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夜话

围炉夜话

雪掩柴扉，鸟雀不至，寂寂无人来，这样的夜万籁俱寂。但得一盆炭火，幽微晦明。可一人独坐，与黑暗对话；可一善本，扑朔迷离，神游千载，俯仰天地；也可静对盆花、山鸟、字画、人心、，总之，隐约之中生一些欢喜、吉祥，死寂里透露出一丝淡淡的生气。如有客至，瞬间，灵光寂灭，芳香四溢，四表无穷。吞吐晦明尽一室一窗一几，一俯一仰一倾咳，举手投足间，却被俗拙的事打破，也不遮盖。

倘若细雪霏霏，碎琼乱玉，恰可使蒙尘之心胸为之一开。如正好来三五友朋，于是，相对而坐，拥茶捉酒，猜拳行令。大概逸事典故，往往捧腹，此为知心；呼酒喝人，骂骂咧咧，挥拳擦掌，往往酒助人兴，生啖野味，这是狂客;寂对南山，暗吟风雅，轻酌慢语，自饮自酌，如此雅士当然求之不得。于群豪之中自然也是闲云野鹤，领袖群伦之人方可当得一二；白面绣花大概气怯力弱，不足以舌吐青莲，胸吞三斗。人物俊杰，毕生难得一二，则多为村夫俗人之豪饮。或卑劣高低，或偶有惊奇，但朴野俗拙，醇香之外袅袅烟火气，令人怦然心动，何况寂寂人生，岂能尽得佳味知己繁华，此为酒事。

人生易老，荏苒之间，捉黄卷以窥秘奥，总也施施。不为鬼谷之奇门遁甲，无心神鬼莫测之战阵攻伐；不求黄老之岐黄素问，问命观心自得其乐。虽得诸子百家之奥义，惟向老庄之散淡素朴，世外烟火苍苍冥冥，亦窥儒史之门径。知其不可而为，求仁不得，无悔无怨；欲仁不至，穷究天人。至于村夫笔记，金经素琴，以供养性。一家之成，大抵灵运率性求真，万物应运而生。圣人以经求道，以道修身，或可知其万一。此为书事。

遍观诸物，求之真理，总须身体力行，因人而异。书酒诗茶之外，更有诸种功夫，闲看旧事，编搜奇珍，喜获良友，总为热心热血；但得时与日去，岁与年增，冷眼向之，天地之间，竟无可寄托，难以遁形。真真假假，虚实迷幻，顿然令人苍颜白发，泪湿红巾，岂独屈子一人独发天问邪！因此，自我之晤对可为一切之根本。

借酒不可以了余生，观书亦难免于必行之歧途，各种技艺、心性，亦不得成就。因此，权变通达，因果求循，委曲求全、刚柔相济，凡中国人之种种哲学皆可以思虑之，但奈何生所践行，也是余志所在，惟临事不亏大节，以审慎后勇之斩钉截铁为之，方是上策。虽事后有悔，但不负己力，足可告慰我心。中外有志之士大抵如此！