事找事地在鸡蛋里边挑骨头。 　　一起生活了半年之久，岳母忽然当着全家人的面郑重宣布要建新房了。岳父、岳母早在几年前就买好了宅基地，办妥了相关手续，并下好了石脚，宅基地近几年来一直被岳母当作蔬菜地，种着些蔬菜和作料什么的。岳母此言一出，就意味着建新房的事早就提上岳父、岳母的议事日程了。而我忽然觉得这是岳母厌烦了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实质上是想为我们腾出个住处来，让我们随心所欲地过我们的生活。于此，我更感觉到岳母是多么的“小”来。想到这层意思上去，我心里边就告诉自己，管她们盖不盖房，她们想怎样就怎样。 　　岳母的新房动工了，岳母更忙碌了，又要给我们做饭，又要到工地看看材料有没有了、施工进度怎样了，她的脸上一度写满了忙碌、焦虑的表情，人也显得有些消瘦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忙于建房的事，岳母回家唠叨少了，很多时候看到她时不时会愁眉苦脸和唉声叹气。看到岳母这样，我心里也有些不安，却因为“敬而远之”的心理作怪，没有向她打听有什么难处。知母莫如女，妻子终于了解到岳母愁眉苦脸的原因。原来，岳父、岳母手头根本没有多少积蓄，她为借款和贷款的事正一筹莫展呢。了解到她们没有多少积蓄就建房，我越发觉得岳母的“小”甚至有些不计后果了。当时我和妻有五万左右的存款，我想，如果岳母和我们提及钱的事，我们就马上把钱取出来支持她们；如果她不向我们提起，证明她觉得用我们的钱心里别扭，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支持她们了。因为有这些想法，妻子动员我把积蓄支持一下妈妈她们建房，我却告诉妻子，妈妈没有说，就算了。岳母最终没有和我们提过用钱的事，由于我的犟性子，最终也没有把我们的存款取出来支持岳父、母建房。 　　岳父、母的新房建成了，尽管岳父、母三番五次劝说一起搬上去住的话，我却觉得那不过是岳母涮嘴的话罢了，其实她是想撇开我们。基于这个想法，由于我的坚决，我们最终没有和岳父、母一起住进新家。岳父、母搬进新居后，岳父告诉我们，暂时不和他们住不怕，但吃饭一定要上去和他们一起吃；岳母也来做动员，说她给我们做饭时间多的是，还是一起上去和他们吃。岳母是岳父的随军家属，她没有职业，当然有时间做饭，但我一想到岳母的“小”来，就婉言谢绝了。后来，由于岳父、岳母建房后生活有些拮据了，他们生活上很少顾及我们，但经常来我们的住处，带带我的儿子，问问我们的情况。妻子也常常带着儿子去看她们，我有时候确实工作忙，但空闲时甚至也会借故“工作忙”，只是偶尔去看看她们，因为我怕也不愿去领教岳母的“小”。 　　后来，我和妻也物色到了宅基地，并决定盖我们的新房了。岳父、岳母倒是为我们吸了口冷气，毕竟他们建过房子，知道建房的艰辛和不易。我和妻却对建房持有一种乐观态度，认为钱不够充其量不就是贷上点款，根本考虑不到生活的开支问题。我们的新房开工了，我们的生活节奏也加快了，下班回来，要考虑建筑材料事宜，要关心施工质量情况，忙里忙外，不亦乐乎，只恨分身乏术。更让人头疼的是，本以为到银行贷款只要有抵押物应该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真正到具体实施的时候却困难无比。我们为了贷到建房款，四处求人说情，经几番周折，盼很长时间，贷款成了迟来的爱。等16万元的贷款到手，我们夫妇俩三分之二以上的工资都去作抵押了。当一家三口每月只领到600元左右的生活费时，我才发觉自己所作的建房决定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荒唐到不顾及生活大计了。也才真正理解了农村人常说的 “建一间房子，褪一层皮”的话来。600多元钱对一家三口来说，打发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成问题了，更何况每月还有为数不少的电费、水费开支，还有一家三口的早点费以及正上幼儿园的儿子的书费、伙食费。这么多窟窿都等着为数不多的钱去填充，我们感觉生活是多么的拮据了。于是乎，灯不敢乱开了，电不敢乱用了，水不敢乱放了，街不敢乱上了，用钱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算计，想买的遏制着买，不该花的绝对不花。至此，我才发觉平素看不惯的岳母的“小”是多么的实际，也是多么的受用无穷啊。“行船靠掌舵，理家靠节约”，如果岳母没有勤俭持家的本领，能把两个子女供至大学毕业并顺利找到工作么？能建起200多平米的房屋么？联想到这些，我才发觉岳母的“小”其实是一种值得敬佩的精神，岳母的“小”告诉了我们“勤俭节约宝中宝，时时刻刻离不了”这样一个道理。 　　自我们开始建房后，岳父、母时而不时地会到我们的施工点看看工程进展情况，对我们生活上的关心也多起来了。其实他们的生活并不见得宽余，近90岁高龄的奶奶也和他们一起生活，三口之家就全靠岳父一个人的工资维持生计，还有建房时贷的一部分款每月要定期还。应该说，她们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但她们宰一只鸡也要分给我们一半，煮两条鱼也要端给我们一条，尤其是大米，临近吃完了，岳母又会给我们背一口袋来。这从她们现在的情况看，已经是给我们莫大的接济了。吃着岳母端来的菜，煮着岳母背来的米，念起岳母对我们关怀的点滴，想到原先对岳母的不良看法来，不禁有些脸红。 　　更让我脸红的事还在后头呢。我们的房屋建好后，由于没有建房经验，一些开支超出了预算，导致一些材料款不得不向人家拖欠着。欠帐可是一件羞于见人的事啊，由于欠帐，总有“破帽遮颜过闹市”的想法，也盘算着向哪位朋友借一点早日还欠。正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在一个晚上，岳父和岳母又来家里面坐了。我们想岳父岳母可能是要来和他们的外孙玩玩，顺便对我们说几句安慰和开导的话。岳父母亲想了我的儿子一阵子后，岳母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大叠钱来，递给妻子说，这一万元钱你们用吧，我们暂时没有大的用钱的地方，你们正困难，正要用钱呢。妻子哽咽地说，妈，你们也困难，钱的事我们到别处想办法。妻子不忍心接下岳母的钱，岳母却把钱强行放下给我们了。我的眼睛也泛潮了，岳父2000元左右的工资，还要维持他们三口之家的生活，还要还银行一部分款，短短的一年时间还积攒了1万元，其间可见他们是如何地俭省啊；又想到原先对岳母的一些“偏见”，我才发觉我是多么不近情理啊，岳母其实是一个多么好的妈妈啊…… 　　岳母现在还常常显露她的“小”，比如妻子在地里把种子撒多了，岳母就边唠叨边从土里拾起多余的种子；比如儿子和她一起上街，儿子向她缠着要草莓吃，她却只给儿子买了根黄瓜……而我，现在对岳母的“小”不再村有偏见了，常常觉得岳母的“小”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夜已经深了，妻、儿已经安详睡去。我不知被哪根神经触动，想到了成为岳母4年多女婿以来和她们相处的点滴。岳母的身影不时在眼前晃动，一幕幕以岳母为主角的生活场景在移换着。我按捺不住写作的激情，写作其实是一种心灵的流露啊。我坐到电脑前，用两个小时时间写出了以上这篇文字。写完这篇文字，睡意已经来了，可岳母的身影还挥之不去。妈，今夜就让我呼唤着你入眠……
2005.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